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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大雨滂沱,乌压压的云团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堆积在一起,越来越密,越来越厚,朝着她的头顶压下来。

        雨水漫过沼泽,向地势较高的草坡上涌过来,很快就漫过脚背,没到了她的膝盖,那些水鸟躲藏在茂密的水草间,上午还竟相绽放的格桑花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汹涌而浑浊的水流打着旋儿,消失在泥水中。

        “死太容易了,”她盯着脚下被雨点打得高高溅起的浑浊的水花,暗暗想着,“只要往水里一躺,闭上眼睛,就完了一了百了。不会再有饥饿,不会再有恐惧,不会再有孤独,什么都没有了,很快就过去了,就像睡着了,什么苦都不用再受了,我受够了。”

        她拿不定主意,低垂着脑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水中,双手抱在胸前,浑身战栗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正当她想好好再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的时候,她看到那些肥大的鱼儿摇摆着尾巴,从她的小腿间钻了过去,野鸭子从水草丛中蹿了过来,嘎嘎叫着,扑扇着灰色的翼翅,快活地水面上追逐在鱼的身后,在这个昏暗,充斥着狂风暴雨、雷鸣闪电的世界悠然自得。

        乌云笼罩在头顶上方,一道道银色闪电犹如枯瘦的巨手在空中颤栗,可在远方,就在那草天相接处,乌云散尽,露出美好的淡蓝色的天空,一道柔和的金色阳光从棉絮状的白色云朵间洒向大地,在远方,在湿漉漉、绿茵茵的草地上,出现了一道五彩缤纷、横跨天际的彩虹。

        “小雅,给我播放音乐——《阳光总在风雨后》。”

        乌云就在头顶上,黑压压的,风刮得更厉害了,从水下冒出头来的薹草、柳树枝条和赤杨树的树枝在风中飒飒作响,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过厚重的黑云,接着就听到头顶上霹雳一声巨响,沉雷在天空隆隆滚过。

        “来吧,”程雅雯抬起头,用无畏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密布的黑云,注视着瞬间照亮大地的闪电,由着漫天雨点扑打在她的脸上,对着天空大吼着,“来吧,我不怕,除非你一道闪电劈死我,否则我永远都不怕你,不怕!”

        她镇定下来,捋了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脱下鞋,拎在手中,赤着脚丫子,划着水,迈开迟缓而沉重的步履,一步一步地朝营地的方向踱去。

        营地中,训练第一阶段的目标是增强体能。

        因此郭泓让所有的队员,剩下的十四名队员从营地出发,前往营地三十里外的一个山谷,在谷中稍作停留,然后再徒步返回。

        当所有人到达山谷的时候已是晌午。郭泓带领几名身上有些功夫的队员,包括六号、九号和十四号,一同钻进山林中打猎,而其他人负责生火,埋锅造饭。

        这片草原以及周围环绕的群山都是李世民的封地。他把这里营造成一个秘密基地,专门源源不断地培养具有特别才能的、能够派往各种关键位置的人。

        这些人都是李世民“救”下来的,当然救的方式多种多样,大部分都是在行军打仗途中遇到,前提是孤儿或者准孤儿。

        他们从小就远离或者被远离自己的父母,即使还记得家人,留下的回忆都是痛苦而无奈的,跟着秦王,能够学到东西,能吃到饱饭,将来还能为秦王效力因此对秦王李世民都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但他们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秦王,这很自然,地位尊贵的秦王需要应付的事情众多,完全没有时间亲自过问这些孤儿的成长,因此,郭泓就充当了这些孤儿的主人。

        那三个被选中的姑娘都很开心,在别人羡慕妒忌的目光中,兴高采烈地跟在郭泓身后,排成一列,钻进山坡上的密密生长着的金红相间的赤杨树林。

        她们都喜欢他。

        在所有姑娘的心目中,郭泓是十分稀罕的好男人。他家世好,郭家自北齐就是武将家庭,地位尊崇,是郭家的嫡长子,可从不骄奢淫逸,反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练功和征战四方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战功赫赫,深得秦王的信任。

        在他这般年纪,别的男人不但家里头纳了三妻四妾,外头更不知道养了多少女人,长安城里的那些贵胄子弟,哪个不是时常出没于烟花之地,一掷千金。

        相比之下,郭泓简直是一心搞事业、世间罕有的好男人,这里的姑娘谁都盼着能够得到他的垂青,将来嫁入郭府因此她们都紧盯着所有能够接近他的机会。

        能够有机会跟随郭泓进山,三个人心底里都在较劲儿,想着要在主人面前表现出众,才能在他心目中留下好的印象,也许只有不断尝试,不断努力,只要这位英武的主人一日没有成亲,她们都是有可能的。

        为此,进山以后当郭泓提出来分成两队的时候,立刻就起了争执。

        总共四个人,两人一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且必须跟主人一对。

        “主人,”九号一直就紧跟在郭泓身侧,连忙接口说道:“我跟主人配合最合适,主人箭无虚发,正好能指点我一番。”

        “大人,”六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来,故意用身子挡在九号前面,笑嘻嘻地,殷勤而体贴地说道:“大人一定口渴了,我这里带着水,就让我陪在大人身边,大人想要喝水也方便。”

        十四号走上前去,前面九号和六号已经一左一右将郭泓围住,她不得不从旁边饶了过去,这才得以到了郭泓跟前。

        可她心里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两个由头都让人说了,她的脑子嗡的一响,着急起来,愈发想不出什么合适又隐秘的由头,她那张白白的、红扑扑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一颗心在胸膛里噗噗地跳着。

        郭泓低下头去,用不置可否、难以捉摸的目光扫了扫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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