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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辛野裳在水中睁大双眼,恍惚看到有道影子,她一惊之下脚下用力,整个人从水中探身而出!

        水从她的头发、脸上滚滚而落,辛野裳却顾不上别的,只管大睁着眼睛四处打量:“是谁?!”

        没有人,只有月影落在温泉池上,散发出点点星光,异常明亮。

        “姑娘,可是召唤我等?”问话的是院外侍立的婢女们,小心地探头看过来。

        辛野裳的唇动了动,那个声音却又在耳畔响起:“嗯?若非梦境,亦非障眼法,那么……难不成是巫蛊之术?”

        小姑娘惊魂不定,猛地往后靠过去,背贴在池壁上。但左顾右盼,上看下看,仍是无人。

        门口处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姑娘?可是有事?”

        辛野裳正欲叫她们上前,那个男子又冷笑道:“昨夜尚杀不死孤,这番又将如何?还有什么伎俩可尽使出!”

        她死死地闭紧了唇,见那两个婢女试探着要上前,辛野裳哑声道:“无碍,不必过来。”

        婢女们闻言,忙又垂首后退。

        话音刚落,她听见清晰的倒吸冷气的声响。

        辛野裳咽了口唾液:“你、你是谁?在、在何处?”

        沉默,就在她觉着自己怕是昨夜受惊太过生出幻觉的时候,那人道:“孤尚没问你是何人……哼。”一声轻蔑的冷笑,这语气却唤醒了她那些模糊的记忆,辛野裳想起来,昨夜她仿佛也听见过这样的腔调。

        “昨天晚上,是……你杀了那些刺客的?”她怔怔地问,恍然如梦。

        她如今跌坐在温泉池内,四顾无人,而她却在这里“自言自语”,亏得侍女们不在跟前,否则,岂不以为她是疯了。

        那个声音略悠闲地:“不然呢?宵小鼠辈,也敢觊觎孤之性命。”

        “孤?”辛野裳疑惑,“你……是什么意思?”那些刺客明明是冲着容时晴来的,这个“人”在说什么?

        又是一阵奇异的静默,然后他道:“或许,在此之前,你先穿好衣衫?”

        辛野裳愣住,低头。

        方才她一惊之下几乎站起,为屏退婢女才又勉强坐定,此时上半身浮在水面,湿透的青丝蜿蜒在窄小的肩头,青丝雪肤,犹如精致玲珑的玉人。

        “你看得见?”她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惊,同时把身子往水里偎入了些。

        短暂的默然,然后,毫无预兆地,辛野裳的手抬起,细嫩纤纤的五指在眼前,张开又缓缓地握起——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简单的动作却不是她所为,而她只是骇然惊异地看着。

        那人道:“看清楚了么?我能看见,就如……你能看见一样。”像是解释又像是示威,那手甚至在她眼前轻轻地晃了晃。

        辛野裳倒吸了口气,发自本能地缩头护胸,向着水底沉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第一反应就是要快点藏起来,她没法面对这样怪异之事,唯一的解释是自己真的“失心疯”了。

        辛野裳是南边长大的姑娘,还是有点儿水性的,这次她憋气憋了很久,却听不到有什么动静。

        她以为总算“正常”,才要浮起,耳畔却响起了异样的咳嗽声,那人道:“你在干什么?”

        辛野裳不想回答,甚至想捂住耳朵。

        “手最好……挪开。”这次换了无奈的语气。

        辛野裳的手正紧紧地掩在胸前,听了这句,她突然想起方才自己的手被控制一节。

        而一刹那,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她竟感觉,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什么陌生的……

        惊悚,头皮发麻,“咕噜噜!”辛野裳受惊之下差点吞水,在淹死自己之前她慌里慌张地又从池中探出头来,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顷刻,那声音轻飘飘地:“你莫非是想淹死……我。”

        倦鸟都已归巢,院子内外静谧非常。

        辛野裳心惊肉跳,闭上双眼又睁开。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真有其人”,倘若真有其人,那这人明明近在咫尺,但她目之所及却什么也看不到,院墙外倒是有等候她的侍女众人把守,经过昨夜的事后,容均天加派了人手,别说是此处,就算有人想进温泉山庄都是极其困难。

        对了,昨夜的刺杀……

        辛野裳拼命叫自己镇定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看着自己的手:“我实在不知这是什么情形,也不知你是谁,到底是我被吓得失心疯还是如何。”

        水滴慢慢地坠入池中,就这样瞬间的清净,辛野裳好像感觉到确实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确切的说,是在自己的……

        这想法让她毛骨悚然,而那人缓缓道:“这么说你也是无辜之人。”

        辛野裳不敢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只尽量地冷静:“昨夜被杀的那两人,确实是你所为?”

        “不然呢。”

        “你……”她深深呼吸:“是怎么将他们杀死的?”

        一声轻笑:“当然是用这双手。”这次,“他”抬起了双手,似惋惜般叹气:“虽说太小了不甚好用,到底聊胜于无。”

        辛野裳满脸不可置信,俨然“活见鬼”,这是她的手,做的却不是她的动作,这是她的身体,却好像她已不是主人。

        尤其是想到方才这手还捂在胸前,那感觉更是一言难尽。

        “我就知道,不是我做的。”她喃喃低语。

        他又笑了声,仿佛听见可笑之事:“不过是个小毛丫头罢了,怎能跟两名刺客相对?若有这种想法,才是不自量力。”

        辛野裳本是惊悸不安还带些强被压下的骇然,可因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视,不由道:“我若是再练两年,鹿死谁手,就未可知!”

        “好大的口气,呵,却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但也仅此而已,女子还是该做些女子该做的本分之事。”他不以为然地指点江山。

        辛野裳咬了咬唇:“什么是女子该做的本分?”

        “这还用我教,你家里人难道没教过你?在闺阁便是绣花女红,出嫁后则是相夫教子,此乃正途。”

        “你才是好迂腐的口气,“辛野裳大皱眉头,”指指点点,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难道不是人?”一念至此,夜风都似凉了几分。

        “唉,”男人叹了口气,然后道:“不错,我确实非人。”

        辛野裳屏息,心中一个闪念,山精野怪?世间鬼魅?常常听说有精怪鬼魅附于人身上,让人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举动,难道今日给她遇上了?

        虽然鬼怪之说太过玄虚,但这却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她的心跳加快:“那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跑到我身上?”

        “我……”那个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我要说我是修行得道的老神仙,你自然不信。”

        “我当然不信。”

        “为何?”

        “神仙岂会杀人。”

        他哑然失笑:“神仙杀人者自然有之,是你小丫头少见多怪罢了。”

        辛野裳惧意渐消,恨声说道:“我看你不是什么修行得道老神仙,倒像是狡猾多端的老狐狸。”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声音朗朗,仿佛极为快活。

        正在此时,外间是容均天的声音:“已经许久了,为何还不曾出来?”

        辛野裳一惊,下意识地又往水中缩去。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一轻,几乎是下意识地,辛野裳知道——那人“走”了。

        外头的婢女匆匆走了进来,行礼道:“世子询问姑娘可好了?怕姑娘泡久了对身体有碍。”

        辛野裳确实早该出浴了,当下便由婢女扶着擦拭了,穿戴整齐。

        容钧天已经在内室等待,看到少女自门外走了进来,她的头发还没有全干,透着些氤氲的水汽,双眼格外明亮,因为泡了太久,原本就嫩的脸色更是仿佛能掐出水来,泛着一点天然的动人粉色。

        “世子哥哥。”辛野裳行了个礼:“您等着我?”

        容均天请她落座:“你的伤无碍了?有伤在身不宜泡太久。”

        “是一时走神,不觉晚了些。”辛野裳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上被泡的发白的痕迹。

        容均天道:“明日一早回城,还要去跟西都的使者周旋,我已经派人回城跟你府内人报信,明日他们自会来接,我便不送你回家了。”

        辛野裳抬眸:“西都那边,世子哥哥打算怎么应对?”

        容均天一笑:“无他,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辛野裳道:“万一真的谈不拢,襄都只有五千兵马,怎么跟西都的兵力匹敌?”

        容均天垂眸:“若真的无路可走,唯有拼死一搏。”

        辛野裳笑了笑:“我倒是有个主意,只不知成不成。若是不行,世子哥哥只当没听过就是了。”

        容均天道:“愿闻其详。”

        辛野裳道:“让我扮作晴姐姐去西都。”

        容均天蓦地站了起来:“什么?”

        辛野裳道:“我知道我自然比不上姐姐,可当下别无良策,姐姐的心愿便是保全襄都,免除刀兵之祸,姐姐如今不在,我愿意替她尽力而为。”

        容均天望着她:“小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辛野裳起身:“我不过是想替姐姐完成她未竟之愿,不知世子哥哥觉着如何。”

        辛野裳本来没这种想法,可白天容均天跟她提起襄都之祸的时候,说起容时晴之时,又提起她“代替”时晴等话,才让辛野裳生出这个念头,直到现在已经下定决心。

        容均天目光闪烁,拂袖转身,断然道:“我当然不许。”

        皇城。

        一顶八人抬的湖水绿青呢轿子越过金水桥,迎面的宫女太监急忙后退,于路边跪倒。

        轿子将到宸安殿之时,内监的人领着一队人打廊下经过,细看,都是些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大的有十七八岁,小的则只有十二三岁。

        轿子之前的一个身着锦衣的俊俏背剑少年问:“是干什么的?”

        一名内侍急忙上前回话:“回小七爷,这是皇太后给皇上挑选以充斥后宫的,才进宫的美人儿。”

        另一个陪笑道:“太后是想尽快让后宫诞下皇嗣呢。”

        小七爷撇了撇嘴:“皇上还不到十三岁,皇太后这也忒心急了点儿吧。”

        内侍道:“这、这大概也是为了朝廷稳固着想。”

        小七爷冷笑:“稀罕,我头一次听说生孩子能够让朝廷稳固。”

        两个内侍面面相觑,虽觉着这话不妥当,却竟不敢还嘴,又不能随口附和,只好尴尬地讪笑。

        此刻,轿子里响起数声咳嗽,小七爷赶忙俯身垂头,不敢做声。

        而轿子另一侧,一个面白无须内侍模样的低低道:“休要在此嚼舌,快去干正事,别叫主子久等。”

        “是!”少年精神一振,又向着轿中躬了躬身,这才后退越过那两名太监,向着宸安殿内疾步而去。

        这宸安殿是小皇帝居住的寝殿,等闲之人不得擅入,小七爷却如入无人之境,大步流星冲了进内。

        很快,里头便传出了凄厉惊慌的叫声。

        宸安殿外的太监侍卫们循声而来,可瞧见那顶轿子停在门口,俱都不敢上前,只远远地垂头而立。

        不一会儿,少年揪着一个长脸的宦官出了殿门,他明明比宦官矮小,可却像是再小的猫儿也能捉老鼠似的,那太监在他手底竟无法挣脱,只不住地叫道:“干什么?好大的胆子,我是皇上身边的人……竟敢就这样无礼!”虽听似嚣张,眼中却禁不住张皇之色。

        小七爷不耐烦道:“闭嘴!”说话间已经将那太监扔在轿子前,躬身道:“主公,人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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