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奉恩完全是出自本能,以为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不利于楚直的刺客之流。
却就在他闪到楚直身旁的时候,身后另有一个人低呼了声,原来是辛姬。
先前辛姬因忖度时候差不多了,便要进来伺候更衣,正也目睹了这幕。
“住口,”楚直抬手把脸上的血擦了擦,目光沉沉:“孤无事。”
既然给他们看到了,要掩饰无用。
他皱着眉在桌边落座,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楚直一心二用,此处的他虽安然无恙,可另一边的他却堪称险象环生,就算全力以赴还未必能保万无一失,脸上的血痕就是铁证。
刀枪无眼,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未必能保万一。
楚直对奉恩辛姬等道:“都别吵嚷,出去等候。”
众位心惊胆战,却也只能先退出去。
到了门外,周寅因未曾进内,所以不知:“怎么样?可告知主公了?”
奉恩苦笑:“周主簿,怕是要等一等了。”
“为何?”周寅大为诧异,“可跟主公说了是皇上……”
“天大的事,也要等。”奉恩不由分说地,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寅见状便不再说什么,迟疑了片刻:“那好吧,我明白了,我先去处置。”
奉恩道:“情形复杂一言难尽,周主簿务必留神,叫小七跟着你。”
周寅点点头,奉恩对小七爷道:“保护好主簿。”
等小七爷跟周寅去后,奉恩同辛姬两人对视,两个人都没开口,但彼此的眼神却仿佛在说话。
奉恩道:“你也看见了?”
辛姬道:“真以为是我的幻觉。”
奉恩道:“你觉着是怎么回事,若非我不信鬼神之说,真以为是……”
他跟楚直面对面站着,那道血痕就生生地在楚直的脸上出现,简直骇异。
他本来觉着是什么高明的刺客,但除非刺客有隐身的功夫,否则岂能逃过他的双眼。
何况如是刺客的话,楚直又怎会毫无动作?
看皇叔的反应,却好像是习以为常。
此一刻,奉恩跟辛姬两人把前些日子楚直噩梦惊醒手臂带伤,一直到如今的种种反常想了一遍,彼此心里已有了大概。
但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黎明将至,东边天际有一点微红透出,奉恩跟辛姬两人眼前却似夜色如墨。
楚直连续砍翻了两人,冲下城楼之时,已经半身染血。
城上城下乱作一团,高高的城墙挡不住城外的喊杀震天,攻城跟守城,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每一刻都有无数死生。
如果是楚直自己,他当然不惧死守,也不惧强攻,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身处的境况如此怪异,且不说身躯竟是个娇弱小姑娘的,而且……他如今人在敌营,相抗的却是东平的将士。
这简直是世间最复杂怪异的境遇了。
假如说是情急之下,他杀几个或者更多的东平将士自然无妨,但看这情形,城池显然岌岌可危,倘若是东平将官杀了进来,辛野裳一个少女,将会如何?
叫人不敢想象。
楚直也不敢用辛野裳的身体冒险,同时不愿意再置身这种有百凶险而无一好处的情形里,他当机立断地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幸而如今人人自顾不暇,也没有人再拦阻他,楚直下了城楼,略微调息。
天色未明,他分不清方向,仓促中抬头看天,但天色阴沉,竟连半点星光都没有。
正在此时,一队士兵飞马赶来,楚直不愿对方发现自己,忙向旁边闪身躲避。
隐约只听到一人道:“咱们已经守了一昼夜,不知世子到底能不能……”
“不管如何要保护好郡主!”
楚直惊愕:怎么东平的兵马跟西川已经交手了一昼夜,自己居然没得到消息,难不成是路途遥远,消息还未送到?
他飞快一想,必然是小皇帝先前那道旨意惹的祸,没想到战事竟这样激烈,早知道会如此,就不该放任那旨意出东都了。
其实楚直早知道皇帝发旨,他只是故意地未曾拦阻。
楚直不过是想借机看看皇帝会做到何种程度,以及到底有哪些人还是皇帝的“忠勇”心腹。
但最主要的,他想杀了南境的主帅宋炆。
这宋炆性情暴烈,曾屡屡对他冷嘲热讽,是个顽固不化的皇党,楚直料定旨意一到南境,宋炆一定会欢喜雀跃向西川动兵,正好借口除去。
没想到竟会坑了自己。
楚直正欲离开城门口,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覆巢之下无完卵,假如城门被攻破,以如今战事之惨烈来判断,宋炆多半会纵容麾下士兵屠城泄愤,自己在城内又能躲到哪里去?
如今只盼朝廷的旨意来的及时,让宋炆在有机会屠城之前先被砍头。
楚直一边盘算一边寻找藏身之处,耳畔的喊杀声渐渐小了,街上却多了许多百姓,披着单衣的老者,抱着孩童的妇人,一个个不知所措,满面惊慌。
其中有个向着城门口打量的妇人忽然瞅见楚直,吓了一跳,看着她身上的血渍,惊恐地问:“小姑娘你怎么了,是伤着了么?”
楚直不理不睬,妇人身边的小丫头叫道:“姐姐的脸上受了伤。”
妇人竟然抬手把他的脸一转,看见他脸上的伤痕,惊慌叫道:“哎呀,生得这样好看,破了相可大不妥。你方才可是去了城门口?那里可不兴去的!”
楚直忍着性子才没将人挥开:“东门在何处?”
妇人一怔:“你方才不是从东门过来的么?”
楚直愕然,略一寻思,往身侧指了个方向:“那就是南门,何时开门?”
妇人被他问住,又觉着这少女甚是冷静,尤其是两只眼睛,峻冷幽深的有些可怕。
还是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说道:“姑娘你要去南门?这会儿怕没开城门,何况正在交战……至少要等东平人退兵才成。”
那妇人叹道:“就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将东平人打退。”
老头子道:“只要有世子在,必定无事。”
“可听说世子不在城内,还有人说他已经逃走了。”
“胡说!”老头子疾言厉色,胡须一抖一抖地:“郡主先前来到之时已经说过,她跟世子都会与城并存亡,听说郡主已经在城头守了一昼夜了,我们大家一定要相信……”
楚直听他们说什么郡主、世子,心里有一点迷惑。
想到先前城门上有人叫过自己一声“郡主”,他心想:难道这丫头还是什么郡主?莫非是西川哪个诸侯之女?
正想问一问,那老头子打量着他道:“姑娘,看你的衣着打扮,你是……”
此时天更加亮了几分,东城门外的红光隐隐也透了进来。
老头子细看面前的“少女”,却见她容貌虽然秀丽非常,但神情刚毅,脸上那道血痕非但毫无凄惨之意,反而透出几分烈烈肃肃之意。
又看她裙裾跟上衫皆有血渍,他微微一震,正要说下去,突然不知哪里有人叫道:“东平人退了,东平人退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心魂都引了过去,包括楚直。
楚直有些诧异:明明即将城破,为什么在这个关卡上就退了军?难道是东都那边自己的旨意及时到了?
而此时周围的百姓们欢欣鼓舞,也顾不上理她了,楚直心头一动:不管如何这是好事,东平军马退了的话,城门自会打开,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西川,快马加鞭回东都去!
当然,如果这一切顺利的话。
他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趁着众人狂喜之时,悄悄往南门而去。
另一边,楚直因缓解了生死之局,便唤了奉恩进来,询问宫内的事。
奉恩道:“听说宫内有人刺杀皇上,皇上受了伤,已经有朝臣进宫探视去了。”
“何人刺杀。”
“暂且听说是几个宫女。”
“宫女?”楚直匪夷所思。
奉恩竭力忽视他脸上的那道血痕,苦笑道:“皇上着实太过残暴,主公纵放了那些妃嫔后,皇上无处宣泄,自然是那些宫奴遭了秧。”
楚直叹了口气:“果然是被宠坏了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奉恩道:“主公要不要即刻进宫?”
“伤的如何?”
“听说伤到了心肺,不容乐观。”奉恩又想了想:“先前周主簿先去查探究竟了。”
楚直呵道:“那就再稍等。”
他伸了个懒腰,脸上透出一点笑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奉恩以为他说的是小皇帝遇刺之事,看了眼楚直脸上的伤痕,欲问又止。
天已经大亮。
官道上,嘚嘚的马蹄声响,一个少女策马疾驰。
此人正是楚直。
他察觉辛野裳一直没跟他说话,这种情形楚直并不陌生。
在他第一次“噩梦”附身于她的时候,她正给刺客所逼,几乎窒息,昏迷之时幸而他及时而来,这才逃过一劫。
如今恐怕也是一样的情形,又想到那些百姓所言,如果是真,那么这丫头只怕强行撑了一昼夜,故而是强弩之末。
这让楚直觉着很不可思议。
她一次又一次给他惊吓,可也一次又一次让他有不同的认知。
如今更是,明明是西川国主的后宫,怎么还是什么郡女,还是个能独当一面的。
且听那些百姓们的语气,仿佛对她极为敬重。
怪,实在是怪!
如果西川有这一号人,为何他丝毫也不知道。
西川的清晨跟东平不同,潮湿的风扑在脸上,路边的青葱绿树如同碧色屏障,淡淡地雾气蔓延其中。
楚直无心赏景,只恨不得这匹马儿生出翅膀,立刻带着辛野裳飞到东都,跟真正的自己面对面,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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