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霍炎死后不久,临洮一带连绵交错的山脉上突发大火,并且十分不幸地,火势绵延到了帝女桑,活了几十万年的一棵巨树就这样葬身火海,连同那些妖狼的尸骸全部烧得一干二净。
金阙于熊熊烈火中发现了傲因的身影,她像一只惊慌的小鹿在火林中四处奔窜,脸上身上全是血迹与火熏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口中还不停地咒骂着:“王八蛋换我的酒!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傲因嘴里这么骂着,抓到一棵树便疯狂用自己的头往上撞,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之后继续怒喊:“好难受!我好难受!”
傲因的血液在体内奔窜,折磨着她身躯的每一寸,然而头上流出的鲜血只能让她轻松一会儿,待伤口愈合她马上又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
“啊!给我酒!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傲因狰狞地怒号,转身又向一块巨石撞去,这回却被金阙拉到了怀里,他的眼神全是心疼与担忧,“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傲因陷入了混乱,她双目无神,身体更加地不受控制,仅凭直觉地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傲因歇斯底里地呐喊,她的脚下燃起了剧烈的火焰向四周不停地喷发,大火再次包围了这片密林,也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蓦地,一阵刺目白光冲出了火焰,金阙的大手包裹着“滋啦滋啦”的雷电光束,触碰上了傲因的肩头,教她的疯狂瞬间熄灭,大火不再喷出,整个人也晕厥过去,虚软地倒进了金阙的怀抱。
天庭上泉殿中,青鸟扮演的金阙正在案几听着东帝青华焦急地禀报临洮大火事宜,他大手一挥便签下两份帝令,命东海海神及南海海神联合降雨灭火,不得延误。
东帝青华收下帝令便要告退,却耳尖地听到后院中传来一声“噗通”的响动,青华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金阙,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解释,然而青鸟却装傻地当做没有听见,甚至还厉声说道:“青华君处理完临洮之事,记得尽快找到本君的帝后!”
东帝青华急忙颔首,慌慌张张地退出了上泉殿。
东帝青华前脚刚走,青鸟就忙不迭变回了原本鹤发童颜的模样,小跑着奔向了后院,他寻了片刻,这才在后院深处的温潭里发现了金阙与傲因的身影。
金阙将晕厥的傲因抱在怀里,撩起温潭水清洗着傲因的脸,洗着她的发,很快温潭里便全染上了血色。
任青鸟平日有多么淡然,此情此景也教他有些心惊,“出什么事了帝君?”
金阙并不回答,却冷静地吩咐道:“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把太上老君请过来。”
青鸟领命正要离开,金阙又道:“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本君思念帝后心切,突发急症。”
如此说来,找到傲因之事要保密了?青鸟了然于心,立即便消失在金阙眼前。
小小庭院中只剩下他二人,金阙慌乱的神情再也隐藏不住,像是要抓住即将失去的宝物,急切地将傲因拥入了怀里。
当金阙看到帝女桑中尸横遍野,他是多么害怕,他害怕在那群尸骨中发现傲因的身影,可他看到傲因在丛林中发疯的样子又更加害怕,他莫名的有一种感觉,他所深爱的女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金阙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傲因换好衣裳,教她睡进柔软的云榻上,仔细掖了掖锦被,又不舍地拂过她的面容,直到屋外有了响动这才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伸手拿过傲因一直藏在枕下的黑色酒瓶。
卧房的槅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太上老君正坐在案前等候金阙的到来,他的每一步都让老君惶恐,他万分犹豫地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将一切真相禀明金阙。
他要是不说,傲因的安危实在令他担心,可他要是说了,依照金阙的个性恐怕真的会将陆吾扒皮拆骨,天庭将会迎来怎样的变数他无法预料呀!
一声重重的碰撞从案几传来,惊得太上老君一个激灵,他连忙抬眸悄悄去看,原是金阙在案上放了一个酒瓶。
太上老君强装镇定,道:“方才听青鸟说帝君身体不适,还请帝君伸出手来容小仙诊脉。”
金阙在案前坐稳,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将老君冻成冰柱,“先前教你验查的酒,有结果了么?”
“呃……”太上老君支支吾吾地,万般思索后终于摇了摇头,“没……小仙还没有……”
金阙一声冷笑,拿起案上的酒瓶拔出了瓶塞,他轻轻晃动酒瓶,里面传出微微水声,听这动静大概也只剩下一小口了。
金阙将酒瓶举到太上老君面前,命令似的口吻教老君害怕,“陆吾君送来的药酒没剩多少了,老君你喝了罢。”
“什么……”太上老君闻言不禁露出惶恐的神色,金阙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冷言冷语道:“反正傲因也喝了很多,我想应该不是什么毒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喝完它或许就能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药材。”
不容置疑的神情,教太上老君神色异常紧张,他别无选择地颤抖着手缓慢向酒瓶伸去,却始终没有勇气接过。
金阙观察着老君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了然似的,终于放过了他,“老君不想喝,那便由我来喝。”
“不行!帝君你不能喝!”太上老君的动作从未如此矫捷,他几乎要扑到金阙身上,死死地抓住了酒瓶。
“傲因能喝,我怎么喝不得?”说罢,金阙便一把将老君推倒在地,仰头就要喝下那口酒,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红影已飞快地从卧房里蹿了出来,夺过酒瓶之后便狠狠将其摔在了地上,紧接着,金阙的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个巴掌。
“我不许你喝!我不许你喝听到没有!”
清脆的巴掌声以及愤怒的吼叫都教太上老君震惊地呆愣在原地,而金阙的惊讶也不比老君少几分,他看着傲因满头大汗,浑身都在颤抖,脆弱无助的样子让金阙不禁起身大步跨过了案几,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呢喃似的,“我不喝,你也不能再喝……”
他疼惜的语气几乎教傲因崩溃,她呜咽着频频摇头,双手不住地捶打他的胸膛,试图推离他的怀抱。
“我恨我!我恨你!难受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就是要报复我!你就是要折磨我!”
“你骗我!瞒我!你故意在手上留疤!你故意去喝那种酒!你偏要教我难过!你就想要我死!”
傲因每一次挣扎,每一句嘶吼,都迎来金阙更用力地搂抱,更加激烈地否认,两个人仿佛同时坠入没有尽头的痛苦深渊,想要互相拯救,却又互相纠缠着更加陷落。
“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了你,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骗你……”
“阿因,你听到了么?”
“别恨我,别这样对我!”
傲因体内的毒液再次奔腾,她当然无法听到他说的绵绵情话,只是像野兽一般咆哮着,毫无意识地胡乱攻击着。
“给我酒!我要酒!啊!”
一声尖锐的呐喊,傲因再次放出火焰,也趁机挣脱了金阙的钳制,她像一个火球在殿内到处冲撞,将自己撞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也教殿内燃起大火。
金阙忙于追逐傲因,极力压制她的疯狂,而一直蜷缩在地的太上老君刚从震惊之中回神,连忙施法灭火,焦急喊道:“帝君,快将帝后带到水塘!冷水能教她清醒一些!”
金阙闻言便立即飞身扑上傲因,紧抱着她破门而出,两人双双跌入池塘,好在池塘不深,金阙不会洑水却能露出头来,他一边抱着抖动不止的傲因,一边在她耳旁柔声安抚,“有我在……没事的……没事的……”
这些话,似乎是在安慰傲因,似乎也在安慰他自己。
傲因受到冷水浸泡,确实不再发怒,她只是紧抓着金阙的衣襟,咬着牙忍着身上的颤栗,嗫嚅道:“让我见陆吾……他会给我酒……我需要酒……”
“我不会再让你见他,我不会再让你喝那种酒。”
两人就这样泡在池塘里拉锯似的说着话,太上老君灭完火便精疲力竭地跌坐在院门口深深看着他们,身旁走过来的小小身躯伸手想要扶老君一把,却听老君喃喃自语似的说道:“青鸟你听见了么?方才帝君说……他竟然说……”
青鸟跟着老君的目光看向池塘里狼狈的两人,眼神是同样深沉,“嗯,我听到了。”
“他说,他爱上了傲因。”
在天庭,仙君是可以成亲的,仙君是可以生儿育女的,但他们是不可以有爱的,就算有爱,那也必须深埋于心,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毕竟,在曀鸣神的教化之下,所有人都深知,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要。
堂堂众神之主,金阙已经做了四万年的天帝,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他肩上的责任比任何人的都要重大,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傲因,这如何不令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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