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声音
报纸上只字未提泽弗奈亚的证词,她预料到了。魔法部不愿意将麻瓜和巫师世界实际尖刻的矛盾暴露给公众——尽管他们实际一直在做的工作,就是努力调和这些问题。
沉思间,一个人像个幽灵般悄然出现在塔楼上。他披着霍格沃茨的校袍,脚步很轻,直到伊狄抬起头了,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从兜帽下露出苍白的脸庞和一双银灰色的双眼,黑色的瞳仁嵌在其中,锁定着她。
伊狄不由得浑身汗毛直竖起来。
“沃伦·诺菲斯。”她声音嘶哑。手中攥紧了报纸的页脚。她脑海里几乎都没有空闲思索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她脑海里一直崩的一根弦“啪”地断了。
他这次看上去跟以往不大一样。伊狄看着他眼底很浅的红血丝,想道。
“伊狄·里德尔,”沃伦摘下兜帽,一头令人震惊的长长的银发倾泻而下。他的语气依然轻而平静——只是其中有某种脆弱的东西仿佛在流失着,他说着,嗓音和她几乎一样,喑哑颤抖,“我们需要谈谈。”
伊狄深吸一口气,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好。我明白你是为谁而来,我想,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她手中仍然握着那卷报纸,一只猫头鹰随着她的动作扑棱了一下,窗外一股寒风刮来。但两人都没有打哆嗦,眼底带着比风中更冷切的寒意。
沃伦走了进来,他的脚步轻的几乎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不,你不明白……”沃伦走过来时,神情古怪地呢喃,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谈,里德尔。”
伊狄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握着一柄扫帚,长柄光滑闪亮。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楼梯间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大概又早起的学生结伴来取信和报纸。
她还来不及思索,就看到沃伦翻身越出了塔楼的窗户。伊狄的惊讶滞在喉中一秒,忽而看到他飘飞的银色发丝浮了上来,接下来他整个人都飞过了窗沿,她发现他稳稳当当地骑在扫帚上,冲她伸出一只手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沃伦厉声喝道,“上来!”
伊狄有些茫然地扔掉了报纸,握住他的手爬上窗沿,然后努力无视下面有多高,双脚分开抱住他坐在扫帚尾部。扫帚微微一沉,然后她只听沃伦从胸腔传来的低声,“抓稳了!”
然后她感到身体一轻,扫帚往左一拐,风簌簌地刮来,刮起沃伦的长发和他们黑色的校袍,伊狄心跳声快了起来,他们越过往日看起来尖尖的塔楼,从草坪青绿的魁地奇球场高飞而过。
冰冷的空气充盈了整个胸膛,她的卷发也被拂开,视线被交缠的发丝遮挡了一半。但伊狄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危险的轻快,飞行,在俯视天地的高处往未知的地方奔驰而去。
他们飞过了湖,飞过了禁林,然后到了她从未亲眼见过的丛林——它们从高处看上去和禁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从高处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它们的分界,土地的眼色,修长的河流看上去几乎成了一条银色的线,被逐渐升起的太阳照耀着。草地上被反射出一个很小的、他们飞行的影子,扫帚的形状很清晰。
沿途沃伦一直没有说话。他们默默地飞行了很久——或许并没有多久——只是伊狄感觉已经飞了很远的距离,他们在飞越一处山涧后,扫帚的速度骤然放缓下来。
她能感觉到沃伦在寻找他的地点,他往下缓缓俯冲,直到逼近树梢才停了下来。
“我来带你见一个人,”伊狄看不见沃伦的神情,他的声音隔着很小的风声,更加难辨语气了,“伊狄·里德尔。”
他说出她全名时的语气一直都很怪,伊狄想。她抿了抿唇,心底的那丝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被她强行压抑下去。
没什么好怕的,她自嘲。很多事情,人是无法决定的。
许多道理众所周知,但众人依旧不能解脱。否则理智的人就没有痛苦了。
伊狄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他们到达一个空地,扫帚接近地面,直到她的脚尖碰到还有些湿漉漉的草地,就悬停起来。
沃伦率先落了地,他伸出手扶她下来,然后收起了扫帚。
伊狄下来的时候也没看他。她眼睛定定地望着在空中就看到了的一个雪白的石块,之前看来仿佛一块天然的方石漂亮地嵌在苍翠的草间,而直到落了地,她才直觉般地感受到,那是一副雪白的大理石棺。只是被打造的剔透精美,远看却似鬼斧神工。
“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很不稳。
沃伦没理他,扶她下来后就转身,背对她自顾自朝石棺走去。现在他们的脚步都在草尖上留下沙沙的声音,风小了,天地俱静。
石棺在朝阳升起的方向。他们走过去,熹微的晨光便沿着石棺的棱角镀了一层金边照过来,伊狄不由得伸出一只手遮在额间,有些踉跄地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脚步的节奏都没变,而她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沃伦率先走到石棺近前,棺沿到他们胸口处,他把扫帚扔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脸上露出奇特的神色,轻抚了上去,瞳仁里闪着银色的光,竟像泪水盈满眼眶。
伊狄快速走了几步上前,走到这副石棺前,不知是不是石棺纯洁的色泽的缘故,她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肃穆,洗净了一切紧张烦忧的思绪,她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
沃伦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泪光由于背光的缘故已经黯淡下去,他沉着的伸出两只手在石棺盖下方两个地方一用力,石棺顶部就缓缓翻转过来。伊狄看着底下渐渐露出的身形和少女的脸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棺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娃娃脸的可爱女孩,金色长卷发如瀑布铺开在她身后。
只是她平日或恼怒、或可爱、或哭泣、或忌恨的表情统统都消失了,她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乖巧、但毫无血色地躺在巨大的石棺中央。
沃伦掀开棺盖后,就再没分给伊狄一个眼神,他轻轻地抚上妹妹苍白的唇角,然后俯身,在他手触过的地方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伊狄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里最后那一丝不详扩大在整个眼底。她不明白,费因斯教授昨天毫无异状、甚至闲适安然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她那时还以为,莉雅的状况已经好转——否则他不可能全无忧色,不再参与治疗,还回到霍格沃茨继续批改作业,承担教职。
她浑身骤然涌起一股凉意。
同时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沃伦将妹妹安葬在这个寂静之地,却带她来掀开棺木,丝毫不以死者为敬,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自己对亲人病态的爱意。
此时,沃伦拉过莉雅的手,依恋地与她僵硬得十指紧扣,他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莉雅,神情不再是往日的面无表情,而交错着闪过爱恋、痛苦、思念种种复杂的情绪。伊狄低头伸出手,洁白起着薄茧的双手摊开在阳光下,看上去那么明朗,却曾亲自犯下过杀人的罪恶。
她闭上眼,忍住内心的惊天巨浪。
伊狄自问不是好人,她并不反感血腥,但她也从未主动导致任何人的死亡。或许因为她曾经见过太多死亡,导致她本能地拒绝主动杀人。
但令她震惊的,不是她一次意外自卫居然引发了厉火,也不是她第一次真正杀了人,而是——她居然在看到莉雅死去的一瞬间,感受到一种快感。
一种根植在她血脉深处许久的、在看到他人尸体后疯长的、令人窒息的快感。
伊狄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她弄不明白这与理智相抵触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了?但又好像无比自然,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出现了。
她杀了人。
她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的扩大了弧度。慢慢地,伊狄伸出手捂上嘴,低低地笑起来。
她杀了人。
这一瞬间,她忽然懂了。这种所谓快感,名为权力。剥夺人的性命,是权力最高级的表现形式。而她出于某种原因,喜欢这种权力集于手中的快乐。她厌倦透了任人鱼肉的生命。过去那个恐惧他人、恐惧世界的渺小的自我仿佛第一次松动开来。
她感受到勇气。有种匮乏已久的勇气逐渐注入到她心底,一个声音问她,你想要更多吗?过往那些丑恶的嘴脸一副副浮上她心头。于是这声音还未落,伊狄就差点大声喊出内心的声音:她当然想,想变得更强,想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活着。她想自由于世间,不需要受到其他人的压制和束缚……孤儿院,斯塔福德公爵、教师……
但就在她要做出回答的一刹那,伊狄的眼前忽然闪过另一张脸:一张有点婴儿肥、经常笑得明媚、一头红棕色卷发,总是嘟囔着的女孩的小脸。
她对她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伊狄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她始终还有自己不想放弃的懦弱吗?
我想啊,她认真地回答了这个声音,不过这代价换一个吧。
没有讨价还价,声音顿了顿,冷笑着说,拒绝,你的路会充满了束缚。忘了她吧,它说。她只是随口对你抛出一句甜蜜的话。对其他认识了不到十天的人,她也能随口说出来。
但伊狄已经想好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脸眷恋的男生和安静躺着的女生,她惨淡地抿了抿嘴。
我知道凡事都有代价,你有你的代价,而这份代价我还不想轻易付出去。她听到自己说。
但哪怕要花其他一切代价达到那个巅峰,我也在所不惜。所以,我一定不会失败的。伊狄冷笑着对那个声音许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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