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桀骜不驯
凌晨一点，沈延在房间里仰头躺着，他右手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延没有失眠的症状，他和林簌的难眠不同，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睡。
屋外漆黑如洞，屋内灯火通明。
封闭的房间里，暖黄的光芒笼罩在沈延修长的全身上下，瘦瘦高高的身影被嵌埋进薄被里。
这段时间，他也累了。
逃离、归乡、租房、打工。
还有重遇这些故人。
现在终于能静静地休憩，哪怕片刻也是好的。
他笑着，恸悯着。
翌日清晨，林簌随着一阵轻缓的手机铃声从床上起来，原本她睡眠质量就很差，只需要一点点声音就可以让她清醒。
以往，林簌最没精神的时候就是清晨这个时间段，可今时不同往日，顾及到现在不再是一个人生活，自己也是不得不强制脑袋要清醒起来。
林簌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地，换好校服后，她揉着朦胧的睡眼，打算出门洗漱，心中一直默念着别遇见他的想法。
当林簌屏息凝神地打开房门，没看到沈延，她瞬间松了一口气。
家里没人做早餐，林簌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实在太饿就喝杯牛奶垫一垫。
洗漱梳发后，时间依旧很早。
而洗漱间的侧旁，便是沈延的房间，林簌心中闪过一个想法，要不要叫他起床，上学第一天，迟到可不好。
可林簌哪里是一个暖心又体贴的人，她心结难解，所以是能避免和他见面就多避免，有多远就离得多远。
林簌没有去叫他起床，她不是他的保姆，不必事事为他考虑，如果他真得连学都能迟到，这次让他长些记性也好。
周姨负责每天接送林簌上下学的工作，每日固定的时间，她都会开车到别墅外等着林簌，可是林簌出来的时候，周姨却在原地顿了顿。
见状，林簌道：“怎么了？”
周姨如实回答：“小姐，沈少爷他怎么还没出来啊？”
闻言，林簌犹豫了片刻，须臾，淡然地说道：“别等他了，我们走吧。”
“这不行啊小姐，柳总吩咐过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怎么能不等小少爷呢？”周姨焦急道。
“周姨，有些晚了。”林簌面显薄愠，跟她解释道：“早自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逻辑清晰，讲起话来振振有词，但语气冷漠，不为别人考虑，真不像是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周姨还在犹豫，林簌蹙了蹙眉，平静如水道：“周姨，再不走，我统计早读的时间要来不及了。”
林簌作为班长，每天的工作量很大，平时班主任不着班，大小事一应都是林簌在管理，她对自己要求严格，也是班级里的表率和榜样。
她什么都好，就是太无情冷漠。
正因她这种雷厉风行、不通情理的行事风格，被班级里的同学取了一个专有的称呼：千面魔女。
最后周姨也等了一会儿，可屋内始终没有声响，再等恐怕小姐也真的要迟到了，便开车往学校走了。
半小时后，林簌到了校门口，下车前停了一下，周姨不知道她是不是什么东西忘了，这时林簌开口道：“周姨，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叫我林簌就好。”
“至于你叫他什么，跟我没关系。”林簌略微平和说。
她的语气中不带一点情绪，说得简单轻松，须臾，脚步迅即往主楼方向走去。
学校要求七点五十前到校，距离规定时间还早得多。林簌从前到校也大约是这个时间，无论在哪一天，她都是班级内第一个到班的学生。
到了班级门口，不过才六点四十左右，班级里还没开灯，昏昏暗暗的。
林簌握住门把手，昏暗的光线一点点透出来，折射在水泥地板上，也照在他的身上。
临窗边，微风拂过他面容俊秀的脸庞，帘卷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桌面上，闭着眼睛享受寂寥无人的安宁。
林簌一怔，目光落在远处他的身上，有种被震慑的感觉。
沈延？他竟然已经到学校了？这么早？他是什么时候从家走的？！
显然是全然没有料到是这结果，林簌一时愣住，面色有些僵硬，实在是难以置信。
随着门慢慢打开，沙沙轻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沈延发觉有人来了，轻轻地睁开了眼。
长睫垂在双眸之上，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总带着一股迷人的气息。
沈延抬眸，看到来者是林簌，并未太过意外和在意，就如同提前猜到般，目光浅浅地远瞥了一眼，对视上林簌的美眸。
教室里暗沉沉的，日出东方，却如黄昏般氤氲柔和，他的模样着实耀眼。
林簌目光微滞了片刻，心脏的跳动照比前一刻急促了不少，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
林簌典是型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没有谁能够看得出她真正的情绪和波澜。
她叹了一下气，神色自若地走了进去，随手把灯打开，丝毫没有展现出任何惊讶的感觉。
屋里瞬间明亮，两人的视线也都清晰了起来。
少顷，沈延垂下目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但却未看出什么疲惫之意，更多的是一种傲慢和悠闲。
沈延只字未提，很快就将身子扭了过去。
林簌看他这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就不好受，她放下书包后就坐了下来，还把臀下的凳子往外挪了挪。
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各忙各的，全程没有一点交流。
即使是同桌，可他们就如同两个硬生生被捆绑在一起的玩偶，自由和快乐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沈延无所事事地转着笔，转累了就将笔拆得七零八落的，总之就是不学习，也不说一句话。
对他奇怪的行为，林簌实在不解。
他厌恶自己，何必非要坐在自己旁边？但若不讨厌，为什么又要摆出这副不待见的模样，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林簌没太多想，也没问他如何关于早上的事，就只是简单地拿出一张笔和纸，写下一个位置，然后递给了他。
沈延低眸瞥了一眼，上面写的三楼101教室，他带着些疑惑问道：“你写得什么？”
“取校服的地方，下课自己或找人陪你去。”林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数学习题上，语气平缓且带些凉意，随后又补充道：“越快越好。”
“哦。”沈延轻嗯了声，须臾，又欠欠地说道，“可我不想找别人。”
林簌无心理会他，道：“随你。”
闻言，沈延浅笑，尾音拖的很长，慢条斯理地说了再简单不过的五个字。
“可我想找你。”
林簌闻之，不禁举目望向他，骇然半晌后冷淡道：“可我不想。”
话毕，沈延扯扯嘴角，眼底衔了些笑意，却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林簌神态平静自若，正当两人至此缄默良久时，两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班长早啊！”陆瑶和樊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满脸洋溢着笑容。
林簌轻嗯了声。
陆瑶看到沈延后更是眼里闪烁着光芒，凑到他身边打招呼道，“沈同学来的好早啊，一看就是好学生！”
“哦，”沈延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谢谢夸奖，我也觉得你说的对。”
陆瑶：“…………”
此话一出，在场其余三人都愣住。
陆瑶不过是觉得沈延长得帅想和他说说话，但没想到这个帅哥一点都不经撩，一点情趣都没有，和班长一个冷冰冰的性格，这对话弄得太尴尬了。
林簌在一旁快要听不下去了，沈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人家女生好心好意夸他一句，他居然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
由此可见，她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和沈延的关系！不然谣言满天飞，该如何立威？！
樊英虽然有些神经质，但不是一个见到帅哥就忘乎所以的女生，她在旁边憋着笑了笑，拉着陆瑶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沈延没吭声，直接从位子上起来。
林簌见他擅自出去，丝毫没把班规放在眼里，愠言问道：“去哪？”
“管得真多。”他冷哼一声，侧身瞥了一眼，眉梢轻佻地问道，“我去卫生间，不行？”
林簌憋着火气，无语道：“滚。”
林簌向来沉默寡言，更别提是说脏话，就算是到被林子安逼急的地步，也顶多呵斥他两句，基本不会骂他。
但自从沈延来后，林簌把她这辈子的火气都攒到一起了，也时不时被他惹到说脏话的地步。
虽然说得话不太优雅，不过她气质高贵，语气冷漠，即使现在这样也无未有任何粗鲁的感觉，也不算十分违和。
沈延和颜一笑，根本没在意她的话，不缓不急地走出了教室。
见到班长都这般模样，陆瑶和樊英都忍不住噗嗤一笑，林簌冷语道：“笑什么？”
“班长，新同桌的滋味怎么样啊？”樊英眉开眼笑的，就像是吃到了娱乐圈的惊天八卦一样，托腮调侃道，“是不是把这两年的寂寞都弥补上了呀？”
“好一个小帅哥，看来是与我无缘了……”陆瑶有些失落，长叹了一口气，嘟着嘴无奈地说道，“还是班长有福啊，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羡慕了！”
羡慕？！林簌闻言一嗤，觉得她们俩的话真是个笑话，她是一门心思想离他越远越好，能离了这个小祖宗就已经算三生有幸了！
倘若不是看和这两个小姑娘平时有些交情，林簌真想以扰乱课堂纪律为由来惩罚她们！
“我看你们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林簌眼神转厉，不威自怒道，“自习时间，不仅随随便便说话，还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调侃我？”
“还不学习吗？”
此话一出，陆瑶和樊英两姐妹背后一僵，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开始写了起来。
没过一会，沈延回来后，好多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班级，一切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第一节课间，沈延独自一人取了校服，没有找任何一个人陪他，林簌也把他的话当作是一种玩笑。
男生的校服是白衫黑裤，衣服在他身上，倒真有些好学生文质彬彬的感觉。
沈延比同龄人要高一些，所以双袖和裤腿总是比别人要紧短些，但他身材线条流畅，亦挡不住他的英朗帅气，不亚于男士西装革履的装扮。
全班女生都被他的英俊的容颜吸引了目光，乃至其他班的同学都知道一班转来了一个帅哥哥，有在窗户旁边偷瞄的，有堵门口想加微信要电话的，更有甚者还有走廊里故意往沈延身上贴的，沈延都嫌弃地避而远之。
不过这并不包括林簌，她不仅对沈延这个人免疫，而且浅浅看过一眼后，认为还不如他穿黑衣服的样子。
林簌一转念，忆起了那个雨夜，他黑衣黑裤出现在自己眼前，倒是令自己有一瞬间的惊艳之感，确实比现在要更加俊朗潇洒。
须臾，林簌立刻从这一画面中醒来，有些愕然，不免让她感叹自己竟然因为他分心了，真是不可思议！
几节课过去，林簌注意到沈延上课状态并不算太差，虽然不是争分夺秒学习，但整体还说得过去，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许多。
这期间，沈延没跟自己说一句话，如果是因为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也便罢了，可是沈延与班上其他人也没主动搭过话，也不和其他男生一起出去打篮球，李楠他们来邀请他，他也都是莞尔拒绝，对女生更是没什么话说。
这一上午，他除了出去透气，基本上不离开座位一刻，即使是课间休息也是趴在桌子上，不然就是拖着腮帮子看窗外风景。
但说他孤僻高冷，他还真的挺平易近人的，并不是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那种人。起码不管对方是美女还是丑女生，他拒绝她们要微信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的。
他只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别人以为他在撒谎，不过林簌却知道他好像真的没有手机，至于柳氤给没给他买自己也无心得知。
虽然不乏有人想拿自己和沈延传八卦做做文章，发在论坛上吸吸眼球。可一整天下来，两个人连半个字都没说，就算是坐在他们俩后面的陆瑶和樊英也是明确证实了这一点的。
不过别说是旁人，就算是林簌这个当事人看来，都差点儿以为他真的不认识自己。
但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好事，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倒还真挺令她感到舒心的。
简简单单一天结束，林簌代替老师布置完作业后，就进入晚自习的时光。
学校并不强制同学们一定要上晚自习，有需要补课或者是想回家学习的，都可以选择在一晚下最后一节课时离开，也就是正常放学的时间七点半。
不过很多人还是会选择上完三晚，也就是最后一批放学的学生，在十点钟左右。
林簌和沈延，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前者选择了后一种，后者选择了前一种。
这也导致他们放学的时间差了整整四个小时。临沈延背包走时，林簌难得开口提醒：“作业回家做完，每天都要收。”
沈延见她主动和自己说话，轻嗯了下，淡然一笑：“好，给你一个面子。”
林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上前面准备进行晚自习的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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