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谢谢，我的天使
之后的日子里，那群人好像真的转移了目标，不再对原来的那个男生展开欺凌，而是三天两头地来找程也的麻烦。
虽然程也已经大概猜到了男生的做法，但内心却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程也心存着最后一丝期冀，决定找那个男生问个清楚。
“你来干嘛？”
男生一开始还试图无视，被程也拦下两次之后才躲闪着说了话。
程也把男生拦在放学后的小路上，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柔声叹息道，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的啊”
“和你说？”
男生抬起头盯着程也，正巧瞥见程也脸上红肿的伤。紧接着就像程也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然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你自身都难保，要怎么帮我？”
“那你也不用和他们”
“我只是不想再过被人欺负的生活！”
男生打断了程也的话，歇斯底里道，“对！是我出卖了你！我把你推向深渊，只求自身安稳”
“你明明都知道，还来找我干嘛？”男生恼羞成怒，越来越激动，用尽一切他能想到的方式来表达对于程也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满，嘶吼道，
“谁要你廉价的好意！滚啊！”
最后男生干脆狠狠地把程也推到一边，不管不顾地背着书包离开了。
程也站在原地，眸子垂了下来，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地面，甚至神色也不如刚才那般纠结，反而像一潭死水。
他本以为那男生是唯一愿意陪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料在男生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廉价的好意
但他不想因此心生怨恨，也可能是大脑潜意识的保护机制，让程也渐渐地忘掉了男生的名字。
日子如果只能这样下去，那便这样吧程也彻底放弃了对于现状的抵抗。
那群人要零花钱，便拿给他们；那群人要拿他撒气、寻乐子，便配合他们；班级里的同学不喜欢他，离远些便是
程也还染上了一些坏习惯，试图把生活的注意力转移到香烟和酒精的刺激上，至于它们伤不伤身体，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好像没人在意，而现在，连他自己也不在意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上了初中二年级。
在桥上遇见肖河的那个雨天，不过只是程也糟糕生活中很普通的一天。
那天他只是因为一些小问题，被那群人教训的正惨，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迈着步履蹒跚的步伐那脚踝上的伤好像一直反反复复，程也并不太在意，就像现在淋得湿透了也没什么。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走在桥边。
或许是雨水实在积得太多，程也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跪在了雨水中。
他却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缓慢移动到了桥边，干脆靠着栏杆坐在了潮湿的地上。
寒冷和疼痛的感觉交织着，程也侧过头去看着身后桥下的河水。
那里面会比现在更冷吗？
程也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只过了片刻，他就坦然接受了这种想法的存在。
铃铃~
程也衣服口袋中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满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居然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虽然心中的理性告诉他，不要怀揣着什么希冀，但仅存的一丝感性却仍然让程也最终按下了接通键。
“喂，妈妈”
程也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着。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好像还伴随着酒桌上特有的吵闹声，妈妈忙碌的声音传来，
“小也，爸爸妈妈今晚有应酬，就不回家了啊！抽屉里有钱，你自己买些饭吃”
程也的眸色微不可察地暗了下来，应和着，
“哦好”
嘟嘟
电话挂断的忙音迅速传来。
程也愣了两秒，手机并没有从耳旁拿下来，而是缓缓垂下头，蜷缩了起来。
捏紧着手中的手机，程也对着已经暗下来的屏幕，颤抖着小声道，
“妈我疼”
意料之中，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耳边只传来哗啦啦的雨声，和街上行人走过时发出的踩水声。
程也蜷在环着的手臂中不知过了过久。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停了下来，他没敢抬头去看，只当是路人来看他的笑话。
那人试探着碰了他一下，也被他猛然躲开了。
“滚”
程也试图把那人骂走。
毕竟每个人都疲于奔命，没人会在意雨天路边的一个初中生的是么
又过了片刻，本以为那人早就走了，程也却听见身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程也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正巧看见身边放着把浅蓝色的伞，还有那人刚刚转身离去的动作。
意料之外，居然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程也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出神，感觉那背影莫名有些伤感和落寞是错觉吗？
他明明手里还举着伞，为什么带着两把伞出门程也不由得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应该不止是为了特地做好人好事的吧？
程也想着，不自觉又望向身后的河水。
罢了总不能浪费陌生人的好意。
程也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早就湿透了的一身校服，又看向一旁的那把伞。
好像打不打伞，意义都不大了
但程也犹豫着，还是弯腰拿起了伞，缓缓撑在头顶上。冰冷的雨水瞬间被隔绝开来。
程也又望向少年离去的方向，少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身影在程也的视野中缩得很小。
但程也仍然能看出来，那个少年正回过头来望着他。
这次程也确切地感受到了少年身影中散发出来的无助与悲伤，和程也心底的感受强烈共鸣着。
他又是因为什么而悲伤的呢？
程也忽然有些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撑着这把伞回到家里之后，程也依然面对的是空荡荡、黑漆漆的客厅。
简单地换过一身衣服，程也小心翼翼地把这把伞撑在一旁晾着，而他自己则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注视着那把伞。
图案的设计非常独特，色彩的搭配也很合适，好像不是人们手中常见的那种伞…
程也端详着，若有所思。
蓦地，程也起身走到那把伞的前面蹲下，顺着图案的纹路，手指细细地在伞面上划过。
果然，做工也是十分精致的。
程也可以笃定，无论从设计风格还是制作工艺上看，这把伞都与普通的伞与众不同。
顺着伞杆观察下去，程也的目光停留在了白色的伞把上。
程也轻轻将伞把抬了起来，仔细观察着。伞把上好像刻着什么，程也认真辨别了一下，才发现是两个字母：
xh
是姓名缩写吗？
姓徐？许？谢？……
不行啊……这哪能猜得出来。
程也回忆着，那少年的校服和他的不同。
不过就算知道了那是哪所学校，仅凭着姓名缩写要到一所陌生的学校里找到那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而且程也注意到，明明是白色这种十分不耐脏的颜色，这把伞的伞把却异常的干净。
应该是被主人很小心地使用着，或者压根没有使用过…
分析了一番之后，程也能感觉到这把伞对于它主人的意义或许有所不同，起码十分珍贵…
怎么会就这样随手送给他呢？
程也思索着得不出结果，只感觉那个少年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故事。
就这样，程也糟糕透顶的生活中多了一丝他可以惦念的事情。
虽然他没看清少年的脸，也不确定再次相遇的时候能不能认出对方，但他仍然期待着。
只是因为程也觉得：
如果有一天少年通过这把伞找到他的时候，起码他不该像今天那样狼狈。
或者说，可以整理好自己的面貌和内心，以最好的状态去了解少年的故事，然后安慰他
于是程也开始了对于校园霸凌的反抗。
擒贼先擒王，他们人多势众，那他就抓着那个领头的打、朝他吐口水、扒他裤子。
即使这样他自己也会被教训的很惨，但他相信，那个所谓的混混头子，不过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在这个过程中，程也认识了郭一豪。
一开始他并不想让郭一豪接近他，或许是由于以前的经历，程也害怕与其他人有过多的牵扯。
一方面是怕郭一豪像那个男生那样跑掉；另一方面，他更害怕自己会给郭一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伤害。
但郭一豪好像脑子缺根筋，明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还硬要往他身边凑。
后来在郭一豪的帮助下，程也终于逃脱了许久以来的阴霾。
一切都似乎变好了，但他偶尔还是会害怕。
有时看着他自己将那群人教训一顿、踩在脚下的时候，还有无意间在镜子中，察觉到自己阴鸷的神色和冷漠的眼神的时候，程也才惊觉：
他是否变成阴霾本身了呢？
程也害怕这样的自己，也不敢直视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于是借着复读的机会，程也塑造了一个他理想中的样子：勤奋好学、热情友善，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直到江泽宇的再次出现，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还是在他最喜爱的人面前。
所幸肖河并不在意，就像是天使一样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而如今他得知，这个治愈他的天使就是当初拯救他的少年。
这时他就意识到：
自己再也离不开眼前的这个人了。
程也将怀中的肖河搂紧，低头细细嗅着他清香的发丝。
在额前轻吻了一下他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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