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霸道王女和她的小娇夫(22)
登闻鼓一出大戏后,多方势力暗中拉扯,直拖到北境的隋珠公主打得齐国使臣改了姿态,段家的官司恰好也判了下来。
圣旨言,征北将军贪功冒进,连累七万兵卒埋骨鬼哭岭,而段家欲图诬陷皇子更是罪无可赦,鉴于主犯段衡山已身死,无从治罪,便只叫女眷充做官伎、男丁充做贱役,抄没家财即可。
仅是抄没家财,没有满门抄斩,陛下可真真是个大善人啊,王嫣然提笔写信之时,心中悲愤难以言表。
信自燕京城出,日行五百里,昼夜不分,假闻氏走商之道交替骏马数匹,终至北境。
方一展开信纸,那清浅的松烟墨味便从纸上泛起,名家君恪之所制之墨香味甚为雅致,最受文人雅士平素所喜。
王嫣然善楷,字极工整,寥寥数语尽告燕京情形,信中还说到,左卫终于查实镇北将军狄骞背后之人为谁。
“竟然是他。”
捏着信纸的顾七剑眼中浮起几分兴味,引导公主府势力撞破二皇子顾玙与齐国勾结的幕后黑手竟在她意料之外,转念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是谁,是谁啊?!”系统颇显八卦的凑上前去追问。
“四皇子,顾玮。”
闻言,系统直接目瞪口呆。
燕帝四子顾玮,其生母出身低微、姿容不显,因此帝恩颇浅,几乎算得上宫中的透明人。
顾玮因母族位卑言轻,入朝后便跟在元后所出的二皇子屁股后,甘愿为其左膀右臂。看着他那浓眉大眼的憨傻样子,系统以为顾玮是真心帮扶他二哥夺位的,没想到啊。
盗版系统咂舌:“真没想到啊,打算弄死二皇子的人竟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皇子哎,我还以为他俩的兄弟情深是真的呢。”
二皇子仗着元后嫡子的身份,从来不将其他庶出的皇子放在眼里,更别说四皇子这个只能依附于人的小可怜。
顾玮擅卖乖取巧,顾玙平素待他倒多了几份真心亲昵,只不过,拴在狗脖子上的锁链一旦放太松,不被反噬才怪。
“二皇子也是个蠢的,真是兄弟情深,顾四当初还会撺掇着他去卖官鬻爵吗?”顾七剑挑挑眉,她对所谓的“兄弟情深”嗤之以鼻。
知人知面难知心,四皇子看着憨厚,实则精于算计,城府颇深,而看上去阴狠的二皇子反倒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渠州水患那年,为替顾七剑分散各方注意力,王嫣然利用的正是二皇子顾玙卖官一事。
只是顾忌着元后情分和孙家势力,燕帝最终仅仅私下斥责了二皇子一番,下手处置了几个替罪的小喽啰。随后,自觉丢份的二皇子落了四皇子好大一个脸面,狠狠地敲打了这个蠢笨如猪的皇弟一番。
二皇子大约是心大的,又或者是想展示他的容人之量,眼瞧着全然不记仇的顾玮舔着脸又凑上来奉承自己,最终也没再计较,而是与脑子不太灵光的四皇子继续兄友弟恭。
这事录在左卫的《百官行述》里,盗版系统当时纯粹是当乐子看的,只是盗版系统完全没料到真正的乐子人不是四皇子,而是二皇子。
“老大,我不明白,四皇子既然要让段家去击鼓鸣冤,为什么一开始要引我们去查二皇子呢?”系统心下嘀咕,这不是打草惊蛇吗,反倒让公主府抓住了破绽。
“他是被逼的。”终于找到最后一块拼图的顾七剑不缓不慢地道:“顾四本是想等段横山死透后,由我在京中揭发顾二,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敢来北境。
二皇子一派压得段家毫无招架之力,而计划中的隋珠公主被困于北境战事,燕帝刚愎自用,段家的罪过一旦定下便再无翻案的可能,四皇兄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戏台既已搭好,角儿请的再不尽人意,这出戏也不能停,谁叫二皇子这元后嫡子的身份太过碍眼了。
“老大,可我看段家喊冤也没什么用啊,燕帝只是暗地里斥责二皇子两句,定罪的反倒成了段家,四皇子这局岂不是赌输了?”
“不,他赢了。如果你是皇帝,你会叫这样一个利令智昏的儿子继承家业吗?”顾七剑摇摇头,接着道:“顾玙这般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令人望之而生寒;而燕帝保下的是皇家颜面,非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先失人心,再失帝心,二皇子已是被推入穷巷了。”
不论是隋珠公主为段家喊冤,还是段氏自陈其冤,对四皇子而言,两者都能达到他的目的,区别只在于隋珠公主下场或许还有机会保一保段家。
顾玮手中握有镇北将军狄骞,只待隋珠公主被召回京,狄骞立刻就能接手北境兵马大权,段氏蒙冤在她那好四哥看来,不过小节尔。
一将功成万骨枯,段家,不过是他顾玮的祭品罢了。
盗版系统只觉得绕得头疼,它只关心一件事:“那段家小十一该怎么办?”
藏城一战后,顾七剑将段白野带在身边有些时日,其崭露的天赋系统全部看在眼里,那可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啊,可恨段家遭难之时,老大正被齐人困住了手脚,燕京公主府独木难支,救不下人来。
顾七剑合上信纸,眼角眉梢沾染上些许冷色,自问自答道:“怎么办?当然是回京去救人。”
老天似乎也要助她,齐国忽逢大灾,闻八山的天下粮行算是扼住了齐人的咽喉,只要操纵得当,一旦粮价动荡,齐国必先安内,她足以从北境抽身。
“我们终于要回去了?!”盗版系统猛地精神了起来,它真的快想死燕京城了,不夸张的讲,自从来了北境,系统每日不是在吐就是在去吐的路上。
老大在燕京杀人,那只是一个一个的杀,在这北境,她是一打一打的砍啊,思及此,系统几欲落泪。
“为了二皇子那蠢货,燕帝给自己寻了条死路走,我不回京,倒真真是辜负了他的盛情。”自然不可能是请旨回京,勾心斗角的游戏顾七公主已然玩够了,她现在只想掀了所有人的牌桌。
她顾七剑不想玩的,谁都别再玩了。
系统福灵心至,直接领悟到宿主是打算造燕帝那老东西的反了,说话间特意咬文嚼字了一下,颇有狗腿军师格调:“老大,师出无名,难以成事矣。”
顾七剑并未在识海之中作答,面上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盗版系统见她不应声,便也安静了下来。
既是师出无名,那就由她亲手来立个名目吧。
……
燕京城,本司巷。
所谓本司,亦可称为教坊司,乃是燕初时由朝廷开设的官办伎院。
前朝的文武官员严禁狎伎宿倡,一经发现必罢职严惩,以至于出入前朝教坊司者多为商贾,无官吏敢明着犯禁,至于私底下的暗倡伎业猖獗。
而燕朝风气与前朝大为不同,燕律百书,无一例是官员不得狎伎。
自从开国以来,大燕朝廷对官吏招伎俏酒持相当放纵的姿态,狎伎冶游之风大盛,曲室酒家一时间成了文人士大夫彰显风流的好去处。
本司巷一入夜,便是灯火缱绻、夜色旖旎。东西两院,长眉点翠,斟酒拨弦;四坊八楼,朱唇软语,长夜不绝。
燕帝喜华服美人,上行下效,燕京奢靡之风蔓延,加之教坊司往来官吏众,出入无一不是王孙贵胄,伎子渐不再戴皂冠着淡色皂楷子,反而僭用华服,混坐于达官显贵之中,满目鲜华绮丽。
可肆意风流与放纵始终是有区别的,今日朝局之腐败,狎伎纵欲的风气功不可没。
此时此刻。
教坊司东院。
“怎感觉近些日子冷清了不少。”开口的是肃毅侯府家的嫡次子,田鹤。
而与他一同厮混的白家纨绔子呷了一口酒,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吗?当今,怕是要定下来了。”
“什么?”田鹤一挑眉,眼中三分醉意褪了大半:“就为了那个?”
这话藏头露尾极了,一旁斟酒的姑娘听不大懂,却不妨碍对酌的两人迅速领会对方隐晦的暗指。
前些日子,宫中无故起了场大火,司天台观星起卦,竟然奏呈陛下大皇子顾瑀命格极佳,若记于已故棠皇后名下,可保其魂魄安宁。
棠皇后无子,本就是燕帝此生大憾,也不知具体情形如何,燕帝真找人去筹备此事。大皇子本已占了长,一旦成了嫡出,对其他皇子可非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甫一过继,朝中就有奏请立大皇子为储的折子往上递了,而今上竟然隐隐有要定下大皇子的意思,这叫其他皇子如何能甘心。
近日京中大皇子府势大,底下暗流不断,教坊司自然难如往日热闹。
白家那锦衣公子叹了一口气:“不太安生啊。”
“我就说呢,家中总不许我多出来,原来为这些。”
田鹤正说着,忽地听得外间吵闹了起来。
“琴妈妈,段家那小娘子呢,把她给小爷叫出来!”
话带醉意,嗓门不小,叫这教坊司倚红偎翠的雅致气氛多了几分粗俗,这声音的主人田鹤认识,正是宣平侯家的赵明德,乃纨绔中的纨绔。
“赵公子,她现下正在陪客人呢,我去叫春歌来陪公子喝酒,春歌姑娘可是盼着公子您呢呢,哎哎哎,赵公子,真不行!”
“你个老货,知道小爷是谁不。”
“赵公子,赵小祖宗,使不得啊!!”
“闭嘴!”
吵闹了两句,大概是人走远了,声音也就淡了下来。
赵明德,段家。
思索片刻,田鹤心中已了然,赵明德是来找征北将军段横山之女段白野的。
想想也是,赵明德与段二爷颇有宿怨,如今眼瞅着段家落了难,他报复不了段二这个死人,起了折辱段二亲妹子的心思也不稀奇。
只是这蠢材怎么敢的呀?
外间廊上,琴妈妈越是拦,酒意上头的赵明德越是要往里冲,拉扯间便推搡到了挑灯的屋外。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抱刀而立的侍卫,赵明德眯着醉眼打量了两下,那侍卫的服饰平平无奇,不是燕京高门大户的家丁打扮,思及此,赵明德胆子便壮了起来。
“快叫里面的人给爷滚出来!”
琴妈妈听得眼皮直跳,却被赵明德的小厮架着,难以开口哄劝。
见赵明德要硬闯,灰衣侍卫正欲拔刀。
忽然,那紧闭的房门被砰的一声从里边推开,出来的人却不是段氏女,而是一身梧枝绿宫装的小娘子:“赵公子好大的威风。”
那小娘子腰间挂有鎏金玉牌,眼下一颗红痣,正是隋珠公主府管事的绿漪姑娘。
赵明德瞳孔一缩,显然是认出来了:“绿漪姑娘,这,这是……”
绿漪却不理他,反倒看向一旁狼狈不堪的琴妈妈,冷笑道:“想来还是宣平侯家的面子大些,妈妈自然不将公主府的腰牌放在眼里。”
宣平侯不过虚爵,无权无职,怎配对上隋珠公主府。
此话一出,吓得赵明德的酒醒了大半,而一旁终于挣脱的琴妈妈赶紧扯起一抹苦瓜似的笑连连赔罪。
绿漪倚着门听也不听,只冷冷令侍卫动手将赵明德教训了一顿,最后还将人鼻青脸肿的丢出了教坊司,叫这赵家纨绔子丢了好大一个脸。
可赵明德却屁也不敢放一个,只因回去后,宣平侯为了这事请出家法又抽了他一顿。
官伎不可赎,这是规矩,可教坊司接客的挂牌却是能被取下的,若是取牌之人权势极盛,那接客牌可不再挂上,自然也就不用再接其他恩客。
段家那孤女,是被公主府取牌护下了。
隋珠公主怜惜旧人,此事陛下亦是默许了,宣平侯陡然听闻儿子闯教坊司一事,差点气晕过去,当时就抽的赵明德哭爹喊娘。
另一边,二皇子府灯火通明。
广袖长须的谋士公孙文肃开口道:“殿下可想好了,一旦起事,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向来注重姿容仪表的二皇子如今却不修边幅的伏在案前,甫一听完公孙劝诫,他双目赤红反问道:“回头路,我还要什么回头路?!”
他现在连早朝都去不了,还要什么回头路。
“先失陈守途,后遭父皇厌弃,老四那个养不熟的狼崽子背地里咬我,老大那个没脸没皮的连死人都算计,先生,你说我还要回头路作甚!玙早已无路可走!”
顾玙满脸厉气,眸中偏执隐有疯魔之色。
“隋珠公主,并非真心相帮殿下,殿下……”
公孙文肃话还未完,就被顾玙出声打断:“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示好,隋珠来信告知老四背后作为,又是表态与我兄妹情深,自然是有所求——”
只要顾瑾玉替他牵制好狄骞,助他承继大统,允她一时权势又何妨,顾玙阴沉沉道:“隋珠想要北境,我许她便是。”
隋珠贪恋权势,想做镇北长公主,而这天下,只有他顾玙容得下她的妄想。
见公孙文肃不再言语,顾玙接着道:“先生,我们没时间等东山再起之日了,先生怎么没还不明白,父皇他活不长了!
太子之位将定,老大按捺不住派人去给父皇下了毒,我们早已没时间再去争了,先生!”
“十日后,宫中夜宴,玙必须入宫!”
亲军都尉府负责燕宫防卫,而其副统领凌晖正是顾玙藏在暗处的心腹。十日后,宫中夜宴之上,大皇子欲行刺陛下,二皇子入宫救驾,这就是他顾玙选的路。
父皇,都是你们逼我的!
此时此刻的顾玙像极了赌红眼的赌徒,他攥着全身上下仅剩的一块筹码,企图一朝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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