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霸道王女和她的小娇夫(39)
待那老妇人说完,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热油里,原本肃静的奉天殿瞬间哄闹了起来。
圣崇德皇后,为今上生母罗太后, 薨于当年叛乱, 后追封圣崇德谥号。
状告崇德皇后换子求荣, 便是直指今上血统不正, 这般吓人的事是不掉个脑袋就能听的?
哪怕是贯会装聋作哑的墙头草尚书胡善和闻言亦是瞳孔一震, 悄悄摸摸地往左挪了半步, 与身旁的承恩侯拉开距离。
神仙打架,切莫要祸害了他。
而此时的承恩侯罗柏迟一双老目瞪得浑圆, 怒声呵斥道:“放肆!竟敢在陛下面前满口胡言!还不快叫人拖出去!”
“呵,孤倒是不知, 这大燕朝何时改由罗侯您来做主了。”天子身侧的燕王抬眼扫向罗柏迟, 似笑非笑道。
顾七剑单手抵着额角,素来梳得整齐的发髻如今却垂落下几丝银发,坐姿也不似往日端正, 眼尾的猩红看起来更是邪气得非人。
这般坐相不端, 落到旁人眼中似嘲弄, 似轻蔑。
罗柏迟见对方一副高台看戏的模样, 咬牙切齿道:“燕王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老臣只是见这疯妇人满口胡话, 怕她搅扰了陛下的清净, 何错之有?”
而少帝顾渊像是吓迷糊了, 只不安地坐在龙椅上听着二人争执, 竟一句话也接不上。
“话都不曾听完, 罗侯就敢断定是胡言乱语了?”顾七剑长眉一挑, 话中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图穷匕见。
如今还有谁看不出来, 摄政王握着的匕首毫不遮掩,其心昭然若揭。
这边摄政王话音刚落,那边刑部郎中钟怡嘉率先开口道:“御鼓悬弘政门外,言皆达天听,罗侯是想弃燕律于不顾?”
区区一个五品刑部郎中,竟敢在此时插嘴,罗胥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道:“陛下,疯妇之言如何能信,既是不能信,那又有何听的必要!还请陛下将这妇人逐出殿去,杖毙!”
罗胥顿了顿,旋即用阴毒的余光刮过钟怡嘉,接着道:“至于钟郎中,御前失仪,应除衣廷杖!”
他厌恶摄政王手下的这群女官已久,不知乾坤纲常,合该被除衣羞辱。
不料吏部员外郎唐秋梦出列驳斥道:“臣以为钟郎中所言并无过错,御鼓为太/祖所设,怎可轻易违逆,望陛下允这妇人言!”
随着唐秋梦话音落下,又一女官站了出来,扬声道:“臣附议!”
紧接着,奉天殿中一个又一个女声响起,官职虽微,汇聚成流却也不小。
不知不觉间,大燕的朝廷竟无声无息渗入了这般多的女朝官。
摄政王磨了七年的剑,终在今日叫百官为之侧目。
罗柏迟冷眼看着众人口口声声唤着陛下,眼睛却都是看向燕王的,终是按捺不住了。
他将手中玉笏板往地下一掷,呵斥道:“仪鸾司何在,还不快将那疯妇给我拖出去!”
玉制笏板碎在砖石上,隔了片刻,高台上忽传来抚掌轻笑的声音,将前一秒还闹哄哄的奉天殿震得一静。
顾七剑不知何时起身,看着怒发冲冠的罗柏迟幽幽道:“侯爷好大的威风啊。”
罗老大人并不答话,只怒而视之。
众朝臣看着承恩侯那张满布褶子的老脸涨得通红,眼神锐利不复从前隐忍,好似千年的王八忽脱了壳,抖成了蛟。
罗老大人之所以不再装鳖,全因殿外伏兵皆以他摔笏板为号,笏板一碎,便是燕逆伏诛、君侧得清之时。
可这奉天殿一静便静了许久,久到罗柏迟的脸色由红转青再到一片死白。
看完他变脸,高台上那女人忽往后一靠,倒回了那张漆金宽椅上,大笑道:“哈哈哈,侯爷是在等什么呢,说来与孤听听?”
随着燕王尾音落下,挎着刀的巽犬出现在了殿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罗柏迟。
一瞬间,罗柏迟回想起了仪鸾司统领那张信誓旦旦的脸,想到了自己拍板的离间计和那般顺利的收买人心,他脸色猛然变得刷白,向后倒踉跄退了半步。
罗柏迟看着高台上那女人,嘴唇蠕动半天,终只吐出个“你”字来,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顾七剑嗤笑一声便不再搭理承恩侯,转而扬起下颌朝着那老妇人的方向点了点,开口道:“太/祖燕律怎可擅改,御鼓既响,有冤言冤,你且说吧。”
听到燕王这番话,脑中一团乱麻的少年天子总算是清醒了点,他慌忙起身,大喊道:“不可!”
少帝就像是一头被掐住了脖子的幼兽,脸颊泛起紫红,声音尖而细,带着刺耳的破碎。
“为君者,坐立皆应遵礼。”顾七剑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少年天子,道:“陛下,你失态了。”
瞧着那双充满压迫感的淡漠眼睛,顾渊跌坐回了龙椅上。
而跪在下方的老妇人缓缓开口道:“民妇原是燕京城的稳婆,于岁和十七年入当时的六皇子府为侧妃罗氏接生……”
“……后来,罗侧妃要我将当时的小郡主送走,好用换回来的那个男婴去争宠……”
随着那老妇人捧出证据,殿上朝臣皆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而龙椅上的少帝逐渐陷入一片空白的混沌中,明明那妇人的嘴开开合合,传入耳中却化作了听不清的呜咽耳鸣。
今日的奉天殿可真乱啊,闹哄哄的没有一刻安生。
忽然,顾渊浑浑噩噩的天地中有一道声音劈了进来。
“既然如此,只好委屈陛下了。”少帝看着那个白发红衣的妖魔起身向他行了今日的第一个礼,接着道:“臣愿与陛下共试合血法,以消众卿疑虑,免得他日史书尽是阴诡猜测。”
合血法。
刺血滴于器,合者为亲。
罗柏迟不知何时被巽卫的人架住了手脚,他挣扎着看向龙椅上尚未长成的帝王,却因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不能答应。
而无能为力的帝王只能看着太监端上来盛着水的玉碗,眼前隐隐发黑。
摄政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
刺血入水,不融者,即为孽。
顾渊看着玉碗中两滴血,冬日的寒意从他的指尖起,片刻便蔓延到了小腿,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被剥离开了,可能是温度,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终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摄政王让太监向群臣展示的玉碗中晃荡着两滴不相融的血。
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罗柏迟眼中满是暴起的血丝,他死死看着那澄清的水,心中陡然间只剩一个念头,罗苒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顾渊,当真是她混淆皇室血脉换来的狸猫吗?!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摄政王却看着昏死过去的小皇帝不知在想什么。
而无人知晓,玉碗中的水是冰镇过的盐水,血入即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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