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015
事情并不复杂。
花斐毕业那年,来了一名罹患卵巢恶性肿瘤的孕妇。
为了保住孩子,这位不幸的准妈妈决定放弃治疗。
花斐和蒙朝霞的研究方向都和妊娠期恶性肿瘤相关,自然而然地联手,夜以继日,穷尽资料,为这名孕妇制定了一套既治疗癌症又减少对孩子不良影响的新方案。
过程本来挺顺利的,胎儿和癌症都取得了超乎预期的救治效果,谁知道快足月时,情况急转直下,孩子和产妇都没了。
蒙朝霞认为该方案对恶性肿瘤疗效显著且对胎儿安全,应该推广,第一时间写成文章,投到了1区杂志。
而花斐,全程参与了抢救,眼睁睁看着母子两死在面前,认定是治疗方案的问题,对蒙朝霞迫不及待发文章十分不满。
文章都通过上会了,她闹到杂志社硬把稿给撤了。
“这事到现在没有结论。她俩互相看不顺眼,掰扯到现在。”桑临渊耸耸耸肩,忍不住吐槽,“花斐也是死心眼,为这事,放弃奋斗了五六年的研究方向,跟小蒙怄气,课题不做文章不写,把自己给耽误了。”
桑临渊光顾和傅泓之说陈年旧事,全然没在意背后的门呼啦开了。
一条大长腿从两人中间劈过来:“桑游医,又散播什么谣言?”
桑临渊身体一怂,转身嘿嘿笑道:“我什么时候散播谣言了?我是来给你们送宵夜的。”
桑临渊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透明饭盒里装着热乎的芹菜瘦肉粥。
“中医科果然很闲,成天不干正事。”
“嘿,民以食为天,吃是天大的事,怎么就不是正事?火气这么大,要不我开几副药去去你无名泻火?”
花斐嘁一声:“一玩摇滚中医,能开出什么好药?”
“谁规定学中医就不能玩摇滚?”
“佛教徒会去念阿门吗?”
“那我唱昆曲你怎么不说?”
“所以说你不务正业,玩摇滚唱昆曲,时间很多啊,方书背了吗?”
桑临渊:“”
桑临渊被花斐怼得有口难辩之际,蒙朝霞出现了。
她一来,花斐鼻子里哼一声,和全天下人不同戴天似的,昂首而去。
桑临渊热情地凑到蒙朝霞面前:“小蒙,我熬了芹菜瘦肉粥,趁热吃啊。”
蒙朝霞脸色土灰,没精打采的:“吃不下,胃胀。”
桑临渊端着她的脸:“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面蓝鼻暗,阳虚寒凝,这可不是好兆头,我给你把把脉吧。”
“你从大学就开始说了,谢谢,我自己会注意的。”她摆摆手,“走了,再见。”
桑临渊站着看了一会蒙朝霞背影,发现还有个傅泓之,摸摸鼻子:“走,我们吃。”
傅泓之确实也有点饿,不过夜深了,吃了睡不着,婉言拒绝了。
一大碗粥,桑临渊说什么也不肯原样拎回去。
“放你们餐厅,明早花斐吃。”
傅泓之冒出个问号。
桑临渊咧嘴:“今晚出这事,花斐的尿性,绝对又在科里不回去。”
傅泓之勉强一笑,余光却不自觉瞄着花斐离去的方向。
“公寓这么近,花医生怎会不回去?”
值班床已经满员了,也没地给她睡啊。
“她回去也睡不着。”桑临渊感慨,“花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产妇有意外,从上学那会就恨不得焊死在产房。毕业这么多年,不敢住远,赖在单身公寓,赶都赶不走当然,她赖在单身公寓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傅泓之问。
“穷!”
傅泓之:“”
“你和花医生很熟?”傅泓之把粥放在餐桌上,关上灯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她和小蒙是大学同学。”
傅泓之难掩惊讶。
桑临渊笑嘻嘻:“别想复杂了,我大二退学,重新考的中医大学。”
至于为什么改学中医,桑临渊讳莫如深,傅泓之也不便多问,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进了电梯,桑临渊隔着镜子盯着傅泓之看,“傅兄,花斐摧残折磨你了?”
“何以见得?”
“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桑临渊危言耸听,“啧啧啧,摊上花斐,你也算渡劫应灾了。”
傅泓之觉得桑临渊不应该当医生,应该去算命。
“什么意思?”
桑临渊挑挑眉毛:“花斐这个人,好比在沙滩上看比基尼美女,一开始赏心悦目,看着看着,美女掏出一把a/k47,一通无差别扫射,沙滩上尸横遍野。”
傅泓之哂笑:“看来桑医生也被a/k47攻击过。”
桑临渊抚胸,劫后余生般笑:“试问我们这一级,谁没有被美色迷过?结果,无一例外,被突突得一败涂地。”
傅泓之笑不可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们沉沙折戟,傅兄你怎么好像很开心?”
傅泓之摆摆手:“没有,没有,桑医生误会了。”
他没有开心,他只是忽然被激起了某种好胜心。
傅泓之取了车,把桑临渊放在8号公寓楼下,回到下榻的宾馆。
秦棉等在大厅,明明困得头点地却抱着包,强撑着不合眼。
傅泓之走过去:“秦医生,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秦棉慌忙站起来,局促地搓揉着衣角:“我,我在这等您。”
“等我?”
秦棉拉开带有体温的小挎包,翻出一卷塑料袋,一层一层掀开,足足掀了五六层,露出一沓红色的人民币。
秦棉双手颤巍巍送过去:“我来还您房费。”
傅泓之住的宾馆是白金五星,标间一晚上将近三千,秦棉表妹连住了两晚,光房费就差不多七千了。
秦棉家境并不宽裕,表妹家更差一点,这七千块是秦棉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撺齐的。
七千块对傅泓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也没打算找秦棉和她表妹要,可秦棉漏夜送来,不收反而不大好了。
“你表妹没事了?”
“没事了。”
傅泓之抬手看了下腕表,已过凌晨两点半。
“其实你不必着急还我,白天上班能见到。”
毕竟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坐在宾馆大厅实在不安全。
而且她肯定是害怕钱被人偷走,所以才紧紧抱着包不敢睡。
这更让傅泓之感到不安。
秦棉头低低地垂下去,结结巴巴:“我,我还有点别的事。”
傅泓之看她低头的时候眼眶已然通红通红,问道:“怎么了?发生不开心的事了?”
秦棉咬着唇,摇头又点头,怯怯地从包里掏出两页画稿——花斐让她画的盆腔解剖图:“是这个,”
“我想请您帮我改改?我解剖学得不好,画错一处,花医生都不让我上台。”秦棉委委屈屈,画了三四稿,花斐挑的毛病却一次比一次多,她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
傅泓之困乏得很,又不忍心拒绝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便把自己的号码留给她:“我很乐意帮你,但是我太累了。这样,你拍下来发给我,明天一早给你改。”
傅泓之叫了一辆车送她回去,秦棉不停地鞠躬道谢,一直到出租车出现在大门口。
秦棉上了车,傅泓之发信息叮嘱她到了务必报个平安,秦棉输了删,删了又重输,斟酌半天,回了个“好。”,回完盯着手机上傅泓之的头像,躲在画稿后悄悄地欢喜地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的人抱着手机傻笑,再想想方才送她上车的男子,了然一笑——又一个灰姑娘爱上了白马王子。
另一边,嘉大一院产科,病房后面员工区,黑漆漆一排副主任医师办公室,其中有一间灯光长明。
蒙朝霞坐在电脑前,对着那篇没能发表的论文,坐到天色发白。
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窗前,一个窈窕的影子,面对着窗外安静深沉的夜,喝了两易拉罐可乐,然后把瓶子捏成扭曲的形状,砰一声扔进垃圾桶,从亮着灯的办公室路过,消失在静谧的长廊。
傅泓之也记挂这刘芳,迷瞪了一会就起了。
邮箱里躺着秦棉发来的解剖图。
傅泓之一边刷牙一边点开看。
一眼望去,至少错了六七处。
看来小姑娘不是谦虚,是真的没学好。
傅泓之把修改点一一标记,发回去给秦棉。
他不大会和女孩子打交道,所以只是发了图片没有评论留言。
到医院不到七点,办公室静悄悄,护士们都很会过日子,灯关得只剩一盏。
傅泓之走进去,刚要开灯,瞥见办公桌之间并排拼着三把椅子。
花斐身上盖了一件外出衣,头枕着砖头般的原版《威廉姆斯产科学》,很有技术含量地睡着。
桑临渊说中了,仅仅两站地,她也不回去躺在舒服的床上,非睡在冷硬的椅子上。
傅泓之蹑手蹑脚退出来,转身的功夫,马晶抱着一沓a4纸朝他问了声早。
傅泓之也躬身说早安。
马晶冲办公室伸伸头:“花斐睡里面了吧?”
“嗯,”傅泓之脸有点热。
“她总这样。”马晶把资料放进抽屉,絮叨起来,“住单身公寓还好,实在太累能回去躺躺,饿了我们帮她打饭,单身公寓一收回,周围房子这么贵,她更得天天睡办公室了。”
一大早马晶又开启吐槽模式,说花斐活得不像个人,能对付就对付,连剪头发都是她用手术剪给绞的。
傅泓之听奇闻一样听得又惊奇又好笑,心口莫名还有点酸。
花斐睡眼惺忪起来,抱着牙刷在休息室刷牙洗漱,双眼迷离地走进餐厅,不出桑临渊所料,直接端起昨夜的粥,张口就喝。
“唉,”傅泓之叫出声。
花斐生怕他抢似的,一把把粥护在胸前:“我的。”
傅泓之无奈,这人是真的很将就。
“好歹热了再吃啊。”
花斐把嘴里的粥吞下去:“富二代就是矫情。凉的粥也是粥,哪里就不能喝了?”
傅泓之学聪明了,不跟她逞口舌之快,正好手机响,他去门口,取了定的两份早餐,递给花斐一份:“别误会,第二份半价,两份比较划算。”
现烤面包的香味扑鼻而来,花斐不客气地掀开纸袋:“那就谢了啊!”
吃了饭,先去肾内科看刘芳,参加联合查房。
回来路上,花斐捏着胳膊,不时甩甩转一转。
傅泓之说:“以后别睡凳子了,不舒服。”
花斐斜了他一眼:“我皮糙肉厚得很,不像你,娇弱得跟朵花似的。”
傅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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