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孽缘
第29章 孽缘
随意找了个方向走去,远远看去,那白色的身影似乎要与这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站在洞口时雨竹就看过了,这是一个广阔无垠的森林,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居住,她用了轻功穿梭了半日,也不曾发现人的踪迹,颓然的落在雪地上,兴味索然的往前走去。直到第三天清晨,一片绿色意外的出现在了眼前。晚出的朝阳洒下金色的光辉,雨竹展颜一笑,好美的竹林啊。金色的阳光穿过疏密的竹枝,洒落在干净纯粹的雪地里,散着迷离的光晕。轻轻提气,跃上竹林顶稍,惬意的躺下,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有些累了。枕着竹海,在晨光中安然睡去。
“少爷,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大一片竹林啊。”青衣小厮哈着热气,搓了搓手。
“呵呵,本少爷说的没错吧,走这条路肯定能遇上美景。”被唤作少爷的蓝衣少年开怀的笑了。
“少爷英明,只是这天日渐凉了,少爷要注意身子才是。”另一个青衣小厮接过话。
雨竹是被这些声音吵醒的,寻声望去,一个蓝衣少年正带着两个小厮在自己栖身的竹下聊天。只见那胖胖的小厮往竹上一靠,竹身一阵晃动,雨竹一时分心,身子一沉,细细的竹枝应声而断。来不及运功,一幅画面从记忆深处溢出,雨竹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很多年以后,雨竹偶尔会想,加入那天她没有靠在那桠竹枝,没有遇到那个人,他会不会娶一个普通的女孩,磕磕绊绊但是长命百岁的活着,而自己,也不会带着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的愧疚欠下两份情债。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最后的她也只能将今生来世都许诺出去还债……
方栩只听见头上传来一声轻呼,下意识的抬头,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上掉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当看清怀中的人儿时,不禁倒吸一口气。好美的女子!想到她从天而降,这定是天上的仙子吧!
小巧的立鼻,娇嫩的粉唇,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似弯月般卷起,如墨的青丝散落,衬得她如雪的面容更加晶莹剔透,温软的身子,幽然的体香,让方栩瞬间迷失。
“小栓,掐我一把。”半晌回过神的方栩傻傻的喊了一句,没有回应,扭头一看,两人早已石化。使劲的掐了掐手心,清晰地疼痛感传来,终于清醒,试了试雨竹的鼻息,很微弱,唤了两声“姑娘”却是徒劳。
“你们两个给我醒醒。”一声暴喝,石化的两人猛然惊醒。
“少爷!”
“去把马车赶过来。”
小心翼翼的抱着雨竹上了车,让胖子和小栓赶车回镇上请郎中。
雨竹醒来时已是黄昏,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上,运功检查了一下身体,一切都好,这才掀开粉色的帐子,穿好床边叠好的夹棉真丝襦裙,这才推门出去。
眼前是一个略显狭小的院子,零星的种着几颗光秃秃的桃树,可是边缘上,一团一团的菊花却开得异常鲜艳,为这小院带来了无限的生机。方栩正低头拨弄着菊花,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对着雨竹绽放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如这冬日里的太阳一般温暖人心。带着些许腼腆,轻声相问,“姑娘可好些了?”
雨竹这才认真的看了看面前的蓝衣少年,黑发高束,一张清瘦完美的脸总是噙着一丝微笑,身子有些单薄,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长袍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晶亮的眼眸,如星星般亮丽璀灿。
“多谢公子相救,我已经好多了。”雨竹礼貌的向他笑了笑,轻声回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适才大夫说姑娘头部受伤,需要好生调养。”方栩谈吐温和,谦然有礼。“姑娘的行李都在房中的桌上,不知姑娘是否查看过,可曾有遗缺?”
“没有。”雨竹笑了笑。看了看身上浅粉色的崭新襦裙,她本没有什么行李,不过一些银两罢了。
看到雨竹打量自己的衣裳,方栩解释,“姑娘那衣服弄脏了,在下让丫鬟给姑娘换洗了,估计明天就能干。”
“有劳公子了。”雨竹礼貌的欠了欠身,走到菊花旁,清澈的眼眸满是感激之色。
方栩一怔,立刻回神。“哪里,倒是姑娘家住何处,现在姑娘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家治伤要紧。这小镇比较偏远,很多药材都不齐全,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护送姑娘回府。”
雨竹轻咬朱唇,淡然开口,“不瞒公子,我因头部重伤,已想不起自己过去的一丝一毫,甚至连当今何年何月都不知道。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一丝怅然涌上心头,眉头轻皱,看得方栩一阵心疼。
“若姑娘不嫌弃,先去寒舍暂住如何?眼下已是年关,在下正打算回家,在下家中做些小本生意,略有薄产,可为姑娘添置药材,助姑娘早些康复。只是这路途有些远,只怕姑娘要受些颠簸之苦。”方栩有些紧张的看着雨竹发出邀请。
雨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时一阵诧异,继而换个话题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
“在下方栩,字晨曦,豫章郡艾县人氏。”方栩受宠若惊的回答。
“豫章郡。”雨竹心里大致勾勒了一下时间,细问道:“那现在是何年?”
“贞旭十六年。”雨竹一愣,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年号吗?“请问这是哪朝哪代啊?”
方栩一窒,看来这姑娘病的不轻啊,唉,多好的一个女子!“现在是楚旭王时期。”想了想又道,“我们现在是在楚国,北方是景朝,这里便是楚国和景朝的边境地区,景朝西边是域国,北边是蒙国,东北是金国。现在景朝朝纲初定,国内还不是很太平,建议姑娘此时不宜前往。”
“朝纲初定?改朝换代了?是篡权夺位么?”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是裕王反逆,太子八月复国…咳咳…现下还有不少裕王余孽四处流窜…”
“公子先进屋再说吧,外面太冷了。”抬头看了看方栩,他身后是万丈红霞燃烧的天空,映着霞光,方栩的脸看不真切,恍若天使。“好美的黄昏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方栩看了看天际,一脸平静的转身进了屋。只是那温润的声音为何带着如此浓厚的悲凉?
屋里燃着炭火盆,很是暖和,方栩略显苍白的脸这才有了丝丝血色。莫名的心疼,“不知公子是何病?我略懂医术,为公子尽点力也好。”
方栩一怔,一丝苦笑,“实不相瞒,在下从小患有心悸之症。越年长病痛越发的明显,年初医师说熬不过除夕,这才悄悄离家出游,一是不愿家人看我病发而揪心,二是想在有生之年多看些时间美景,不想出来大半年,身子却又似乎好了许多,这才打算回家过年,至少再见双亲一面……”
雨竹抓过方栩的左手,仔细观看起来,在炭火的烘烤下,手很温暖,手指白皙修长,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收了收心神,细看生命线下,手掌桡侧赫然一片青色,心中了然,这是先天性心脏病啊。“公子记着,随时保持平和开朗的心境,稳定情绪,这是最重要的。平常饮食注意多吃清淡,少吃甜食…公子可否给我看一下药方?”
方栩闻言起身,唤来小栓去取药方,回头对雨竹笑道,“姑娘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雨竹愣了一下,淡然道,“就叫我莫名吧。”
方栩闻言,沉默一下又笑道,“女孩子怎能如此叫法?再说与姑娘也不配啊。”
“那依公子之意呢?”明白他是好心驱散自己心中悲苦,雨竹报之一笑。
方栩竟真的认真思考了半晌,“依在下看来,姑娘神清非凡,倒似月中仙子从天而降,不如取月瑶如何?”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名字很好听。”娇颜绽放,倾世一笑。
方栩不知是被雨竹一笑倾倒还是为诗文折服,怔怔看着雨竹半晌直到小栓拿来药方才回神。俊脸微红,不好意思道,“姑娘,好文采。”
雨竹淡然一笑,接过药方细心看着,全是针对心脉淤塞的药,开得很是齐全。“公子可有笔墨?”
小栓立刻跑去拿来,雨竹轻声道谢后不曾留意呆住的小栓,兀自提笔记录,去掉一些药后,又加了黄芪、党参、白术三味药引,递给了方栩,“安方服用,另外每天再做十五分钟的按摩,病痛会慢慢缓解。只要不受刺激,细心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方栩闻言彻底呆住,小栓则从痴呆中清醒,一脸激动的问道,“小姐,公子的病真的能治好么?”
雨竹肯定的点点头,仔细调理,活个五六十岁应该没问题,古人寿短,也算一生了。小栓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姐请一定医好少爷,奴才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雨竹忙扶起小栓,“这是哪里话,是方公子先救了我,我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是理所当然的啊。”
小栓闻言擦了擦脸上激动的眼泪,奔出去向胖子小雪报喜去了。
方栩终于回过神来,遏制不住的激动,紧紧握着雨竹的纤手,“月瑶姑娘,真的有救吗?”
“公子若继续这般激动,就很难说了。”雨竹笑着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雨竹的手,触电似的放开,脸色通红,“月瑶姑娘,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失礼之处,望姑娘勿怪…”
“公子叫我月瑶好了。”
“那月瑶也叫我名字吧。”
晚饭时,雨竹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再看看旁边三个对自己感激万分的人,一股暖流袭遍全身,“方栩,让他们三个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们俩吃不完也浪费,人多也热闹些啊。”
方栩心情大好,“月瑶说一起,你们就坐下吧,反正平时我们也一起吃的。”三人坐下后,叫小雪的丫头立刻为方栩和雨竹布菜,雨竹看了看方栩碗里的糖醋茄子和麻婆豆腐,迟疑了一下,对小雪说道,“方栩宜食清淡一些的食物,多食蔬菜,尽量少吃辛辣甜腻的东西。薏米粥可以多吃些。”
小雪赶紧点头,“是,小雪记住了,多谢月瑶小姐提醒。”此刻雨竹的话他们已经奉若神明。
“是月瑶感谢小雪才是,多谢小雪在我昏迷时照顾我呢。”
“小雪不敢,小雪只是个下人,那是小雪该做的。”
“小雪,话不能这样说,每个人都是娘亲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人人生而平等,哪有尊卑贵贱之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首先要学会尊重自己。”说完看着四双诧异的眼睛,干咳了一下,一时口快,忘了身在何方了。
在小院的日子很是惬意,这是客栈的一个院子,很是清静,适合养病。转眼四日过去,雨竹偶尔跟着方栩出门看看小镇的人来人往,那些现在残缺不全的古建筑此刻活生生的展现在眼前,让她兴奋了好久。突然很感谢那个把她推下山崖的女子,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记起前世,又怎会如此享受这般古代风情?
明日是方栩回家的日子,雨竹起了个大早,站在院里想着这几日与他的点滴,一时恍然。自那日打开房门,看到晚霞中那张清瘦温雅的脸,方栩的细心呵护让她心里某个地方越来越软。对于武功越好的人来说,想要睡个好觉越困难,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的警惕之心。可是这几日,她却在一片清香中睡得无比踏实。她知道,那是方栩身上的味道。方栩每天都会在她房里坐上半天,弹琴念诗,看书作画。他身上有种很独特的清香,清新自然,像竹林深处的味道,让她十分安心。方栩是个容易害羞的人,经常红着脸不敢看她,想到他局促不安的小媳妇样,雨竹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方栩来唤她吃早餐时,便看到一袭银色长裙的雨竹静静的伫立在这冬晨的小院里,冷风轻拂衣袂,她宛如月中仙子,在凛冽的寒风中洒露着清冷的光辉,让他看呆了。
早知道方栩进了院子,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转头看见怔愣的某人,展颜一笑,“栩,怎么了?”
方栩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走过来轻声道,“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么少怎么行?吃完早餐我让小雪去买两套冬衣吧。”
“我又不冷,你身体不好,才要多穿些呢。我可比你暖和多了。”边说边拿过那双宽厚的大手握在手中,眨眨眼,“怎么样,暖和吧?”
握着那双温热的小手,方栩只觉脑袋轰的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兀自盯着相握的双手,俊美无俦的脸满是通红。看到方栩的反应,雨竹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抽回手,俏脸生霞。貌似这里的宗旨是男女授受不亲吧?
“你等着,我给你拿披风。”忽略掉失去双手的失落,方栩逃也似的进了屋,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雨竹低头望着怒放的菊花,甜甜的笑开。
小雪和小栓见少爷半天没过来,便去小院看情况,走到门口却只看见面色微红的雨竹一个人低头看菊花,不禁纳闷,少爷人呢?刚想进院就看见方栩拿着披风从雨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人立刻八卦的躲了起来。
雨竹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方栩,心莫名的加速,立刻低头掩饰自己的窘况。方栩走到雨竹面前,也不开口,只是温柔的为她披上披风,系好带子,再细心的为她将几缕掉落额前的青丝别到耳后。雨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不管能否恢复记忆,此生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便知足了。抬起头,迎上那双时时刻刻温柔似水的目光,绽出倾世一笑……
小栓和小雪互瞪着眼睛,要不是一不小心踩响了枯树枝,肯定还有更精彩的戏码上演的!
早餐过后,小雪三人收拾行李,雨竹和方栩在屋子里喝茶聊天。站在窗户看着院里的菊花,再侧脸看身边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方栩,突然开口,“栩,有笔墨吗?”
挥笔泼墨,片刻功夫,一簇簇盛放的菊花绽开在了白色的宣纸上,方栩忍不住拍案叫绝,那花或抑或仰,若飞若舞,似歌似笑,姿态万千,栩栩如生。
雨竹换笔继续在左上角写下一首绝句: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夭桃红杏枉含妒,铁骨霜姿傲衷开。
落款时,细细勾勒了一枝竹枝,收笔完工,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惊叹的方栩,“怎么样,这样可好?”
“好!好!好!”方栩连声赞叹,突然沉默的盯着雨竹半晌,“月瑶,你告诉我,你莫不真是那月中仙子,会诗会画会医,心地善良美绝人寰…”越说到后面眼神越黯淡,“月瑶,这幅画能不能给我,让我证明这一切不是做梦……”
看着方栩失落的眼神,雨竹只觉得心微疼,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傻瓜…这画本来就是送给你的…”抬头看着方栩苍白的脸,伸手为他轻抚心口,“送你是因为这画本是为你所作,月瑶不是仙子,只是一个忘记前世今生的可怜人,若不是栩救我帮我,月瑶今日不知会在哪里。栩,谢谢你,栩可曾知道,对月瑶来说,栩才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腰间一紧,雨竹被方栩紧紧地抱在怀中,埋首在那单薄却宽阔的胸膛,雨竹只觉得心无比安宁。
“月瑶,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十八年的疼痛都变得那么值得。月瑶,此生有你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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