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扳倒县令 一
柳姑跑开后,陆丝清神色肃然地问云儿:“郑平渊公子那边,是你去告诉的?”
云儿点点头说:“那当然了。除了我,还有谁会关心你这摊子烂事?”她又赞叹说,“说起来,这个郑大官人也真够仗义。他一听说你的事,倒是毫不含糊,连夜亲自赶去婺州府衙见了知州大人。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少不得推三攘四的。从这一点来说,郑官人还真是叫人敬重。”
陆丝清看了云儿一眼,轻轻叹息说:“你这又何必?常言道‘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此时教我欠这位官人这样大一份人情。”她缓了缓说,“其实方才那位小姐的话原说得不错。”
云儿听了这话,直嚷起来:“这是怎么说?你倒抱怨起我来了。真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替你跑前跑后的,竟白做了这善人!”她冷笑一声,“既如此说,我倒想问问你这位女侠,这次如果不是刚好有郑官人在,你预备怎么脱身?”
陆丝清见云儿有些急了,便耐心地说:“我并不是怨你。我很知道你关心我。只是我不习惯欠人家的人情。若是你们,自然没什么。都是一处长大的,有什么欠不欠的?只是这位郑官人,以他的为人,你去求他,他自然无法不帮。但是这份人情,你叫我日后拿什么去还呢?”
云儿皱了皱眉说:“倒也不能这么说。你之前毕竟也有恩于他们,就当是他们的回报也好。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次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陆丝清摆手说:“快别说这个了。”她缓了缓又说,“我原本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大闹上一场,最多不过同李谦这个县令拼个鱼死网破!”
云儿听了又气又笑:“看你有时倒是个聪明的,怎么此时这等糊涂起来了呢!什么是‘鱼死网破’?你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些!鱼倒是死了,网还好好的呢!”她缓了缓又说,“这些当官的人,必须要当官的来治才好!所谓‘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正是这个道理。”
陆丝清听着不对劲:“你说谁是‘恶人’?李谦算一个,另一个是谁呢?”
云儿愣了一下,笑着说:“原是我说错了。”
这时,柳姑已经买了羊脂韭饼和虾肉包子来。虾肉包子似乎是刚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呢。云儿忙接过来递给陆丝清,又笑着对柳姑说:“我只顾惦着丝清的安危,却没想到她还饿着肚子呢!你倒细心,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可惜我通共只有一个哥哥,若是还有一个兄弟,必得撺掇着他把你娶进门才好!”
柳姑听了脸一红,一跺脚:“越说越上脸!”她说着便追着要打。云儿“咯咯”地笑着直往陆丝清身后躲。
她二人嬉闹一阵,好容易才停了下来。云儿又对陆丝清说:“我婶子也很关心你的事,只是你也知道,客栈生意太忙,一刻也离不了人,她实在走不开。你等会儿过去问候一趟吧,也叫她放心。”她又叹气说,“我娘也替你悬了一夜的心,昨天一个晚上没睡着呢!”
柳姑点头笑着说:“那是自然!儿媳妇蒙了冤,婆婆岂有不着急的?”
陆丝清啐道:“她方才作弄你,这会子你又联合着她来打趣我。真正一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蹄子!”
柳姑无辜地说:“我说的原是实话,你倒骂起人来了!”
云儿忙拉着柳姑笑着说:“柳姑柳姑,我请你做这个大媒,如何?”
柳姑看了陆丝清一眼,笑着说:“那自然好。只是你可要事先想清楚了——以这位陆女侠的这种闹法,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你们家里被她闹得底儿朝天吗?”
云儿一听这个,当即也板起脸,对着陆丝清就是一番训斥:“丝清,你从此也该收敛了些吧!你倒瞧瞧,如今都到衙门里去了!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丢不丢人!此番多亏了郑大官人,你可曾想过,如果……”
陆丝清不等云儿说完,就对柳姑挥了挥手说:“柳姑,快把这个聒噪的婆子给我拖回去!”她说罢,径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云儿在后面无奈地喊:“这个时候你又上哪儿去?”
陆丝清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你们这两个人聚到一块儿,真正百灵鸟遇上鹦鹉——会唱的碰上会说的!我竟是聒噪的受不了了。你们这一对联合起来,我斗不过你们。如今还是躲开得好!”她缓了缓又回头说,“你不是让我去看你婶子吗?我总得先回客栈一趟。”
云儿又对着陆丝清的背影喊:“才刚郑大官人说,那个什么知州要重新审理此案,这件事还等着你商量,你别又跑得没影没踪的!毕竟这件事也不能全都劳烦人家郑大官人!”
陆丝清头也不回地摆手:“知道了!”
再说李谦退至后堂,满腔怒气无处发泄,恰巧公差端茶进来,李谦一把抓起茶杯便掼在地上。公差吓了一跳,不敢言语,慌忙退了下去。
李谦闭目养了会儿神,慢慢冷静下来,吩咐下人:“立刻将王员外给我叫来。”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封住王员外的口。只要他不肯将事情泄露出去,自己或许可以自保。
恰巧王员外听说公堂之事后也正着急,正要来找李谦商议,因此一传就到。李谦在房中踱了几圈,坐下连连叹气说:“真正想不到,半路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这个郑平渊,我先前实在忽略了他。他竟会如此维护这个女子,这真是万想不到的。若早知道他与这个姓陆的女子关系非同一般,就不该这么早对她下手,至少也要等到郑平渊一行人离开兰溪以后。”他又叹息一声,“可惜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了。”
王员外脸上亦是忧心忡忡:“县令大人,还有一件事,我实在不知当不当讲。”
李谦吃了一惊,紧盯着他问:“难道你那边又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王员外说:“原本知道这个计谋的,也只有鄙人、犬子、管家和家仆王九。白玉观音像原是王九偷偷藏到陆丝清家里去的。依着原先的商议,是要王九和管家当堂作证,证明那晚曾亲眼看见有女子的身影潜入府中。可是如今……”
“如今怎么了?”李谦心下一紧。
王员外叹了口气:“王九找不到了。”
李谦纳闷地问:“不是说老母病重回家探亲去了吗?”
王员外说:“因不想节外生枝,那原是公堂上的托词。”
李谦急躁地敲着桌子说:“你也真是糊涂,王九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怎么能让他不见了?!”他想了想,有些坐不住了,“他十有八九是被郑平渊找去了!此事可怎么办呢?若是郑平渊把他带到姜知州面前,那我们不只功亏一篑,而且会引火烧身!”他倏地看向王员外,“尽快把那个王九给我找到,否则你完我完大家都得完!”
王员外点头叹息说:“已经在找了……”
李谦又坐下,叹了口气说:“这个郑平渊,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我岂会动不了他?”
王员外说:“我另外再加派人手去找王九。”他看了李谦一眼,“只是……如果仍然找不到,可能要劳烦大人亲自去趟郑府了。”
李谦有些犹豫:“郑府可不好随便得罪。”
王员外在旁边撺掇说:“大人,事急矣。都火烧眉毛了,如今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大人想想,婺州知州要亲自来审案,是得罪郑府重要,还是保住自己的官职重要?如果王九真正落到了郑平渊手里,那才真正是一大麻烦!”
李谦用手指扣着桌子说:“容我再想想。”
事实上,王九并非被郑平渊找去了,而是这天一大早就被冯墨修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骗去了冯府。王九刚一进门,便看到冯墨修身旁的案桌上摆着一串串金灿灿的铜钱。此时,略有些精明的王九岂能猜不出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两眼立刻就直了。
王九暗暗数了一遍,一共是三十大串,也就是三十贯钱!
冯墨修看着双眼已经放光的王九,知道此事已有七分胜算。他平静地开口,且一开口就开门见山:“李县令或王员外赏了你多少钱,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打听。如今你只要肯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细细地告诉我,桌子上的钱就全是你的。”
此时,冯墨修的随从也站在旁边,听了这话,竟不由暗暗佩服起这位少爷来。这个开场实在高明!若是他直接说:“你们家主子是不是有意栽赃那个姑娘,并让你做人证?!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你老实交代吧!”那么这个王九十有八九会抵赖不认账。
冯墨修缓了缓又说:“给你的酬劳还远不止这些。你若肯当堂作证,待此案结束,还会另外再赏给你五十贯钱。这些钱算下来,你和你娘至少四五年之内都可以衣食无忧了。拿去做些小本生意,也不必再受人使唤。我这番话没错吧?”
王九思忖着说:“可我到底是奴籍。若是逃了,再被王员外抓回去,我还有活路吗?”
“我就知道你担心这个。”冯墨修笑了笑说,“我这里不乏鸡鸣狗盗之人。他们既然能将你从王员外府中赚出来,区区一张卖身契又算得了什么?”冯墨修说着,看了身边的随从一眼。那随从随即将一张纸递到王九面前:“这不是你的卖身契?”
王九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墨修。
冯墨修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九在心里琢磨了半晌,终于抬起头看着冯墨修说:“大官人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不过小的只能答应官人的前一个要求,至于之后的五十贯钱,小的实在无福消受。”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我可以把这件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你,但是绝不会上堂作证。我只收你三十贯钱就行了。
冯墨修微微一笑:“我很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也明白你的难处。”他缓缓地说,“兰溪县县令同你家员外勾结,栽赃一个姑娘,而审案的又偏是这个县令,你顾忌的正是这一点吧?”
王九瞠目结舌:“冯大官人,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墨修站起身说:“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其实,就算你不肯说,我也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么一回事。我需要的是你这样一个证人。如果你不肯作证,对我来讲,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至于钱,你也是一文都拿不到的。”他缓了缓又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如今已经有人将这件事呈报给了知州大人,兰溪县令很可能会被罢官,审这个案子的也许会是其他人,你是否愿意作证?”
王九一双眼睛转了转:“冯官人说的这些可是事实?”
冯墨修说:“这个我暂时不能答你,但今天之内就会有分晓。你可以自己先衡量一番。”
王九想了想又问:“只是小的有一事不解,冯官人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冯墨修起身说:“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他又回头吩咐随从,“先在府中给王九安排一处单独的住处,这几日就让他暂时住在这儿。不必回去了!”
最后一句话既是在说给随从听,也是在说给王九听。他明明白白地在说:你被扣下了。冯墨修说完径直走了出去,又叫来一个小厮:“去县衙看看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另外再找人去郑府问一下郑大官人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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