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闹市风波
云儿将新织的五匹布拿去市集上卖了,得了三贯钱。她心情愉悦地跑到悦来客栈,对李婶笑着说:“婶子,我借用丝清一会儿。”
李婶因见店内此刻并不是太忙,便笑着说:“好。你拉她出去走会儿吧,只是不要耽搁太久,早点回来。再过半个时辰就是饭点儿,又要忙了。”
云儿笑着说:“我知道,婶子放心吧。”她拉了陆丝清出来说,“我刚把前一段时间织的麻布卖了,现在你陪我去选一盒胭脂吧。”她缓了缓说,“这回不买摆在外面小摊上的胭脂,咱们也去正经的胭脂铺子里买一盒质地好一些的。”
陆丝清笑着说:“你那点子布匹才换了多少钱,这就学着败家了?铺子里的那些胭脂花粉可是很贵的。”
云儿笑着说:“贵一点就贵一点,偶尔买一盒也没什么,管他呢。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陆丝清笑着说:“我不用你请。你那点子钱,还是攒着凑嫁妆吧。”
云儿轻“哼”了一声,她缓了缓忽然说,“你前两日送来的酱瓜,倒是多谢了。我们家里人吃着都觉得好。说起来那些酱瓜约莫也有四五斤吧,也不知是因为你做的太好吃呢,还是因为我们家人口多,不过一餐饭的功夫,就全都一扫而空了。饶是这么着,我们还觉得吃不够似的。”
陆丝清微笑着说:“我原本还担心你们吃不惯。既然喜欢,我再送些过去,吃完了我再另做就是了。”
云儿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你把做法告诉我便是了,我自己回去做。哪能总靠你供应?”
陆丝清想了想,含笑点头说:“也好,说来也没什么难的。”她缓了缓说,“你去菜市选二十斤青瓜——青瓜要选又硬、又老、又大的。洗干净以后,将青瓜切作两半,除去中间的瓜瓤,略洒些炒盐滤出水汁。然后将生姜、陈皮、紫苏都切作细丝,连同茴香、炒砂仁、砂糖一并拌入青瓜,封入酱缸。过五六天以后取出,再放在日光下晒干就可以了。”
云儿于心中默记,含笑点头说:“我知道了。这又是谁教的你?”
陆丝清摇摇头,笑了笑说:“何尝有谁教我。你是知道的,我料理食物一向任性而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云儿点点头说:“虽是这么说,你料理的食物一向都很好吃——这一点我们早就甘拜下风了。”
陆丝清斜了她一眼:“这又奇了,你居然夸赞起人来了,真是难得。”
云儿笑了笑说:“横竖还有些时间,买了胭脂以后,你顺便陪我去菜市行选些青瓜吧。”
陆丝清无奈地笑了笑:“好。”她忽然看到什么,不由怔了一下——前方不远处,却是郑平渊和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
那个女子绾着偏鬟插簪月梳式发髻,头上珠玉闪耀,又簪着一朵紫花,额头上贴着花钿。再观其衣着,更是名贵且光艳照人:她上身穿着淡绿色云雁纹雨丝锦衣,下着缃色缂丝罗裙,纤弱的手臂间是一条仙纹绫披帛,长长的几乎要拖到地上去了。
那女子亲密地挽着郑平渊,一看便知道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陆丝清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那对才子佳人,便被云儿拉着踏进了一家胭脂铺子。
二人从胭脂铺出来,行至街心时,忽见前面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发生何事。
从古至今,世人的一大通病,便是喜欢看热闹。一见此状,云儿亦兴致勃勃地拉着陆丝清说:“我们也去瞧瞧。”
二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陆丝清看到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几个人时,有一个人竟是郑鸢儿。
原来,这日郑鸢儿在街上被一个孩子撞了一下。那孩子七八岁年纪,刚从对面街上买了一份旋煎羊白肠,回身就轻快地往回跑,谁想到跑得匆忙,偏偏撞到了郑鸢儿的身上。这个孩子手上的旋煎羊白肠当即便洒了一地,郑鸢儿裙裾处也跟着遭了秧。
郑鸢儿低头看到自己裙裾处沾染的几点油污,不由得怒从心起,当即扬手就打了那孩子一巴掌。
旁边的丫鬟忙说:“小姐小心手疼。”
那孩子被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脸上已是一片通红,嘴角渗出了鲜血,当时就大哭起来。孩子的母亲也奔了过来,见此情形,知道眼前这位小姐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不敢得罪,便将自己的孩子拉了起来,只管赔罪不停。
一个丫鬟拿着帕子想去擦拭郑鸢儿裙裾处的油污,郑鸢儿烦躁地说:“别擦了!越擦越脏!”
云儿和陆丝清挤进人群时,并没有见到郑鸢儿动手打人的一幕,而只听得她冷笑一声说道:“你赔得起吗?这是进贡用的衣料,少说也要一百贯钱。”她缓了缓说,“很好,你既然要赔,那就照着这衣料的样子赔给我!”
孩子的母亲身体颤抖着,最后腿一软跪了下去:“求小姐开恩。”
云儿朝陆丝清低声说:“这对母子可要倒霉了。那小姐既然说了是进贡用的衣料,便是要买,一般的布帛铺怕也没处买去。何况一百贯,寻常人家哪里出得起?”她又叹了口气说,“人家一件衣服,抵得上我们全家十年的开销。人比人,真正吓死人啊。”
陆丝清没有言语,只是蹙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盛气凌人的郑鸢儿。
“开恩?”郑鸢儿且怒且笑,“你想让我怎么开恩?难不成就这样白白放过你?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么赔衣料给我,要么此刻拿出一百贯钱来,否则此事断不干休!”
那位年轻的母亲哪里赔得起,她知道惹上了大麻烦,又慌又怕,早没了主意,只管磕头不已。
这时,人群中忽然自动让出一条路出来,接着又有几个衣着华贵之人走了进来。陆丝清定睛看去,却是郑平渊和方才那位身着绿色罗衣的丽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
郑鸢儿一见到郑平渊,便走过来拉着他委屈地说:“哥,你可算来了!”
云儿见到郑平渊,先是有些惊异,接着看着陆丝清说:“这不是……”她想了想说,“难不成这位小姐就是你前两次救的那个郑鸢儿?”
陆丝清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仍蹙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情形。
郑平渊看了看围的越来越多的人群,皱眉低声问郑鸢儿:“怎么一回事?怎么刚走散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同郑平渊一同来的那个绿衣女子忽然轻轻惊叫:“呀!鸢儿,你的裙子怎么弄成这样了?你不是今天早上才换上的吗?”
郑鸢儿鼻尖“哼”了一声,眼角斜了地上的人一眼:“还不是他们做的好事!”她说完拉着郑平渊诉苦说:“哥!我这件裙子是昨天才做好的,今儿头一遭上身,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岂不可气!”
郑平渊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对母子——那孩子半边脸已经肿了。郑平渊当即心下了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郑平渊叹了口气,对那位年轻的母亲说:“你们走吧。”
陆丝清原本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微微一笑,心中暗暗点头。
云儿亦低笑着说:“果然是郑官人。这才是读书人的样子,真正大度!”
孩子的母亲更是感激不尽,忙磕头说:“大官人慈悲,今后一定是有福之人。多谢大官人!”
郑鸢儿见状,忙阻拦说:“那可不行!哥,哪能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如果都照这样,简直都没了天理王法了。”
这时,人群中某处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郑大小姐的这件衣服,不如交给我拿回去洗如何?我会尽力把这油污之处清洗干净。”
郑鸢儿不及思索便不耐烦地接道:“谁稀罕你洗?沾染上这等油污,岂能轻易洗掉?总不免留下痕迹。便是洗掉了,以后想到今日此等情形,我也懒怠再穿。”
郑鸢儿说话间却怔了一怔,她看着自人群中走出的陆丝清,有些意外地说:“陆姑娘,怎么是你?”此时,郑鸢儿说话的语气却与先前的盛气凌人大不相同。
陆丝清笑着说:“是我。”她看着郑鸢儿柔声劝道,“郑小姐,不可再任性了。这个孩子虽然有错,但毕竟无心,何况他已经得到惩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瞧,多少人都在看着呢。”
郑鸢儿瞥了一眼那个孩子红肿的脸,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郑鸢儿才说:“若不是看在我陆姐姐的面子上,今日一事断不罢休。你们走吧。”
那位母亲又磕了个头,方带着孩子离开了。
众人见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去。
郑平渊见众人散去,方对陆丝清说:“陆姑娘,一点小事,让姑娘见笑了。”他又对旁边的那位绿衣姑娘说,“倩倩,这位是陆姑娘。”
可惜这位叫“倩倩”的女子似乎对陆丝清没什么兴趣,她只扫了陆丝清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时,有一个看起来比较体面的大丫鬟对郑鸢儿说:“小姐,对面有一家绫锦院,听说里面有制好的现成衣服卖。不如随便挑选一件,先把身上的这件衣服换下来吧。”
陆丝清后来才知道,这个大丫鬟名叫秋菊。
郑鸢儿点了点头,又有些不甘地拉着陆丝清说:“陆姑娘,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件衣服。今儿头一回穿,平白的就给糟蹋了,怎怪我生气。”
陆丝清微笑着点头说:“看得出你的确很喜欢这件衣服。”
那绿衣女子看也不看陆丝清,只拉着郑平渊说:“我们走吧。鸢儿不是还要去选衣服吗?”
郑平渊看了看她,对陆丝清点了点头说:“陆姑娘,今日仓促,改日再拜会。”
陆丝清含笑欠了欠身:“郑公子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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