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高墙之内

　　九子门前的空地此刻站满了秀女，皆是小声地跟旁人说话，怕是扰了旁人的清静。

　　姜跟着李氏穿过人群站在了九子门旁边，那边恰好有几张石桌子，李氏拉着姜就坐在了一张桌子上，道，

　　“你腿脚不舒服便坐在这里。”

　　九子门侧的空地上有三四张桌子，但却是没有人坐，姜笑着坐在了那处，刚抬头便见沈洛从远处走来。

　　一头墨发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一身白衣胜雪，在这般五颜六色的染坊中，活像那偏偏浊世白衣公子，极为出众，他嘴角微微勾起，慢步向着这边走来。

　　沈洛相貌极为出色，气质也出众，此时早惹得周围的秀女不停地望她们这边看来，偶有些大胆的秀女还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那些秀女皆目不转睛看着沈洛向着坐在九子门侧旁的方向而去。

　　见沈洛越走越近，姜的眉头也不由地轻皱。

　　美人蹙眉，果然是另一番姿色。

　　沈洛勾了勾嘴角，单瞻远还真要感谢他，不然姜这样的大美人也入不了他手中。

　　只是到底可惜了姜。

　　沈洛站在石桌面前，显示对着李氏行了一礼，随即开口说道，

　　“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姜大小姐，也是有缘。”

　　李氏听到这话暗地里看了姜一眼，随即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沈洛，果真的是长着一张好相貌，为人也谦和有礼，此刻他目光专注地低头看着姜。

　　李氏就不明白了，阿怎么就看不上沈洛呢。

　　姜笑道，

　　“确实是有缘，我在这里便也只见到沈公子一个男子。”

　　这满庭的人可不是只有沈洛一个男子？

　　姜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有脸过来这边，且还穿着如此出尘，像极了那些站在亭子里揽客的风尘女子，恨不得让旁人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

　　沈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沈清灵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

　　沈清灵对着姜等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寻了一张石凳子坐了下来。

　　沈洛意味深长的看了姜一眼，随后转身向沈清灵的方向去。

　　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姜穆布局已久，他在单瞻远府中的人也全部到位，就等着一个机会就能彻底把单瞻远拔出大司农司，只是出了姜那时，姜穆不得已把布局取消。

　　到底是可惜了。

　　沈洛叹了一口气，隐在袖子中的手指相互搓了搓，随即勾起了一个笑容，面容俊秀，忍得一众秀女又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随后没有多久，何青瓷也来了，她身后跟着她母亲，两人眼睛都有些发红，想来刚哭过不久。

　　何青瓷见到她们便拉着她母亲也过来了。

　　何青瓷见到姜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激动。

　　众人见到“吱呀”一声，九子门从里头打开，门后头站着一中宫女。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素衣窄袖宫女，她发髻上的银簪子在太阳下闪着光，一根粉红色的腰带勾勒出纤腰，面容沉静，眸子锐利非常，后头浩浩荡荡地跟着一众粉红色衣服的宫女跟蓝色衣服的太监。

　　领头的宫女目光在九子门前的秀女身后转了一圈，随即道，

　　“念到名字的姑娘上前来，可明白？”

　　“明白。”

　　李氏望着站在宫门台阶前面容沉静的女子，低声对着鲍满月两人说道，

　　“那是长乐宫大宫女，清素姑姑。”

　　当初陈太妃去世时，庞太后大发慈悲地批了老夫人进宫看望的帖子，当时便是清素奉庞太后的命来接她们，当时那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跟今日看到的模样重合起来。

　　清素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嬷嬷把手中的纸递给她，她目光在众秀女中巡视了一遍，照着上头写的名字念道，

　　“鲍满月、杨英纷、周朴好、魏怡乐、莫贵月，请这几个姑娘上前一步。”

　　鲍满月心里升起伤悲，突然就无比清楚认识到她今日便真的离家了，自从以后只能靠自己了，鲍满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顺着她的脸庞留下来，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李氏拍拍她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

　　“先熬过这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晓善等人就可以进去陪着你了。”

　　清素清冷地声音再一次响起在耳边，念到姓名的其他姑娘此刻已经站了上去，只有鲍满月一人还站在这里。

　　鲍满月紧紧握了一下姜跟李氏的手后，向着前头而去。

　　清素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鲍满月，咽下了喉咙中的那口气。

　　先头便有小声地争议声传来，等鲍满月上去后，周围秀女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姜捕抓到一些字眼，抬起望去便看到了那些秀女在讨论的姑娘，她好巧不巧的正站在鲍满月的身旁。

　　她个子长的不高，皮肤黝黑，身上穿着粗糙的麻布，在这些娇生贵养的姑娘前，显得极为穷困寒酸，此刻她垂在身旁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低垂着眉头，瞧不清神情。

　　身旁站着的鲍满月两个未必有人家那般壮实。

　　李氏顺着姜的目光看向了站在鲍满月身边的姑娘，缓了缓心绪，低声道，

　　“那个是杨英纷，并州人氏，听说家道贫穷，这才来了这里。”

　　当初鲍子士专门让人去调查了其它四个被册封为荣华的姑娘，其中便包括杨英纷。

　　她家住在益州永安县底下的一个小村中，家中足有**口人，她上头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一个不足两岁的弟弟。

　　杨英纷家中祖母极不喜欢姑娘，平日里就骂她们是赔钱货，经她祖母手卖出去的孙女就有两个，后来官府人去她府中收集生辰八字的时候，杨英纷就这么入了官府人中的眼，后头被送来了这里，被封为了容华。

　　清素见到杨英纷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但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对着一排站在她面前的五个姑娘行了一个礼，道，

　　“各位容华娘娘请跟我来。”

　　清素这话一出，周围的嗤笑声都停了下来，全都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皮肤黝黑的女子，她竟然是容华？

　　鲍满月穿着一声青色的衣服，头发简单地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底下，她抬着头看向眼前红色的宫门，神情有些恍惚，随即回头望了台阶下头黑压压的人头，最终跟着清素的脚步进了宫门内。

　　李氏看着鲍满月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后，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的女儿以后就只能活在那高墙之内，喜怒哀乐都将要她一个人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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