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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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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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庭教室在三楼,一美教室在一楼。早中晚,谁先放了学,便在一楼大厅等对方一起回家,已经成了两人约定俗成的事。
下午一美放了学,在一楼大厅等姐姐,没一会儿,书庭便和三五好友说说笑笑下楼了。见到一美,书庭对朋友说了一声:“我妹妹来了!”便向一美跑来,挽起一美胳膊向前走。
一路上,书庭心情倒不错。
只是一走进小区,想起早上的事,又想起一会儿要面对爸爸妈妈,书庭便又烦躁起来…
像变脸一样,小脸耷拉下来,又顺手放开了挽着一美的手,远离了一美一定距离独自走。
书庭心情不好时,一向不喜欢理人。
回到家,一美敲敲门。
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婶婶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走去开门,而瘫在沙发上的叔叔,则紧张地直了直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早上吵架,叔叔不安了一天,总算下了班,到了晚饭时间,他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婶婶开了门,殷切道:“回来啦!”
书庭有小情绪,不回话,只是脱了鞋回房间。
一美也不好说话,默默跟在姐姐后面回屋,直到婶婶喊:“吃饭啦!”两人才走出了房间。
晚饭桌上,郑宇成故作轻松,给一美书庭各夹了一个鸡腿,说:“来!一人来一个大鸡腿儿!”
一美说:“谢谢叔叔。”
而书庭,则用筷子夹起鸡腿,把沾着米粒的鸡腿往盘子里一丢:“我不吃,谁爱吃谁吃。”
说着,其实心里又有一丝恐惧。
怕爸爸真一个耳光扇过来。
但又倔强地想——他要敢扇,她就离家出走!
却不曾想,爸爸只是无奈道:“行,爸爸爱吃。爸爸吃。”说着,把鸡腿夹进了自己碗里。
于是,方才的恐惧,又全部化作了丝丝心疼——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单位里,好歹管着百八十个人,回到家,却要受自己这个气。
但心疼归心疼,她才不肯轻易原谅呢。
一想起早上,爸爸高高扬起的那个巴掌,她就生气、委屈——她心疼爸爸,谁来心疼她呢?
自此,一家人再没说话,直至晚饭结束。
书庭匆匆吃下一碗饭,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起身到洗手间洗手。婶婶这才轻声问了一美一句:“那一百块,你姐拿了没有?”
“拿了。”
婶婶这才松了半口气——拿了就好,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
书庭洗了手,走出洗手间问:“一美,吃完了没有,吃完了上学。”语气依旧阴阳怪气。
“马上!”一美说着,又匆匆吃了一口,起身说,“我吃完了。”便跟姐姐一起穿鞋出门。
上学路上,两人又一路沉默…
…
下了晚自习,两人在一楼会合一起回家。
书庭心情好了一些,和一美有说有笑,只是一进小区,便又低落起来——书庭总是如此,到了学校,和同学打打闹闹,早上和爸爸妈妈吵架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一进小区便又想了起来,于是又生起气来。
两人默默爬楼梯,还未敲门,婶婶便听出二人脚步声,念了一句:“是不是回来了?”便打开了门,问:“是大宝、一美回来了吗?”
书庭不语,于是一美回:“是。”
“快上来!”
“嗯。”
回到家,只见叔叔婶婶都站在门口,像等她们似的。
书庭没理,绕过他们,正要径直走进房间,以表示自己还在生气,竟见茶几上放了两盘必胜客大披萨?盒子敞着,一个牛肉披萨,一个海鲜披萨,像刚烤出来,这饼底一看就脆,上面淋了一层厚厚的芝士,叫人垂涎。
书庭见吃眼开,端不住了,五官一下子舒展开来,只想坐下来大快朵颐,什么仇什么恨,什么恩什么怨,早忘得一干二净。
郑宇成总算舒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大宝,一美,快来吃!”说着,拍了拍自己两边的座位,“我的俩大闺女儿,都过来!”
书庭不理爸爸,只理披萨。
走过去,与爸爸隔了老长一段距离坐下,拿起一块披萨大口吃起来,一脸道貌岸然,吃高兴了,还自己摇头晃脑,全然当爸爸不存在。
爸爸问:“怎么样,好吃吗?”
书庭总算回一句:“还行。”
“还有什么想吃的没?烧烤?蛋糕?冰激凌?”
书庭刚好口干,便说:“没可乐。”
“没问题!”说着,爸爸麻利儿站了起来,拿上皮夹出门买可乐。没一会儿,直接拎了一箱可乐上楼,“嘭”地放地上,期待女儿像往常一样欢呼鼓掌,至少是给个笑脸。
而书庭,则有些郁闷!
这一箱可乐,一看就是常温的。
可乐怎么能喝常温的呢?
常温的可乐,那还叫可乐吗?
她一直眼巴巴等着喝一口冰凉的可乐,期待泡沫在舌尖痛痛快快地“滋—”地破碎,多爽!
结果,就来一这个?
婶婶第一个看出书庭表情不对,也知道问题所在,出来打圆场说:“大宝啊,你爸傻,咱得理解你爸。”
而叔叔处在状况之外,不明所以。
婶婶说:“咱们大宝要冰的!这可乐啊,就得喝冰的,温了吧唧有什么意思,还是咱大宝会吃。去!换回来!”说着,拍了拍郑宇成的肩。
书庭却开口:“不用了。”
“啊?”叔叔婶婶纷纷回头,看向书庭。
书庭说:“冰箱里有冰块,加点冰块就行。”
郑宇成听了,如获大赦——知道女儿这是心疼自己呢。连忙走进厨房,拿了一碗冰块,一个夹子,又拿了两个杯子伺候着。
坐下来,郑宇成摸了摸女儿的头:“心疼爸爸了?”
书庭嘴硬地“嘁—”了一声。
一美怕发胖,吃了一块便不吃了,回房,准备看会儿书便洗洗睡下。婶婶知道爷儿俩一定有话说,便也识趣地起身,回房躲着去了。
书庭一见这阵仗,便料到——
爸爸又要给自己上课了…
果不其然,爸爸开口:“宝儿啊,今天早上爸爸确实做得不对,但爸爸已经道歉了,对吧?”
书庭听到,直接坐了起来!
你啥时候道歉了?
只是还未开口,便被爸爸打断:“披萨就是我的道歉,你吃了,就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书庭哑口无言,只能翻翻白眼。
书庭知道,领导批评人,往往喜欢先扬后抑,在自我批评过后,往往都会跟上一个“但是”。果不其然,爸爸开口:“宝儿啊,你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是不是也应该认个错?”
对于早上的事,她也反思过了。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对一美发脾气也好,对妈妈说“要洗你自己在厨房洗!”也好。
于是,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郑宇成循循善诱:“和妈妈顶嘴,这我不多说了,都老生常谈了。但是书庭,你那么跟一美说话,你知不知道一美会伤心?”
书庭点点头。
“一美爸妈走了,一美有多伤心、多隐忍,你能想象吗?到了我们家,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照顾她,这种照顾不只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所谓色难,你不能给一美脸色看啊。”
书庭听了,一下子难受起来。
又想起大伯大娘刚走,一美来到家里,她不仅没好好照顾一美,还对一美乱发脾气,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坏透了,简直混蛋!
于是眼泪汪汪:“我不是针对一美…”
“爸爸知道。爸爸了解你,你是特情绪化一个人,自己高兴了,整个世界都亮了,不高兴了,整个世界都暗了,脾气上来,一点就爆一点就爆。爸爸也了解一美,一美是很敏感的孩子,你那么说,一美今天一定难受一天了,以后想起来,她还会继续难受,你信吗?”
书庭低头,不说话。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哪一天我和你妈、你姥爷,都走了,大伯大娘一样会把你接过去吧?如果这时候,一美跟你来那么一句,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书庭点点头。
“你有时候吧…有点自我。”
听到这里,书庭又要跳起来——
我怎么自我了?!
却被爸爸一把按住:“自我不是自私,不是坏事,但有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况且一美还不是别人,是自己人。”
书庭越听越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在眼眶打转,紧紧抱住了爸爸的腰:“爸爸,你别说了…”
郑宇成任由书庭死死抱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好!不说了!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而书庭,依旧死死抱着爸爸。
郑宇成低头看了一眼:“怎么了?哭什么?”
书庭不理,自己擦了一把泪,依依不舍地抱着爸爸,一直抱了好一会儿,抱到胳膊都酸了,想起还有一堆作业没做,这才回房去了。
…
第二天,一美提前二十分钟起床,洗漱。
书庭昨晚一直学习到十二点,起得晚了一些,待书庭起床,一美已经洗漱完,在吃早餐了。
两人时间完美错开!
吃了饭,两人便一同上学去了。
为了和姐姐一起上学,一美提前三十分钟到了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一美在自己位子坐下,整理了一下书桌,便开始看政治书。
话说,她一个经历了高三刷题量,学了大学英语,过了英语四级的人,反过来学初一英语…
翻看单词表,看到上面以“a”“an”“apple”打头的单词表——每每考单词,她想错都难…
学过高数的人,再来学初一数学…
打开数学习题册,里面每一题都会,于是一个章节一个章节解题,更像一个关卡一个关卡打小游戏,也就比打游戏枯燥那么一点点。
并且,二十一岁的人了,耳濡目染、道听途说的,怎么着也有了一点历史体系、历史观。
于是,打开历史教科书,把里面一些细枝末节、零碎片段往已有框架上填充,这感觉很充实。
虽然每一个科目,于她而言都易如反掌,她还是认认真真听每一节课,仔仔细细完成每一门作业,即便是一个芝麻大点的知识点,被她遗忘了,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拾起来。
于是每一天都充实、愉悦。
一转眼,便到期中了,一美更加发愤图强。
记得上一世,她从一个小县城来到大城市,总是底气不足,上课也不敢举手回答问题。
第一次期中考试,她期盼考一个中上的成绩,最后却只考了一个中下,于是更加自卑…
而这一次,她信誓旦旦,非要考第一不可!
于是期中前一周,一美把早自习、午休、晚自习全利用起来,把各科知识记了一个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晚上回到家,还会继续背单词、背历史、背政治、刷数学、英语套题…
因为没有书桌,一美只能在餐桌上学习。
桌上放了一盘晚上吃剩的煎饺,一美一边背,一边不自知地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还不忘蘸点酱油。不知不觉,把一盘饺子都吃光了…
…
期中考完,周一上课时,各科老师纷纷把卷子发下来,上课讲评,于是各科成绩一一揭晓。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美数学、英语双百,其他科一律96以上。
一美只知道自己的成绩,而不知其他人的,但一美自信满满,这次第一名,一定非她莫属!
只是当成绩单发下来,一美却大跌眼镜。
自己只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二,而班级、年级第一的同学,则是班上的美女学霸,林琳。
她一个复读者,一个大学生,竟不如十四岁的林琳?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美了解每一个老师。
政治老师爱出原题、数学老师在考前讲的每一道题,都是必考题,历史老师会给同情分…
而林琳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却超过一美考了第一,可想而知,林琳心智该有多么成熟。
一美回头看了林琳一眼。
精致的五官、整洁的打扮,年仅十四岁,可她的一举手一投足,竟是富有韵味的…
总有这样一些“早熟”的孩子。
女大十八变还未开始,五官便已然精致;情窦还未初开,却已学会了打扮,甚至是很多女生到大学都学不来的,某种精致的女人味。
“早熟”的外表,源自“早熟”的心灵。
她们往往过早地经历了一些什么:世态炎凉也好、人性的撕扯也好、亲情的缺失也好。
于是,在其他小孩每天头脑空白地上课发呆、抄作业、下课打游戏、泡网吧,搞着幼稚的青春叛逆那一套时,她们有些人,已有了明确目标,并一步步坚定地向目标靠近。在其他小孩还在搞暗恋学长、偷偷递写情书那一套时,她们有些人,已有了一屁股追求者,她们破罐子破摔,想爱,便也疯狂地爱了…
一美努力回想,林琳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有人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她有一个后爸,后爸是一个房地产商,两人又生了一个弟弟。
在记忆中,仿佛到高三,林琳都会一直优秀——成绩遥遥领先,并且每一天都打扮得干净、整洁,从未有一天是邋里邋遢的。
她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女生。
无论成绩,还是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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