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她曾经的丈夫瞥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尸体，转身离去。
她那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便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去见阎王爷，她想知道为什么，想要……报仇！
大概是老天爷可怜她，真的出现一个人，救下她，便是师傅。
有若铃恳求沐菽也救救她的老父老母还有幼子。
但他们都已咽气，了无生息，就算大罗神仙在此也无力回天。
就只有她活了下来，就只有她。
师傅带她走上修仙一途后，她才知道，原来修仙者中有斩尘缘一说，斩断尘缘，了无牵挂，从此一心向道。
那人只因修炼入了屏障，难得寸进，便想到斩尘缘。
亲人，是他的尘缘，他便毫不留情的全部斩杀。
虽有斩尘缘一说，但修士也极少采取这般极端偏激的方式，杀妻杀子杀父杀母，有悖伦理常德，也会对修炼者心境产生迷障，到晋级时心魔劫不易度过，于修炼不益。
多数修士修心以斩尘缘，或是待人活百年后化为一抔黄土，尘世因缘自然而然也就了断。
修仙之人岁月绵长，百年也不过弹指一瞬，百年间则多加照拂，还却生恩养恩陪伴之恩，因果不欠。
那人如此做，又怎么走的长远。
有若铃成为清心峰沐菽座下唯一一名徒弟。
她日夜不绝修炼，承受碎骨断筋重塑之法，在刀尖上嗜血，在生死边缘突破，每一日都在沥血中度过。
此时幻境中，那人已经拿出剑，有若铃眼神冷厉，这一次她怎么可能还会让这把剑刺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闭上眼眸感受青月戟的存在。
睁眼的那一瞬手握青月长戟，凌空一斩，金光烈火伴着劲势冲刺而出，带着不可抵挡之势，一斩，斩碎眼前幻象，一斩，斩破方圆幻境！
若真以为幻境能困住她那就大错，那人胆敢杀妻杀子杀父杀母斩尘缘，早八百年前她也已经把那人给碎尸万段！
他敢斩尘缘，她便杀夫证道！
也报得那份仇，还却恩情因果！
自此不多情，只做绝情人，只求大道！
“师弟，你可要当心了。”破开幻境后，有若铃站在擂台中央，金光烈火中发丝飞扬，手执长戟。
场中却不见柳沐筵的身影，不过时而飞来的燃心水球，还有水焱扇昭示着他的存在。
他用布幻境的手法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有若铃一边躲闪对方的攻击，一边集中注意，通过神识感受对方的存在。
柳沐筵身形变换不定，似远似近，又有各种攻击的干扰，让人难以琢磨。
但她能确定，对方一定会慢慢向她靠近，伺机而动，她要抓住那一个机会，将人反击。
空中的攻击势头越来越猛烈，已经从燃心水球变成两条交缠的水龙和火龙，这两条水火龙，即使是她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
水暴之龙和烈焰之龙，对方能将水火两种不相容的属性驾驭融合的这般好，也是厉害。
原本只是运用灵气将身体局部金属化，以抗击漫飞的火球，如今她则将一部分灵气灌注到全身，虽然皮肤外表无异，实则硬如金属，堪比低阶法器。
两条水火龙在方圆擂台之上显得犹为庞大，她避无可避。
有若铃站在原地，青月长戟刺出，金光烈焰龙带着呼啸之势向水火龙而去。
两相抗衡，必有一输。
除却水火龙，空中又出现燃心水球，有若铃有些疲于应付。
也就是这时，柳沐筵出现在有若铃身后，手握水焱扇向她攻来！
就是现在！
有若铃迅疾转身也不再顾漫天燃心水球的攻击，用尽丹田所剩下的所有灵力，向柳沐筵刺出一击。
空中交缠的双龙互相湮灭，而其上一颗颗燃心水球也在身后直接击打在她身上，灵气迅速耗尽，一条金龙伴着烈火席卷而出。
有若铃站在擂台上，微微喘气，青月长戟支撑身体，她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这一击不成则败！
她在赌，赌柳沐筵也与她一样到了力竭之时，赌对方挡不住她的最后一击。
金光烈焰、漫天水火散去后，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一个躺倒的身影。
有若铃嘴角淡淡一勾，她赢了。
比起上一次宗门大比，柳沐筵的精进不得不让她咋舌，这一次她赢了，下一次再对上便不一定了。
年轻人，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柳沐筵躺倒在地上，眼中倒映苍穹，澈蓝的天空，纯白的云朵……
他果然还是最不喜欢和有若铃对战。
这个绝情之人，总是轻而易举就勘破了他的幻境。
台下围观的弟子看得高潮迭起，比试落幕仍觉意犹未尽，尽管因为幻境，有一段时间台上什么都被阻挡住，他们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高阶修士的比试果真精彩，名不虚传，有悟性高的弟子甚至从中获得领悟，修为有所进益。
比赛方结束，众弟子进入议论纷纷滔滔不绝的状态，这个夸有师姐一手长戟挥舞的还是这么厉害，真是行走的大帅比；那个夸柳师兄一手幻术出神入化，水火两系灵气竟能驾驭到如此地步，真是前途无量；还有探讨招数的……
桑芽掏了掏耳朵，看了看有若铃离去的方向，转身跟着柳沐筵走了。
她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很奇怪，方才两人比试之间，她体内的白色妖丹竟然闪过一丝波动。
她的妖丹向来平稳，这一丝波动便显得尤为突出。
柳沐筵下了擂台后，用丹药补充灵气后，御着水焱扇飞回裘梧峰，回到自己的居所。
桑芽一路跟随，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头看她。
直到赶到他所居院落，那院落中有一棵古树，柳沐筵坐在古树下，靠在树干上，手中拿着一小坛子的酒，顾自在那里喝，也没有整理身上因为方才比斗而带上脏乱的衣襟和脸颊。
整个人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颓丧和悲伤，桑芽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到柳沐筵身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柳师兄？”
柳沐筵咽下口中的酒水，舔了舔唇，清浅一笑，“桑芽儿，你来了。”
与以往艳丽带着姝色的笑不同，这一笑约摸是桑芽见过最清淡的，甚至泛着微微的苦意。
“嗯，我来了，师兄。”她绽开一个芬芳馥蜜的笑，整个人比往常都要温柔几分。
“桑芽儿，陪我喝会子酒，可好？”
看着这样的柳师兄，桑芽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了，“好。”她轻轻回答。
柳沐筵便从储物器中拿出一坛子和他手中一样的酒递过去，“来！”
桑芽也靠着古树坐下，接过去酒坛，掀开盖喝了一口，倒是难得的好酒，惹人贪杯。
天色渐渐暮时，夜色降临，月亮悄悄然爬上了天空。
她看着月色下对面人儿风流精致的眉眼，“柳师兄，输便输了，没什么大不了，再赢回来便好。”
她想，也许是因为今日输了的缘故，笨拙的用言辞安慰。
柳沐筵放下酒坛子，转头注视桑芽，他看得仔细，看得认真，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
一眼一眼，看过她的一切，桑芽被这么看着，怪臊的慌，脸蛋儿不自觉染上些热红。
却见他忽而伸出手，抚上她的脸，“桑儿，你感觉到了，对吗？”
桑芽瞬间心头一跳，双眼直直盯住他，又是那种感觉，她的妖丹，妖丹又跳动了。
柳沐筵笑起来，这一回的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旖旎姝丽，艳色无双，带着真诚心挚，又带着淡淡的哀婉凄凉，“我说过，我们是同类。”
“桑儿，若有一天……”那人儿欲言又止，笑了笑终是把喉头那几个字咽下去，只是又继续说道，“与我一同离开这里，好吗？”
桑芽想了想，看着眼前人，无法拒绝，“好”，她答应了。
他又笑起来了，笑得温柔极了，眼角有点点晶莹闪烁，桃花眸中似乎盈满了破碎的月色和星光。
“桑儿，你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他轻轻的温柔的话语传到耳边。
桑芽点点头，她答应的事，自然会记住。
“来，继续喝酒！”柳沐筵拿起酒坛子与她的碰了碰，酒坛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哐——”
他们从约月上梢头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桑芽毫无意外的……又喝醉了。
明明酒量不好，却还贪杯的小家伙。
柳沐筵看着树下醉过去的人，眉眼浸染温柔色，靠过去，轻轻的染着醉意芬芳无比小心翼翼的在桑芽额间印下一吻。
小家伙醉了，他却是不醉的，起身将人儿抱进怀里，送回玉岚小筑，轻柔的将人放到床上安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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