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狐狸画皮

　　林染吓了一大跳——一个人的脸皮被剥了，那有多可怕！

　　凝神一看阿玉尸身，她的脸皮却分明还在！而且，各种丑怪的模样都消失了，代以的，是一张柔美却略带几分凄苦的，端庄的面容。

　　裴紫夏轻轻吁了口气，将手中那块脸皮抛在地上，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就是狐狸精画皮的伎俩。”

　　林染拾起那张脸皮，入手感觉便如真的人皮一般，但离了人的脸骨，也看不出有多丑怪来，只觉得诡异而恐怖。

　　林染道：“这和易容术，倒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见过易容易得和别人惟妙惟肖的，便是当事人的父亲也难以分辨。”

　　他想起了凤鸣谷中，师姑为林翠易容，顶替梅吟霜与大师兄完婚的旧事。这一切，恍如还在昨天，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裴紫夏摇头道：“这可与易容术大大不同。易容术是将各种资材堆砌到人脸上，暂时改变人的模样，但被易容的人是完全有感觉的，知道脸上有东西。

　　这狐狸画皮，却是按照想要的样子，事先将人的形貌在人皮上画好了，使妖法将人皮蒙到人的脸上。这画皮一上被施术人的脸，便与被施术人的皮肤融合在一起，由两层融为一层，被施术人没有半分异物感，可谓无迹可寻、毫无破绽。

　　狐狸精便是趁阿玉熟睡之际施法，过几天，便将她画得更丑一点。慢慢的，便连阿玉本人，也以为自己在渐渐变丑了。”

　　林染叹为观止，道：“原来狐狸精还有这门本事，也算得厉害的了。”

　　裴紫夏笑道：“不然，你以为狐狸一成人形，便当真个个都那么漂亮，都能当狐媚子的么？那是它们寻着画师，先在人皮上画了美人像呢。

　　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这画人而又必须画得形神皆备，没相当绘画的功力是办不到的。而狐狸成精，未必便擅长丹青，所以我猜想这桩事件里，除了桃儿之外，另还有一个绘画的高手。这个人，或许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林染折服地道：“姑娘懂得真多，而且思虑缜密，能料别人之所未料。想来姑娘也必是大有来历之人，不知师门背景能见告么？”

　　裴紫夏笑道：“你又夸奖我，我会当真的哦。不过，我并未打听你的来历细节，你又何必在乎我的呢？”

　　她道：“江湖儿女萍水相逢，有缘时把酒言欢，无缘时分道扬镳，心似皓月清风、身如行云流水，岂不快活？如多了出身背景，先把人定到一个小框子里再相看，那便不是交朋友，而是交权势、交出身了，还有何乐趣可言？”

　　林染一鞠到地，道：“林某一向自诩洒脱，今日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潇洒之人，在下拜服！”

　　裴紫夏也向林染拱了拱手，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兄台这番话，说得本姑娘心里十分受用，我也多谢你啦。”

　　林染直起腰来，二人相视一笑，都有如沐春风之感。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林染不信，阿玉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眼见她玉容惨淡、芳魂已远，林染心下也自难过，道：“姑娘自我师妹手里救下阿玉，后来又怎样了呢？”

　　裴紫夏道：“我听了阿玉所述事情原委，首先便想到了狐狸作祟，再联想起数月前发生的‘恶鬼食脸’事件，正好与阿玉与桃儿容貌变化的时间相吻合——

　　桃儿要在同一时段，使自己慢慢变美和阿玉慢慢变丑，一次画皮，便需要两张人面，所以难怪会频频出现所谓‘恶鬼食脸’的怪事了。而且，被剥去脸皮的受害者，又都是年轻女子，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向阿玉问清了杨府的方位，便让她在林中等候，我自向杨府而去，心想区区一只狐狸，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了杨府，刚巧是午休时分。我偷偷潜进杨宅，自不会让一个人知觉。杨府虽大，要找寻女主人的卧室，那也容易，我来到卧室窗外，听得屋里鼻息微微，心想这狐狸道行挺高，盘踞杨府这许久了，府中居然还没有妖气。”

　　林染听她说起狐狸、妖气什么的满不在乎，仿佛于降妖捉鬼一途驾轻就熟，几乎忍不住，又想问她是在哪派修道的。

　　裴紫夏继道：“我刚想翻窗进去将这狐狸精擒下，室内忽然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道，‘你好好儿地睡吧。这药炼制不易，既要东方骑羊星君的坐骑神羊的内丹，又要瑶池里结了九九八十一天的莲子，羊与莲，都是多子多孙的象征，何况神羊与仙莲？你服下它，或许今晚就会珠胎暗结，大功告成。’

　　我大吃一惊。这人说话的时候，屋里的鼻息仍在微微响着，可见里面的人不止一个，而且这人一直都在，而我却毫无察觉！

　　要知道，我既然在搜索狐狸精，自然将我的各种感知手段发挥到了极处，自信便是隔墙的落叶飞花，也难逃我的耳目。可这人的存在，竟然让我毫无察觉，可见得一定是个高手！

　　我暗自庆幸没贸然穿窗而入，不然这人以逸待劳地一击，我难免要吃大亏！

　　我惊魂未定，屋里酣睡的鼻息却仍在响着，那说话之人似乎喜悦难耐，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样珍贵的药我都给你用了，你肚子可一定要争气，莫辜负了我一片期望。唉，战神珠胎，稀世难逢的宝物啊！得之以后，纵横仙魔两界，无敌于天下，又有何难？你就是我今世最大的手笔，他日我神功大成，定到你坟头拜祭……’

　　我听他说到战神珠胎，心中的惊讶更甚，心神动摇之下发出了些微声响。屋里那人十分警觉，话声立止，跟着便听到门响。

　　若在平时，我可能惟愿他快些走掉，别耽误我捉妖，可刚刚听他说起‘战神珠胎’，那可比捉狐狸重要多了，闻声忙不顾三七二十一，撞开窗户便跃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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