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光明神与阿修罗

　　师桥一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滕安然把苹果削了皮，切下一小块使劲往他嘴里送，师桥一不耐烦的抿着唇，把头偏向一边，滕安然不依不饶，非要他吃一块。

　　宣清跟在吴潇和迪威身后，从病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往里看就看到这一幕，顿时不知该不该进去，缩在门口探头探脑。

　　病房里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化着精致的妆，穿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身材高挑，正笑嘻嘻的看着打闹的两人，见了吴潇和迪威，中年女人招呼道：“吴潇，迪威，来了。”

　　吴潇和迪威同时喊了声阿姨，吴潇看着滕安然喂师桥一苹果，酸不拉几的说道：“这待遇，别说摔断一条腿，就是摔断两条也值了。”

　　中年女人笑道：“桥一听到没有，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快吃了。”

　　宣清见她和师桥一有些相像，猜想应该是他妈妈，果然，师桥一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张嘴吃了一口，说道：“妈，你快回去吧，我爸一会下班该没饭吃了。”

　　滕安然温柔的笑道：“阿姨，你回去吧，桥一有我照顾呢，叔叔可离不开你照顾。”

　　师妈妈其实也想走了，她闻着病房里的味道有些头疼，只是不放心师桥一，又说道：“安然下午有课，桥一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都不方便，我还是在这儿陪他好了。”

　　师桥一抠了抠眉毛，嘀咕道：“想走就走，少了你麻将馆都开不了桌了。”

　　师妈妈伸手推了推他脑袋，还在犹豫着，滕安然说道：“阿姨放心吧，我请假了，下午不去上课。”

　　吴潇长叹一声，师妈妈嘴里说着这样好吗，脸上却高兴不已，客套几句，又前不搭后调的交代几句，提着包包走了，走到门口，见到藏头藏脑的宣清，优雅的对着她笑了笑，款款离去。

　　师妈妈一走，滕安然还要喂师桥一吃苹果，师桥一面无表情避开，埋头玩游戏机，吴潇唉声叹气，脸上却一点失落的表情也没有，迪威对着宣清招手，宣清趴在门框上，看着师桥一，像等着主人召唤的皮卡丘。

　　迪威见她不见来，夺过师桥一手中的游戏机，说道：“你亲妹妹看你来了。”

　　师桥一朝门口看去，见宣清一颗脑袋像长在门框上的蘑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师桥一勾勾食指，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宣清得到许可，才进到病房，吴潇在一旁逗着滕安然，迪威回答了这个问题：“肚子疼出来的。”

　　师桥一笑：“这么低级的借口门卫也放行？不会是表姑父吧？”

　　自从上次后，门卫是表姑父就成了他们口中的一个梗，每次宣清听了都要笑一通，可这次宣清没笑，她看着师桥一穿着白色太空服的腿，心里难受。

　　迪威说：“不是表姑父，这个门卫是个有内涵的门卫，人家只看演技，宣清演技好，就让出来了。”

　　师桥一再次勾勾手，让宣清离他近点，然后伸手摸摸宣清的头，问道：“你怎么演的？”

　　宣清眼睛红红的，摇头不说话，滕安然拍了吴潇一下，转脸看着宣清，“妹妹这是担心了？桥一，看来你没白疼她呀，有个疼人的妹妹真是幸福。”

　　滕安然口气酸溜溜的，吴潇啧了一声，说道：“小姑娘的醋你也吃，能不能行了？”

　　滕安然反手没轻没重的就朝吴潇肚子拍去，拍了个正着，也不管吴潇捂住肚子问候谁，犀利的盯着宣清道：“小姑娘也会长成大姑娘，妹妹也会变成好妹妹，桥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

　　师桥一直接忽视她，从床头桌上拿了一个橘子剥了递给宣清，宣清看了看滕安然，没有接，师桥一皱着眉头说道：“你看她做什么，跟她没关系！你看你嘴唇都干裂了，要多吃水果，一会回去的时候，让吴潇和迪威帮你把这些带回寝室去。”

　　师桥一这么说，宣清就真的不管滕安然脸色多难看，伸手从师桥一手里接过带着温度的橘子，就想不管不顾的对师桥一说她喜欢他，她之所以敢有这个捅破天的念头，无非是仗着师桥一对她好，可师桥一对她的好也只能给她一个念头，付诸行动她不敢，除了得到就是失去的结局太过决断，宣清不具备承受决断的能力。

　　几人闹了一中午，要上课了才走，师桥一交代宣清，让她不用再来看他，好好上课，快期末考了，考试成绩关系着高二分班，不能掉以轻心，他这么一交代，宣清真的就没再去看他，她不敢。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却没有下一场像样的雪，都是零零散散飘落几颗，不一会就化为乌有，地面都没有打湿，宣清最怕冷，连每周六的报到电话都不想打了，她不想出门，只想待在被窝里，可是她不能不打，妈妈还等着。

　　宣清睡到下午，苏晓敏临走的时候丢给她几包饼干，让她实在饿就出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苏晓敏与她的那个竹马好像有进展了，她又开始往五中跑。

　　宣清吃完饼干，到下午的时候实在熬不住，饿着肚子出门打了报告电话，准备在对面的小粉馆吃完粉就回寝室继续躺着，她现在穿越马路还是提心吊胆，好在也能战战兢兢的安全通过。

　　她前脚刚站稳，摩托车的咆哮声就在身后响起，宣清回头，见罗欢坐在摩托车上对她嬉笑，载着罗欢的是那个刚毅男生，罗欢提了几次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宣清对他有看法的原因，总是记不住。

　　罗欢没有下车来，对着宣清招手道：“宣清，走，吃饭去。”

　　宣清不想去，她讨厌这些人，可是罗欢笑得那么开心，脸上明明白白的刻着幸福两个字，宣清作为她的好朋友，不能让她失望。

　　冬天的风灌进脖子里，感觉被凌迟一样，全身像被小刀子打着旋剜了一刀，好在载着宣清的那个男生有良心，把头盔给了宣清，又用身体挡住了大半冷风，宣清缩在他后背，拿他来一对比，心里安慰很多，身上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一条比较窄的巷道里，两边全是各种吃食，时间不算晚，吃饭的人不多，罗欢见宣清冷得哆嗦，拉着她随意进了一家店，刚毅男生却说这家店不好吃，再往巷子里走一段有一家家常馆味道好，有妈妈的味道。

　　罗欢拉着宣清走在三个男生中间，刚毅男生走在前边，另两个一左一右护着俩女孩，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罗欢，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宣清，宣清不喜欢那些人动不动就叫她妹妹，无奈她个头小，别人除了叫她妹妹，也没别的称呼。

　　刚毅男生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宣清以为到了，歪着脑袋往前头看了看，见前边六七个拎着棍子留着奇怪发型的人挡住了路，她当时竟然想的是饭泡汤了。

　　罗欢这个时候还对着宣清笑，不亏是久经江湖的欢姐，她对宣清说：“你进店先点菜，我们马上来。”

　　宣清顺着罗欢示意看去，那家有妈妈味道的饭馆就在旁边两步路的地方，宣清也只是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

　　左边的男生对罗欢说：“嫂子，你带着妹妹进去，我们解决完这几个渣渣就来找你们。”

　　男生口气带着必胜的气势，这给了宣清盲目的信任，她竟然天真的相信三个徒手空拳的人能解决七个拎着棍子的人。

　　她们没有进店，罗欢拉着宣清站在一旁，见罗欢那么淡定，宣清更加坚信了。

　　棍子虽然算不上什么一击致命的利器，好歹也还是武器，人数上本来就讨不着便宜，何况人家还有武器，短短一分钟，宣清坚信只有一分钟，刚才还口出狂言解决渣渣的人就被打成了渣渣，这是宣清人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青少年斗殴，也是最后一次。

　　罗欢甩开宣清的手，冲过去拽开两人，抱住刚毅男生，替他挡了几棍子，她狰狞着脸奋不顾身的使劲踹着围攻的人，但是再横的欢姐也只是个姐，下手的人却不因为她是个姐而手下留情。

　　罗欢和刚毅男生一起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不要命的护着他，她一定很爱他，宣清想。

　　罗欢像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般还击着攻打的人，宣清看着棍子落在她的背上，罗欢仍是护住男生不撒手，宣清突然想起罗欢说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爱的罗欢爱着不爱她的人，她爱抛弃她的爸爸，爱疯掉妈妈，爱这个作为男朋友却要女朋友为他挡棍子的男生。

　　罗欢再硬的骨头也硬不过棍子，如果罗欢被打死了，刚毅男生会怎么样？他会记得她一辈子吗？会伤心一辈子吗？会悔恨一辈子吗？宣清混沌的世界明朗了，他不会，他一定不会，所以罗欢不能死，不值得！

　　如果师桥一是光明神，给她勇气走向美好，罗欢就是阿修罗，让她有胆量面对痛楚，宣清扑向罗欢的时候，她想的是罗欢不能死，没想自己能不能死，会不会有谁伤心，有谁记得自己一辈子。

　　从小到大，宣清没被棍子吃过肉，她第一次尝到原来棍子打在身上这么痛，她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罗欢见宣清扑在自己身上，棍子带着劲风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她突然尖叫起来，她抱住宣清护住她的脑袋，一张脸上带着刺目的红，不知是谁的，她放开了男生，护住了宣清。

　　如果你一开始就像这样能主导我的思想，如果你是姐姐，我愿意为你留下，可是你是妹妹，你需要我保护，可我不能保护你，只能带给你灾难，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还你干净的世界。

　　你的世界是白的，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我的世界是灰的，阴暗的，血腥丑陋的，比黒更加恶心，我不能让你的白被灰侵染，这是罗欢后来在医院为宣清涂药的时候想的。

　　宣清不知被抡了几棍子，她想要推开护住她的罗欢，可是她没有力气，她的背很疼，手臂很疼，腿很疼，哪儿都疼。

　　正当宣清以为她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魔鬼的头顶传来，越过粘稠恐怖的结界，传到了宣清的耳朵，那是救世主的声音，属于一个影响一代青少年的美好少年的声音。

　　“小宣清！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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