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恶毒到底后质子发疯了(37)
如同开闸泄洪,憋在心里的哀情有了发泄口,哭过一场之后的安然恢复了些精气神,闲来无事时还会开开玩笑。
菁芜日日都伴在安然左右。
一日,菁芜携着束野花推门而入,却不见安然身影。
他慌了神,四处寻找,最终于群山之巅见到了她。
见到她的刹那,他心底的惶恐与不安便如被狂风席卷的海水般汹涌。
明明天道化身并非血肉之躯,不老不死,不蠹不腐,她却肉眼可见地清减了。
安然站在悬崖边上,衣裙猎猎作响,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阿然。”他向她伸手,“过来,危险。”
她转过身来,勾起浅浅的微笑。
“姐姐,菁芜呢?”
菁芜问,“你,想他了?”
“嗯。”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我叫他来见你。”
“别。”
安然神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碎石块咕噜噜从悬崖处滚落。
她不停歇地摇头。
“不要。”
“我知道他跟那群人不一样。”
“可我,还是害怕。”
笑容遮不住的悲伤溢出,安然哀哀道,“对不起,小乌。”
“枉费了你这些日子的陪伴。”
“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没办法忘掉那些回忆。”
她往后挪动着,半个身子腾空。
“菁芜捏出你来,其实是为了让你代替我吧?”
菁芜摇头,“不,不是。”
他哪知道,安然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他呢?
难怪,她在见到女装后的他,能如此自如迅速地与他亲近,从没有太多疑惑。
安然满脸凄凉,“也对,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她脚后跟已经凌空,可她浑然不惧,只真挚地对他说: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经历我遭受的这些。”
“真的,太痛苦了。”
一滴泪落在地上,安然纵身跃下悬崖。
菁芜想要凝起法力,心口蓦然一痛,野花掉落一地。
“阿然不要!”
天道大叫一声,整个身子弹跳起来,不料向上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霎时,他跌落到地上,眼冒金星。
忍冬惊呼,“郡主你没事吧?”
“你下巴这一块都红了呀。”
安然瘫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痛意消退,她动动下颌,感觉完好无损,才抱起还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天道,手指将他的头抵到一边。
“你的脑袋平时摸起来毛茸茸的,怎么撞起来这么硬呢?”
天道头歪在一边,木楞楞的,平日里不自觉甩动的尾巴也蔫蔫地下垂。
安然一咯噔,“不会是睡了那么多天睡傻了吧?”
她掌心托着天道的下巴要把小猫头转回来仔细看看,触手却摸到了一猫毛的湿润。
天道碧绿的猫眼积蓄了一汪眼泪,如被水洗濯过的宝石般剔透。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可怜,让人心疼。
忍冬就是一下子被天道水汪汪的眼睛捕获的姑娘。
她怜惜地说:“小猫猫一定是被吓到了。”
伸手爱怜地摸着天道的背,她问安然,“对了,郡主,你这猫叫什么名字呀?”
“什么名字?”
安然犯了难。
她只知道天道是天道,从来不知道天道还有名字。
安然问天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呀?”
天道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闷闷回答,“我没有名字。”
他又不像她,需要去各个地方给气运之子们设情劫,除了她也没有说话的对象,要名字干什么?
“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好歹随机应变取一个,给她个回答。
天道脑海里闪过昏睡时梦见的破碎画面。
明明他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些事情,可心痛的感觉又是如此真实。
是他的幻想吗?
“快点。”安然催他。
天道说:“小乌。”
“哈?”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虽然大为不解,安然还是接口向忍冬介绍。
“他叫小乌。”
“小乌?”
忍冬问,“是‘乌’黑的‘乌’吗?”
安然看向天道,见他没有反应,便说:“是。”
忍冬笑着道,“小乌满身雪白,你给他取一个相反的名字。”
她竖起大拇指,“郡主,不愧是你。”
经忍冬这么一点拨,安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照这样说的话,天道取这个名字再合理不过了。
她摸摸天道的头,不再纠结,而是谈起另外的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么?”
忍冬要去摸天道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
她苦着张脸,“真的。”
“郡主,自你醒来以后,你就问了我不下三遍。”
她拖着调子强调,“我真的是今早进来打扫时看到你安静地躺在床上的。”
“没见到有什么人。”
看忍冬被逼到满脸无奈,安然信了。
她又暗戳戳想,难道是苏青禾把她送回来的?
也不是不可能。
“啊!”
忍冬拍拍脑袋,想到了什么似的。
“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跟质子提过一嘴。”
“可能是,质子去皇后那儿把你接过来的······”
忍冬猜测地说完,又添了一个字。
“吧······”
嗯?
怎么还跟姬清晗扯上关系了?
安然侧眸,“你跟他提了什么?”
忍冬挠头,“就是郡主几天不回来,我也没地方去打探消息,就跟他说了一下这个。”
安然警觉。
忍冬真跟姬清晗暗地里搭上线了。
看情况,姬清晗已经有了一定的势力。
“你为何要跟姬清晗说这个?”
她着意反问,“不过一个质子,他就有能力打探消息了?”
忍冬被安然咄咄逼人的质问快搞哭了。
“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看安然还有开口问话的架势,她双手合十。
“哎呀,郡主求你了,你别盘问我了。”
“你要不自己去问问他吧,我真不知道。”
忍冬逃也似的溜出了寝殿。
安然望着忍冬落荒而逃的背影直摇头。
真是经不起激,也不知道宁国怎么会想着派她这么个人来当细作。
她抬脚正要走出去,怀里的天道破天荒主动跳了下去。
他在垫子上团成一团。
安然走过去,“醒过来之后你就很反常,怎么了?”
天道脑袋里乱蓬蓬的,他将头埋进身子。
“我还有些晕,想再休息一下。”
安然没有半分怀疑,体贴地拉过专门缝制的小被子盖在他身上。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苏青禾在破庙里挨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挨到药性散完。
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她身体被汗水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在意识里觉得自己撒泼打滚形象全无,衣不蔽体,已是颜面不保。
正羞愧万分时,猛然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能动能说,着装打扮都如姬清晗离开前那般齐整。
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除了珞炎的事情能触动她情绪外,苏青禾已经多年未曾有如此激烈的情绪起伏了。
就在这心绪的一起一落间,她更加察觉到了姬清晗的可怕之处。
知道易梦花,还能将其制成药丸,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身形鬼魅,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摸到和乐山,破了她的障眼法。
苏青禾暗暗把姬清晗单独拎出来画了个圈。
此人,不可小觑。
在暗卫的护送下悄悄回宫,苏青禾刚踏进正殿,便看到一个藏青色的身影。
顾辰钰转过身来,倒一盏茶送到她面前。
“母后在外头玩得可还尽兴。”
苏青禾接过,喝了一口,才觉得缓了口气,仿若满身风尘都被这一口茶涤荡得干干净净。
“尽兴?”
她没好气道,“净是些惊吓罢了。”
顾辰钰微笑,“母后身居高位,又有农门的人护着,谁敢给您惊吓?”
苏青禾眼神示意,“头一个就是你。”
“儿臣?”
他无辜道,“儿臣如何能吓着您?”
苏青禾走到黄花梨木的扶手椅前坐下,即使不看他,也自有一番威严。
“什么时候跟她对上眼的?”
顾辰钰没想到她会说这事,意外不已。
“母后,您从何得知?”
话说一半,此中含义却是不言自明。
“孩子的心思当娘的能不知道吗?”
她说着,抽出一条帕子便甩到小几上。
苏青禾话语悠悠,“你长大了,行事也越发大胆了,连贴身的帕子都敢塞给她,也不怕被人认出来落人口舌。”
“只是——”
她手执杯盖拂去面上茶沫,再抿一口。
“本宫记得,你以前最瞧不上的,就是她。”
顾辰钰走至苏青禾面前,垂首行礼。
“母后明鉴,此前是儿臣眼拙。”
看他这诚恳认真的模样,苏青禾长吁一口气,感慨道,“何止是你一个眼拙?”
“本来还想······”
回忆起破庙里狼狈的经历,她止住了话头。
“算了,那孩子遇事拎得清,懂得藏拙,十几年来连本宫都能骗过去。”
“再加上,她是珞炎的孩子。”
苏青禾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别样的想法。
若是她与珞炎无法圆满,那他俩的孩子呢?
她怀着一种兴奋又欣慰的心情说:
“与你,甚配。”
“母后能这般想,儿臣便放心了。”
顾辰钰抬起头,俊朗秀气的面庞上却浮现出几分落寞。
“然而,她真正心悦之人,是宁国质子。”
苏青禾放下茶盏,不以为然。
“你这又是没看透。”
她朝顾辰钰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她对姬清晗的所作所为,均是为了解她自己身上的毒。”
他坐到苏青禾下方的位置上。
“母后此言何意?”
苏青禾双手交叠于腿上,慢吞吞解释,“珞安然从小身中奇毒,非虎符中的神药不能解除。”
“数月前,她偷摸着带姬清晗出宫去和乐山,为的就是神药。”
她思索着说:“原先本宫还疑惑她为何言行大变看中了姬清晗,可现在本宫是明白了,那姬清晗,是个有本事的。”
“那半颗神药,想必他是服下了,才惹得珞安然一定要将他留在身边。”
“用此法将她困在身边,又得到了虎符,好心计啊。”
顾辰钰垂眸,“原来如此。”
“既然姬清晗已经成了她的药,儿臣与她便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不曾想苏青禾听了这话,斜过来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谁说只有姬清晗才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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