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入冬
年级总结会。
不只学生有排名，老师每次考完试也要被放在火上烤！
会议由年级主任姜主任主持。“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分析》已发到各位手中，每班一级目标、二级目标、三级目标已表明，完成较好的是一班、八班、十一班，完成了3级目标。其次，三班、四班、九班，完成二级目标，其他班级，完成了一级目标。会后，各班主任组织任课老师进行会商。咱们除了关注边缘生，对于后几名，也要多关怀，查找他们学习暂时落后的原因，多关注孩子的内心。虽然这些孩子学习成绩暂时还不理想，也不能让孩子对人生产生悲观情绪。咱们这么优秀的生源，他们都可是初中班级里的前十名！这些学生的受挫力不一定比普通学校的孩子好，都是习惯了排名靠前，垫底的滋味，对于谁来说，都不好受呢！”
菲菲看看手中的《成绩分析》，谁谁的后面都清楚地列着：单科200名之前几个，600名之前几个，1200名之前几个……一班化学成绩突出，遥遥领先！ 语文也在前列，班主任效应嘛！教的2班语文成绩居中游。
怪不得班里教化学的左老师，这么拼！经常晚自习都要给班里学生讲课！讲了课，老师多出力，学生还不领情！晚自习听完课，还得写化学作业，一共6科，数学就得写一节半，化学老师看晚自习时讲课，自习时间就又少了！作业写不完，十点多回家还得写，菲菲知道，这背后都是学生的泪啊！写不完，明天被老师批、罚站，苦逼的师生啊！
“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
对于老师而言，每次考评数字难看，不只脸上挂不住，还评不上优秀教师，进不上职称。现在提倡尊重孩子，排名不公布，老师又何尝受到尊重了呢！要想被尊重，只能有个好看的成绩！
哎！老师有压力，压学生，又多布置作业！这是一个死循环哪！
与菲菲同位坐着的习凤，苦着脸，“于姐，这次，俺两个班都没考好，压力山大呢！”菲菲小声安慰，“只是一次小考，小考而已。”
习凤说：“这两个班的班主任都是教理科的，不重视语文，班里学生作业每次都有1/3完不成呢！”
菲菲心里也倍感压力！嘴上却说：“别在意，咱语文一直是地位最低！习惯了！”
周六，薛明也难得没出差，菲菲也大休。
菲菲开心，难得都在家！“今天咱炖羊肉汤喝吧！”
菲菲在厨房里忙着，枫河人爱喝羊肉汤，下面周边县村的羊大都是放养的，在山坡上吃草，又常运动，所以肉质鲜美，不膻呢！厨房里飘荡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味道……
朱朱从客厅跑来，“朱朱要吃羊！要吃羊！”
菲菲笑笑，“乖，锅里炖的羊肉汤好了，妈妈给盛一碗！”
菲菲拉开斗厨，想拿碗，不知是用力，还是什么原因，不锈钢架子的抽屉竟然“哗”的掉下来，叮叮当当，动静老大，菲菲吓了一跳，朱朱吓得也跳到一边，“妈妈，地震了！你昨天刚给我讲过的！”
菲菲定睛一看，几个碗和盘子经不住这震荡，不幸骨折，碎成几半！
菲菲呆了，呓语道“这什么情况！”
赶快把朱朱抱起来，还好，孩子没伤着。
正要把朱朱送到客厅找爸爸，薛明和爷爷闻声惊骇，也来厨房看看情况，薛明倒是淡定，说：“时间长了，零件老化了！”
菲菲小心翼翼地收拾满地的碎片！
入冬了，电视上晚间7:30的天气预报在播报着：“未来三天，华北地区急剧降温，明天，最低温将骤降至零下3度。请做好防寒保暖措施！一定要记住：要穿秋裤！”
于菲菲看朱朱爷爷每天都要看天气预报，似乎只是一个习惯，手机上都有天气预报，他还是保留了他的习惯，很难改。
朱朱在画画，一手托腮，一手攥着笔，在画妈妈！长头发，向下垂，一根，一根，怎么头发这么多！长呼一口气，累坏了！依然在坚持，画得很认真呢！
菲菲拿着柏杨的《中国人史纲在读》，柏杨开篇就独树一帜，以山脉、大河为切入点，地理上熟悉的名词一一跳入眼睑，菲菲脑中浮现出中国地图，黑龙江、黄河、长江、珠江、汾水、桑干河……
秦岭、桐柏山、大别山、祁连山、阴山……
有些数字详实、枯燥的表格，菲菲跳过，虽然不很有趣，但有些史料丰满了脑中的大历史事件……还是袁腾飞、当年明月的笔锋更让人感到轻松，毕竟，不是一代人呢！后者没有背负时代的厚重感，而柏杨是在监狱之中，完成了这八十万字！讲述了从盘古开天地的神话时代到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整部中国历史呢！菲菲想，能忍常人不能忍的寂寞，才能留下身后名吧！
菲菲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正在卫生间洗澡的薛明，一声惨叫！“哎哟！……”
菲菲赶快跑去看看，敲敲门，问：“薛明，怎么了？”半响，里面薛明似乎龇牙咧嘴，喘了口气，说：“哎——，这整体浴室下面的塑料台子坏了，把我的脚割破了！”菲菲担心地问：“要紧吗？”
薛明说：“还好，还好，出了点血！”
卫生间中，薛明看看被坍陷的塑料片划伤的流血的脚，用冷水冲了冲。血不流了。
……
薛明穿着浴袍出来了，菲菲上前看看，薛明脚踝处一个长口子，又去卫生间一看，塑料台子被踩了个大洞，几个尖碴斜插着，菲菲无奈地说，“我明天找人来修修吧！把台子拆了，应该就行了。”
又一天，夜里。
菲菲睡得正香，一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在耳边模糊着。菲菲觉得声音好烦，萦绕不去，菲菲仿佛来到一片瀑布前，高数丈的白色瀑布，如雷喧豗，飞溅着点点水花，空气中有水汽飘散的湿润感觉……
想去小便，菲菲醒了！却清楚地听到真的有水流的声音，打开灯，发现地上都是水啊！菲菲赶快爬起，听到暖气罩后的呲呲水流声，循声而去，菲菲赶快打开暖气罩，是窗下暖气管漏水了！水管接头处水哗哗地流着，发黄的水漫流到地上。
这可怎么办？菲菲找来扳手，用力的拧啊拧，力气小，不管用呢！菲菲只好搬救兵，去叫薛明。薛明睡得正香，被推醒，吓了一跳！
菲菲皱着眉，小声说：“明，暖气管漏水了！”薛明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明天再说，睡觉！”菲菲急了，“流了一地，把你卧室木地板泡得不就变形了？起来看看吧！”薛明万般不情愿的起身，来到菲菲那屋一看，水流满地，“哦，我知道，把总闸关了就行了。”
找到总闸关掉，漏水处水流渐渐小了，直至停止。
薛明，一屁股坐在床边，“衣不如新，物也不如新呢！”
菲菲丧气地说：“本来以为搬了新家，终于可以让朱朱和你睡一屋，我单独睡一屋，可以高枕无忧了！咋，咋，老让人这么扎心呢！要是买个新房子，就没这么多事了！”
薛明说：“近几年别想了，明天修吧！要不是你姐……”
菲菲一听，立马火冒三丈，“又提，又提，是你自己把钱硬给人家的！”菲菲一字一顿，眼神凌厉地看着薛明，薛明也回了一眼，“说说不行？”
菲菲怒了！“不行！大丈夫敢作敢为，别做了，当回英雄，又在这一直叽叽歪歪，你烦不烦！”
薛明更不爽，“本来咱能买新房住，现在买了这十几年的老房子，还不能发发牢骚！”
菲菲甩了一下头发，“不行！我烦！烦！烦死了！”菲菲满腔怒火！
薛明也脾气上来了，“你烦，你买新的大房子，不看自己挣多少钱！天天喊着道德高尚，拿着卖白菜的钱！”
菲菲大声说：“嫌是老师，别娶啊！当初死乞白赖的求着我……没实力，别逞英雄！”
朱朱的爷爷从房间出来，看了看情形，“你俩这是咋了？地上怎么有水？水管漏了？”
薛明也很诧异，“菲菲，你发什么疯！”又对着爸，说：“没事，菲菲做噩梦了！梦见发大水了！”
爷爷哦了一声，“没事，就睡吧！”
菲菲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听到薛明已经睡了，鼾声如雷。自己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咳！睡不着。又翻来翻去，还是睡不着。索性又扭亮台灯，从床头柜拿出日记本，写下：
12月5日 星期六 晴
我从不后悔选择了教师职业，在课堂上，孩子们求知的双眼，纯真的笑容，真诚的信任，都让我觉得自己的工作有价值。只是，教师的低收入，还是让我在世俗之人的眼里变得可怜、可悲！可是，如果我当初选择了做公务员，会怎么样？天天写着例行公事的文章，歌颂领导工作安排井井有条，单位员工工作高效，把所学全抛之脑后……
很晚，菲菲才睡着。梦见，一间硕大的办公室，每个人穿着灰色的翻领统一工装，一个胖胖的上司，坐在对桌，脑满肠肥，端着茶水，看着报纸，永远皮笑肉不笑……
指挥着于菲菲，写这篇稿子《论领导的英明》，写这篇稿子《领导的英明是怎样炼成的》，写这篇稿子《从基础到领导岗位——当代好干部***》……
画风是，菲菲在写稿，写稿，写稿，领导在喝茶，看报；看报，喝茶……
菲菲写，写，写……领导说：“不行，不行，不行……”菲菲只觉天旋地转，四周都是领导的伸着食指的指着自己的手势，“重写，重写，重写……”
又一个画面：年级会议。
姜主任主持，一改往日简介会风。讲，讲，没玩没了……菲菲手中的成绩分析单，显示于菲菲最后一名，姜主任在台上说：“于菲菲老师不安于本职工作，成绩倒数第一，罚她去机关写稿……”菲菲惊恐万状，大声哭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
一夜不能安睡。噩梦不断。
早上，菲菲醒来，6:40了！竟没听见闹钟响，扯过衣服穿上，狼狈地套上鞋，就要出门，薛明在门口，冷冷地说：“你要干什么？今天星期天。”
菲菲愣了，目光呆滞，“薛明，我肯定得神经病了！我是，于菲菲吗？于菲菲，是我？为什么我的生活有些糟糕？”摸回屋，钻进被窝又睡下。
至10点，灿烂的冬阳照进卧室，菲菲醒来，第一句话：“我要去看心理医生！”
温暖的米色墙面，舒适的美式沙发，温文尔雅的帅气中年心理医生。菲菲坐下来，觉得很舒适。医生说：“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
菲菲的眼泪一下决堤了，她像个婴儿一般哭起来，哭得酣畅淋漓！哭得一塌糊涂！哭得地老天荒！
哭完，还没说话，菲菲觉得自己清爽了许多！清清嗓子：“我可能压力太大了！家里最近又搬家，事儿挺多！我是高三的班主任……”
第二天早晨，菲菲刚进主任室签到，就见几个班主任在那正议论，管大伟看见于菲菲，立刻说：“爆炸新闻！明日中学的高三、二班班主任，被学生捅了七刀，不治身亡！”
菲菲张大嘴，半天合不拢，“为什么？”
“学生写不完作业，老师批评！男生报复！”
菲菲恍惚了，我的学生不会杀我吧？
其他老师在议论，“这学生心理已经变态了，他觉得老师、家长都在害他，他有幻觉，他要主动保护自己，他要先下手！”
“他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咱班主任变成高危职业了！”“哎！管的松，领导、家长不满意，管得严，学生记恨！不好把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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