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度思卿一怆然
大年三十傍晚天刚擦黑外面就噼里啪啦地放起烟花炮竹,漫天华光溢彩,玻璃震得哗哗响,曾谙抱着毛绒兔子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满眼羡慕。
陆文沚从厨房出来喝水,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提议:“曾谙,不如我们也出去放烟花吧?”
“可是家里没有烟花。”陆嘉衡提前叫张妈置办了年货,当时曾谙嚷着要买烟花,张妈说陆先生喜静最怕吵还是不要买了,曾谙只好作罢。
“路口的烟酒商店里就有买啊,我们走吧。”陆文沚笑着把曾谙从飘窗上抱下来一起去玄关穿鞋。
“等等,你们去哪里?”陆嘉衡一手拿着一片惨不忍睹的饺子皮,一手拿着擀面杖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去放烟花啊,你也一起来吧!”陆文沚过来拉陆嘉衡,取过擀面杖把他手里的饺子皮扔进垃圾桶里。
“可是不是你说要包饺子的吗?我才擀了三张皮”陆文沚拖着他出了门,陆嘉衡只来得及把围裙脱下来扔在鞋柜上。
楼下的小花园里人还挺多,小孩子们手持烟花棒追来追去,大人的笑骂呵斥此起彼伏。陆文沚和陆嘉衡陪曾谙放了两枝烟花棒后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放曾谙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跑来跑去地疯玩。
“诶,小陆教授今天带女儿下楼玩啊。”一个卷发胖墩墩的阿姨过来和陆嘉衡打招呼,她家跟陆嘉衡同一栋,住在三楼。
“嗯,你好。”
“呀,这位小姐噶漂亮啦,以前竟是从没见过。”
陆文沚颔首:“你好。”
胖阿姨看着他们俩眼神中不无遗憾:“前些天我看到王阿姨她们还在商量着把她在外企的侄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这附近一众老阿姨老叔叔眼里陆嘉衡这样好的条件却一直单着实在是浪费,所以他们时不时喜欢过来给他牵个红线,陆嘉衡已经说过无数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依然阻挡不了老阿姨老叔叔们的热情。
陆文沚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解释道:“阿姨,我是陆嘉衡的姑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哈哈哈好”
胖阿姨一惊,上下打量着陆文沚,啧啧道:“可是你看起来真年轻。”
“她真的我姑姑。”陆嘉衡说,脸上看不见笑意。
胖阿姨又夸了几句陆文沚漂亮转头跟陆嘉衡说起自己家里的女儿:“小陆教授还记得我姐姐的女儿伐?你们应该在楼道里遇见过,她长得很白,脸圆圆的还蛮漂亮的。”
陆嘉衡已经对这场指向性明确的谈话感到厌倦了,于是他说:“不记得。”
胖阿姨语速极快,完全忽略陆嘉衡的话:“她在北京读完大学还要接着往上读,眼光那真是是高得不得了啊,家里人介绍的是一个也看不上,又要学识高又要品德好又要长得帅,上哪找这样的人啊,家里人快急死了。我看找小陆教授这样的就将将好,妥妥的青年才俊,虽然还带着一个女儿但是人家洁身自好啊,从来不沾花惹草,这样的好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好冷。”陆嘉衡直接站起来,“我上楼换双鞋。”
胖阿姨低头,看他脚上确实穿着一双居家拖鞋。
陆嘉衡微笑道:“您继续,我去换双鞋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阿姨转头看陆文沚。陆文沚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你们这些家里人也该劝劝陆教授啊,都快三十的人,带着女儿不说还单身一个人过。”胖阿姨一脸痛惜
陆文沚乐不可支笑得肚子疼:“我们哪说说得上的话,他眼光也高啊,又要学识好又要品德好还要长得好,这样的人实在是天上有地上无啊。”
胖阿姨后知后觉,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悻悻地走了。
最后陆文沚和陆嘉衡在厨房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包出来24个又破又漏的饺子,一锅煮了当晚饭。曾谙非常给面子地蘸醋吃掉了自己碗里的六个饺子,并且表示白菜猪肉馅很好吃。
一直折腾到八点半大家才坐下来一起看春晚联欢晚会,曾谙窝在陆文沚怀里小小一团打瞌睡,陆嘉衡坐在旁边看书。
“你能把书放放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年的。”陆文沚拿开心果的壳砸他。
“就像这样。”陆嘉衡头也不抬,掸落翻身上的果壳翻下一页,忽觉回答得不严谨又补充,“会给你打个电话。”
陆文沚一时,继续磕开心果,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往年过年陆嘉衡就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书,电视里放着春晚把喜庆的声音塞满整间房子,外面虽万家灯火普天同庆亦如隔雾看花。英国的学期安排跟国内不一样,陆嘉衡大年三十打电话过去,陆文沚还在上课只能匆匆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你这家伙还真是可怜。”陆文沚轻轻地说。
陆嘉衡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陆文沚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我说你身上的人味越来越淡了,再这样下去你要迟早要羽化登仙了。”
陆嘉衡笑了一声。
“你现在想做的事跟你那时跟我说的还是一样吗?”
陆嘉衡翻书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着陆文沚,非常认真:“从来没变过。”
陆文沚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眼里甚至有些忧虑:“我劝你别把自己写‘进去’了。”
陆嘉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相信我们当今的时代是可以容得下一本文学史的。”
陆文沚不置可否,把手心里的开心果壳捏得咔咔响。
“去年北京党史展览馆在整理革命委员会的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点爷爷当年的遗稿,他们问我是想自己保存还是捐献馆藏。”
“你怎么说?”
“遗稿捐献馆藏,但要影印一份寄过来。”
“挺好的。”陆文沚把手里的一把果壳扔进垃圾桶:“就算爸爸他自己应该也会这样选吧。”
“我明天下午准备带曾谙去拜访已经退休的邢老院长,你去吗?老人家也一直很想见见你。”
陆文沚迟疑了一下:“邢书鸿?”
“嗯。”
“不去,他们那些人每一个都让我感到恶心。”
“好吧。”陆嘉衡也没有要劝的意思。
大年初一一大清早曾谙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睡眼惺忪下来看见陆嘉衡和陆文沚、张妈三个人在争论香案到底朝那个方向摆。张妈说习俗都是朝家乡的方向摆,所以应该朝向正北北京。陆文沚坚持要朝西北不朝北京,因为她的母亲安葬在英国,而父亲安葬在北京,她说了不下三遍北京不是我的家乡。陆嘉衡说应该朝西,因为按照佛教所言人死后灵魂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吵到最后陆嘉衡觉得张妈的习俗论有道理于是站到张妈一派,两票对一票,决定香案朝北。
曾谙在翠屏的时候见多了祭祖,觉得陆家的祭祖实在是太奇怪了,香案上不供黑白照片供的是新被削下的一小枝竹枝和一小株梅花。
陆文沚跟她解释说,因为曾谙的曾祖父母的相片都已经佚失,所以这竹枝和梅花就代表二老了。
曾谙看了看香案噔噔跑上楼折了一枝梅花下来,垫着脚就要把它们往案上放。
“曾谙,你干什么?”陆文沚上来拉住她。
曾谙此时完全不乖,一边挣扎一边喊:“这是阿婆!”
“让她放吧,别拦着她。”陆嘉衡说。
曾谙放好梅花,在盛着湿土的陶瓷笔洗里插了三炷香后跟着张妈吃早饭去了。
陆嘉衡站了一会儿,上楼摘了一朵红色月季花下来。
“这是她?”陆文沚有些不能相信。
陆嘉衡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怨恨她,毕竟她差点毁掉你的人生”
“我从没有怨恨过她。”陆嘉衡上了三炷香,缓缓道,“我也没爱过她她只是太年轻了”
因为太年轻所以蒙昧无知,偏执而不自知。
陆文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长叹一声。
邢老嗜甜,去之前陆嘉衡先开车去了一趟三阳南货铺买了新鲜八宝饭、松糕、桂花糖年糕还有一些麻酥糖这这样的小点心。陆家三个人都不爱吃太甜的,所以另外只称了半斤绿豆糕。曾谙非要尝鲜于是拆了一袋麻酥糖,吃了一路还没吃完。
“曾谙,等会看见邢家二老要有礼貌,要问邢爷爷和郭奶奶新年好知道吗?”陆嘉衡在楼下把车挺好,看曾谙还在全心全意对付粘在后槽牙上的糖,于是又教了曾谙一遍。
“知道啦!”曾谙用力点头,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在她眼里看来,陆嘉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了外人这样严肃的要求过自己。
陆嘉衡摸了摸她的头,尽量把话讲得轻松让她听懂:“邢老在很久之前帮过我,如果不是邢老我现在恐怕已经没办法教书了。”
曾谙听明白了,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听话,上楼的时候还自告奋勇地帮陆嘉衡拎了一袋子东西。
邢家二老看见两个人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郭奶奶拉着曾谙的手直说这孩子跟自家囡囡小时候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不过转头看着陆嘉衡买来的这么多东西堆满茶几又不禁嘴碎道:“你怎么买这么多甜点心,老头子有糖尿病在身上,医生说要少吃甜的。”
邢老是个心宽体胖的,当下反驳道:“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口好东西,忌这个又忌那个,现在正过年我还不能吃几口”
郭奶奶气极反笑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总有歪理。小曾谙,我这还留了一个农学院的学生送的玫珑蜜瓜,我去切来。”曾谙听到有好吃的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去了。
邢老带陆嘉衡去了书房,拆了两包麻酥糖,用心爱的紫砂壶泡了一壶热茶又拉了两把藤椅,开口就问陆嘉衡最近在干什么,陆嘉衡只说自己在写一篇专业的论文准备明年往ssci投顺便帮手底下的学生审一审文章。邢老说这还挺好,发国外的核心就不必看国内那帮孙子的脸色了,再者他也确实需要两篇自己是一作的文章,总是替他人做嫁衣着实可惜。国内北核那边有人故意卡陆嘉衡的文章,南核这边做得没那么绝,只是要求陆嘉衡挂靠别人,自己不能是一作。这就是文圈里的风气,把名誉看得像贞洁那样重,然而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事实如何根本没有人有空追究。好在陆嘉衡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白给一作,文学院里的一些看不惯他人早就开始整他了。这就是事实,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倒也不必说什么高风峻节无愧四皓。
“我听于成那老小子说下半年你不但去蹭马哲的课还一直跑到马哲研究院去蹭会旁听,做笔记做得比他们那些开会的还认真。”邢老转移话题,半开玩笑道,“怎么,要改行研究马克思主义了。”
陆嘉衡笑了笑道:“学无止境,多学一些总是好的,而且这一块也是我的短板。”
邢老啜了一口茶问道:“那本新文学史还在写吗?写到哪了?”
陆嘉衡平静地说:“不写了。”
邢老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言放弃,半口茶卡在喉咙里,咳了个半死,急忙道:“诶诶诶,你这个年轻人,虽然你上次拿了一部分给我看我确实话说得比较重,但也没让你放弃不干啊!我不是要你‘疏瀹而心,学而后思’吗?”
“我就是好好想过您老说的话才决定不写的。”陆嘉衡一边伸长手给邢老顺气一边解释道:“一是你跟我说的定位问题,待在爷爷的框架里刻意模仿着续写完成后半部新文学史,那么我写出来的东西注定是虚伪的没有灵魂的毫无意义的,不但是狗尾续貂还是对我自身才华的浪费;二是你提到的我在潜意识回避主流指导思想,我想这是因为我没有正确看待思想史与文学史之间的关系,现当代的文学和现当代的思想是精密相连的,就像儒家思想作为内核贯穿中国近一千八百年的文学创作;再者我也没有正确地处理好个人情绪,更没有真正准备好面对那段历史的心境,我想只有当我彻底理解它了我才不会恐惧它。”
邢老直点头:“很好很好,你分析的很透彻!所以不要放弃啊!”
“不是放弃,只是我认识到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够,所以我大概会等到四十岁左右再开始写吧。”陆嘉衡道,“沉下心系统地学习马克思并理解它的中国化是我现在准备做的事,这还是个开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邢老听完后心中大定说:“那就好,你就慢慢来吧。”
“您说的‘疏瀹而心,学而后思’我一直记着。”
邢老长舒一口气道:“还不是怕你们这些年轻人走极端,你要记着永远不要在世界拒绝你之前拒绝世界。”
“嗯。”
说完这件大事气氛就轻松起来,邢老笑问道:“刘老幺那家伙对你怎么样?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替你骂死他。”
“刘院长很照顾我,他力排众议把我从外语学院调回来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邢老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们那叫众议吗?他们那叫狗叫!”
言毕两人都笑了起来,闲聊几句后,邢老说起年前师大的棋友告诉他陆文沚进了师大心理系任教,“师大心理系79年建系,一波三折初具规模,现在正是缺人才的时候,文沚回来得正是时候。”陆嘉衡称是,邢老感慨道:“上次见那个小丫头已经13年前的事了。”
陆嘉衡说:“我本想带她过来,但她心里不愿。”
邢老摇头叹道:“算啦算啦,强求不来。”
陆嘉衡饮茶不语。
郭奶奶来叫两人出去吃瓜,邢老看见自己单独一个小碟子里一片比纸还薄的瓜愤愤道:“郭芳同志你这是区别对待!”
郭奶奶正色道:“邢书鸿同志你今天的糖分摄入已经严重超标,别以为袋子里少了两包麻酥糖我不知道。”
“得得得,你眼力好,学生多挖了二两氮肥你都能看出来,我横竖是斗不过你。”邢老投降。
临走前邢老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红包,说什么都要给曾谙一个,陆嘉衡推脱不要,邢老则说他看曾谙就像自家小辈,既然是自家孩子那自然是要拿一个红包走的。郭奶奶叮嘱陆嘉衡记得十五那天来吃汤圆,学生之前给她带了自家地里收的好芝麻,她一直留着就等初十五包汤圆。
二老一直把人送到楼下,曾谙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摇着手说:“爷爷奶奶再见!”
回去的一路上曾谙说:“我喜欢邢爷爷和郭奶奶,我的爷爷奶奶也跟他们一样吗?”
陆嘉衡的神情露出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像是光滑完美的陶瓷在一声细微的爆响后崩裂一条缝隙,但曾谙并不懂得他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还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你的亲奶奶已经去世了,你的亲爷爷娶了别人又生了其他儿女,但是曾谙你记住,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你也没有,现在生活在北京的是另一户人家,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曾谙并不能懂太复杂的事情,但她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很敏感,于是她小心地问:“爸爸,你很讨厌他们吗?”
陆嘉衡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开始反思为什么曾谙会这么喜欢挖掘他人内心,简直是个精神上全然无情的海盗。除了小孩子天性里的好奇应该还跟他的“助纣为虐”分不开,他从来没有对曾谙的问题感到不耐烦,从“为什么飞蛾会撞灯管,它不怕死吗”到“既然人一定会死,那人为什么要活着”,他们经常玩这种无限连环问的游戏,一环扣着一环,彼此乐此不疲。
“曾谙,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陆嘉衡缓缓道,“一个你没有听过的故事。”
“好呀好呀!”
“从前有一个叫矛盾国的国家,为什么叫矛盾国呢?因为这个国家既古老又年轻,既贫瘠又富饶,既落后又先进,而这个国家里的人既聪明又愚蠢,既善良又邪恶,总之矛盾国的一切都充满矛盾。有一天大地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瘟疫,得了这种病的人会变成动物,比如凶猛的狮子、狡猾的豺狼、软弱的绵羊、沉默的骆驼等等。变成动物的人会失去人性,他们不但会失去一切,也会害别人失去一切。巨大的痛苦笼罩了整个矛盾国,大地上再也没有幸福的歌声,所有苦涩的眼泪蒸发成天上的乌云,苦涩的雨水浇透了矛盾国的每一寸土地,所以再也没有花开。但是矛盾国还有很多聪明善良的人们,他们团结起来最后战胜了瘟疫驱散了乌云,让大地上再次充满歌声开满了鲜花。”
“那些变成动物的人们变回来了吗?”曾谙焦急地问。
“那些没有沾染同胞鲜血的人都能变回去和家人朋友团聚,但是那些满手鲜血罪孽深重的人却不能变回来了,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学会披上人皮潜藏在人类社会中,一直到今天这些伪装成人的家伙还生活在我们中间”陆嘉衡还准备把这个暗□□故事讲下去,却发现曾谙已经被吓到了,陆嘉衡连忙解释,“好啦好啦,这只是我编的故事而已,都是假的。”
曾谙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陆嘉衡只能无奈地长舒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然而陆嘉衡还是低估了这个暗□□给曾谙造成的心理阴影,当天晚上曾谙就做了噩梦,半夜哭着把家里的所有的灯打开,敲陆文沚还有陆嘉衡的门把人叫醒。闹到凌晨两三点,最后陆文沚抱着她,陆嘉衡在旁边陪着才把她哄睡着了。
陆文沚咬牙切齿地问陆嘉衡到底跟这个倒霉孩子说了什么,陆嘉衡说自己不过讲了一个有点恐怖的小故事,陆文沚倍感无语想要掐死陆嘉衡的想法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曾谙才懂得陆嘉衡说的这个故事里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曾谙自己并不会经历这种恐怖,陆嘉衡自己才是一直一直生活在这种恐怖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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