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董姣拧起眉头,瞪着遥岑。
遥岑清了清嗓子,压制住自己的笑意,道:“我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那么多,那是你蠢。若你不谙后宅之事,以后吃亏的是我,到最后带累的也是你。”董姣觉得她被迫嫁了一个高智商低情商的男人,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你说我蠢,我还笑你傻呢,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说到此处,他眼睛瞟了一眼闭合的马车帘子。
董姣看出了遥岑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明白了。遥岑那意思是,小娘子当初是她要救的,小娘子要服侍他二位也是她的原因,遥岑在整件事都没说上几句话,更谈不上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董姣“哼”了一声,就乖乖地跟着遥岑上马车了。
回府之后,遥岑让管家给小娘子安排住处,在董姣的踩脚掐肉的提示下,忙改口让主母董姣去安排。
婚后第三日,遥岑和董姣携礼回董府,是谓归宁。董老爷和鸣玖落霄都在大门口恭候着。董姣看了看鸣玖和落霄,就觉得他俩看遥岑的小眼神就是一副小妾看正房的模样。
五人在正堂客套地聊了会儿天,董老爷便提议让自己闺女带女婿在府邸花园中转转,鸣玖和落霄回了房中。令董姣奇怪地是,遥岑一直看着落霄离去的背影,而落霄在离开之前也是回望了一眼遥岑。
董姣心里咯噔一下,遥岑该不会先拿资历最浅薄的落霄开刀吧。
董姣带着遥岑往花园转悠,董府的格局是请了名师巧匠布置的,一花一廊皆很讲究,遥岑似乎在这方面有些鉴赏能力,与董姣不停地说道,但她从小接受的是那个时代教育,看得都是高楼大厦,她只知道我家院子大风景不错,哪里好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遥岑看出董姣一窍不通,便提议说道:“嗯——不若带我去看看你的两房小相公。”
董姣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本是二人宅斗现在就是要上演三人了的么?但遥岑既然提议,她也不好硬着头皮拒绝,只得勉强答应,
董姣知道鸣玖肯定不在屋中,遂引领遥岑去了书房,推开门的瞬间,鸣玖还是和以往一样拿着书卷勾勾画画,不知写到什么地方,惆怅地叹了口气。
鸣玖看见二人进来略微吃惊,但很快便恢复常态有礼数地朝他们俯身作礼。遥岑微微阖首算是受了那礼节,他道:“总听内子说鸣玖在学文上刻苦钻研,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委实叫我等钦佩!”遥岑说的淡淡的,听不出不受用的味道,而且他还向鸣玖抱拳行礼,“不知鸣玖修习拜在哪位大家门下?”
鸣玖道:“自由柳先生教书启蒙,一直拜于孔圣人门下。”
“柳先生?你可是柳钦的学生?”遥岑问。
“正是柳钦的学生,但启智较晚自幼驽钝,只怕一生碌碌,辱没了柳先生的名声。”
“鸣玖何出此言?既有柳先生为你传到授业解惑,又有你刻苦钻研用功,于外在内因你都该有把握,就等皇上搬旨改革枼国科考制度,不日参加乡试。不知你此番考取功名是为何?造福百姓还是要衣锦还乡?还是……”遥岑落下半句话未说。
鸣玖一直恭恭敬敬地在言语,这时瞄了董姣一眼:“不只为造福百姓,也不单是衣锦还乡,而是……”
“君子当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入朝为官做宰合该是好男儿的志向所在。”遥岑打断了鸣玖未说完的话。“若鸣玖高中,我自是期待与你成为同僚共同辅佐朝廷。”
鸣玖听遥岑这么说,当即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里,他把眼神从董姣脸上收回,躬身低声道:“将军一言,让吾等振聋发聩,深得修习学文的道理,多谢!”
见过鸣玖,董姣和遥岑来到落霄的院子,落霄正坐在葡萄藤的秋千旁拿着一把桃花折扇优哉游哉地扇着,看见他们入了院子,妩媚的眼角弯了起来,神采奕奕的。
董姣心叫不好,这落霄就不能学着鸣玖一些,在遥岑面前还是对她绷着一张脸,笑得那么灿烂是要找收拾的么?董姣只见落霄从藤椅站起身,十分热情地朝他们走来,还……还伸长了胳膊,他该不会傻缺到要在这个时候抱她吧。
董姣疯狂朝落霄挤眉弄眼,落霄权当没看见。
三人一走近,落霄的笑容更灿烂了些,然而,董姣以为他要抱向自己的手突地拍在了遥岑的身上,他道:“遥公子,好久不见!”
噗……董姣内心深处一口老血顶在喉间。
“落霄你多忘事,我自来枼国遇你见过好几次,好么?”遥岑腾出一只手臂回拍了一下落霄的肩膀。
这种礼节可只能在相识已久的老朋友那里做。
两人勾肩搭背地坐在葡萄藤地藤椅上,因为就两个座位,董姣先尴尬地立在一边,然后发现他俩相聊甚欢叙旧话,熟稔地你一句我一句,全然没理会她还杵在那。本来想插几句话刷存在感,怎奈他俩说的什么王爷,什么王公子董姣她根本听不懂,这像正房见小相公的架势么?就是俩好哥们儿,而且……一个是英姿不凡气度上品身材挺拔帅到掉渣的年少将军,一个是妩媚多情形相风流身段清瘦美到不行的当红优伶。
这画风不对,有点辣眼睛。
于是董姣默默地,默默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将军和优伶聊了多久,董姣在房中呆地都有些烦闷了,有丫鬟唤他们去膳房用饭,董姣从房中出来,走到落霄和鸣玖身后,正准备叫他们一起的时候,见落霄神色古怪地犹豫了很久,突地拿扇子敲了一下遥岑的肩,低声道:“大小姐其实和我……”看见董姣站在身后,落霄只扫了她一眼,“叧叨叭叱叴,叵叺叻叼叽叾卟叿吀吁吂吅吆。”
遥岑也看了董姣一眼,表情也十分可疑,他道:“圠圡圢圤圥圦圧圩圪圫圬圮。”
落霄早年走南闯北,会说不少地方方言,他这是和遥岑在说家乡话,叽里咕噜地董姣听不懂,但两人皆看过来的眼神很微妙,该不会落霄为了讨好遥岑,在不要脸地描述她的身材,那块肉太多了,那块肉太少了,胸口上下有个朱砂啥的。
“该吃饭了!”董姣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一行三人出了院子,路过书房的时候叫了鸣玖一起出来,董姣与遥岑走在前面,身后一边一个小相公跟着,声势浩大地去了膳房。
用膳之时,遥岑虽身份最高,但毕竟今天是归宁看岳丈的日子,董老爷坐在圆桌主位,其次是董姣,遥岑鸣玖和落霄。
董姣夹了一片苦瓜正欲放入口中,遥岑轻声道:“姣姣你身子不妥,这些寒凉的别吃了吧。”
姣姣?还身子不妥?
董姣看着遥岑就像看怪物一样,这厮这是又来向其他人展示他就是个暖男?
董姣依旧夹着那块苦瓜不放,想着要不要当即就告诉她的娘家人,其实遥岑就是个大混蛋,洞房那晚就给他甩脸色看,新婚第二天更是当着她的面带了一个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回府。
“嗯?姣姣?”遥岑微笑着把自己的碗端到董姣面前,示意把苦瓜放在他碗中。
“嗷——好!”董姣亦笑着应下了,内心却在流泪,遥岑为了让她配合秀恩爱,居然在桌子底下玩阴的。
看看,这才成婚第三天,还是在岳丈家,都敢打媳妇儿了。
董姣内心伤痛地又夹了一块辣子鸡,遥岑又道:“辛辣的也少食,嗯?”董姣这次听完很主动地就把辣子鸡块给他,他替她夹了藕片和竹笋,“这些都是平性的蔬菜,姣姣你多吃些。”
这时,董老爷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向遥岑又看向自己闺女,鸣玖只能巴巴地端着饭碗望着什么都不说,落霄拿出折扇扇了两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这三个男人的反应和以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了。
用罢午饭,遥岑说军营有事要去商议,晚些时候会接董姣回府,临走的时候他站在她跟前当着岳丈和妻子的两房小相公的面,不是替董姣理衣襟就是为她拂去发梢上的毛絮,然后凑到她耳边说道:“我还记得成亲那晚你哭着说的话,我特意给你腾出时间,你觉得如何?”说完,他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恰到好处地让所有人认为他是一个疼爱老婆的好丈夫。
遥岑和所有人告辞走了,董姣盯着他的背影石化在原地,她现在相当佩服遥岑,他今天在三人面前的手段高明至极,该讨好的讨好,该暗示的暗示,该相认的相认。在战场无法领教他带兵杀敌的铁血手段,但在内宅后院她是深深地,深深地体会到了。若她能学到他千回百转心思的三成,她以前也不会为鸣玖和落霄的事闹心。
遥岑走后,董姣先去书房给铭玖送了一套书,这套书和她那个时代《考前必做100题》很相似,都是名师大家压的乡试题。又去了落霄的院子给他送了一把苏玉亲自画的桃花扇面的折扇。然后急急地跑到董老爷的院子,进了屋,董老爷又在董姣娘的画像前负手站着。
董老爷见自己闺女风风火候地闯了进来关了门,他皱眉道:“都成亲了还这样没规矩。”
董姣没理会她爹的数落,直截了当地道:“爹,你为什么不阻止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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