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当日,便在将军府中盛传,将军新婚之夜火没泄够,都燥得流鼻血了。
到了接近晌午的时候,遥岑向董姣提议去府外用饭,他作为枼国现在的最高长官,新婚后携夫人在众人眼前亮相,比较亲民。
夫妇二人便出门乘坐马车去了月沁风,月沁风是南阙最上等豪华的酒楼,单不说他家的菜品精致美味,就阁楼别致的布局便吸引了好多显贵。月沁风一楼接待散客,虽是散席,但每桌席位和别桌席位皆由一条人工溪流隔开,溪流流水清澈,鹅卵石铺在溪递,间或游出几尾红色的单尾小鱼,一楼梁柱上挂着亮闪闪的月形灯笼,风儿吹过,大小月亮飘忽晃悠,映在溪池中,间或有几丛桃花树载在溪水池边,虽在室内,却让散客们有一种在室外用餐的趣味。
遥岑为了把亲民做派发挥极致,和董姣在一楼散席处就坐,上菜那段时间,夫妻俩谁也没最先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看堂中景色,再瞧瞧席间客人,偶尔互相对视,也会迅速将眼神错开。
有个小二哥端着菜放在桌子上,对董姣嘻嘻笑了一下,“姐姐慢用。”
遥岑举起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小二哥,那小二哥站在董姣身侧搓了搓手,笑得都露出了两排牙齿。
“别胡闹。”董姣斜眼瞅了小二哥一眼,嗔道。
遥岑放下筷子,端直着身体看着二人,怎么就觉得董姣那一声娇软甜糯,这还是他头次听她这样说话。
那小二哥泄气地耷拉着脑袋,哼哼道:“我们几人轮番给姐姐端菜,为何独大春有,我们没有。”
“你知道原因。”董姣朝小二哥挥手,“一边去吧。”
小二哥又哼唧一声,跟撒娇似的:“大春到底哪里把姐姐伺候好了,姐姐倒说呀,让我们几个也学学。”
董姣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滚!”说完作势要打小二哥。
那小二哥嘿嘿一声,抱着头就跑了。
后来上菜接二连三换了好几个小二哥,在董姣面前都是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董姣装作没看见,接续吃自己的饭。
遥岑可不能当做看不见,终于忍不住,问道:“大春是谁?”
“姐,你要的扇贝粉丝。”这时有个白净小哥端了菜肴。
遥岑一看,扇贝一共八只,可其中四只居然没有扇贝,只有粉丝。他正欲开口询问——
“就你机灵。”董姣笑道,说完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小哥连连道谢,拿着银子离开了。
遥岑疑惑,用筷子指着那道菜:“这四只没有扇贝!”
“嗯,对。”董家将一个没有扇贝的扇贝粉丝夹在自己的碟子中,“我吃扇贝过敏,嗯……就是吃了浑身起疹子,但我又偏爱这个味道,所以每次来月沁风我点的扇贝粉丝里没有扇贝,但那小哥见我带来了人,所以嘱咐厨房一半又加上扇贝。哦对了,你刚问我什么,谁是大春,就是刚那个小哥。”
后来又添了几道菜,都是名叫大春的小哥端上来。在遥岑以为,不光大春是那些小哥最机灵的,长相还最打眼。遥岑起身,从董姣对面换到董姣的旁边坐下,刚好挡在大春为他们上菜的位置上。
饭已用的差不多了,董姣百无聊赖地扫视堂中,看有没有什么趣事。遥岑不满她那眼瞄四周的男人们,咳了一声道:“你在做什么?”
“看热闹。”正说着,一声低泣引起了她的注意。桃花掩映下,一身穿青衣的姑娘抱着琵琶满脸羞愤地隐隐哭泣,对面吃酒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高大粗壮的青年,一脸淫靡之笑明摆了自己就是恶霸,他伸手欲撩拨姑娘的耳垂,董姣拿胳膊肘撞了撞遥岑,低语道:“热闹来了。”
“小娘子,你今日与爷回家吧,爷定好生待你不会委屈了你。”恶霸说着,口中喷洒的酒气几乎要喷在小娘子的身上。
董姣觉得这话甚耳熟,侧头看遥岑,遥岑也是一副憋笑的样子,他也清楚强娶董姣的行径和这醉酒恶霸调戏卖场娘子的行为无差啊,就是说话格调高点。
小娘子这次从羞愤转而惊吓,本来还有几分姿色的脸瞬时惨白,道了一句“官人自重。”大步要往门外走,不想那恶霸不依不饶突地伸出胳膊挡住了小娘子的去路,小娘子避之不及猛然撞了上去,还伴随着啪嗒一声响,一枚玉扳指碎在了地上。
因为此时散席诸位都与遥岑董姣他们一样看热闹屏息敛气,那清脆的一声响格外清晰。枼国生产宝石却不产玉石,玉石算是稀罕物,这扳指不知值几个价钱。董姣几乎可以想到之后的戏码,这恶霸狮子大开口说着扳指价格昂贵,硬让小娘子索赔,小娘子一个弹琵琶卖艺的怎么能赔得起?必是将自己搭了进去今晚陪恶霸暖床了。
“管不管?”董姣道。
遥岑微愣片刻,随即看着董姣道:“随你。”董姣霍地一下站起身,待她迈开步子已然走出去的时候,他又道,“只是我军务在身,不能打架。”
董姣一听泄了气,但好歹话说出去了,步子也迈开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董姣绕过桃花林,恶霸正要强拉了小娘子要走,小娘子身子板孱弱禁不住几下拽扯就要被拉走了,这时周围看客只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前,连事发现场的老板都不敢出手相助。
“住手!”往日在电视剧上话本里侠士相助的场景终于让董姣也过了一回瘾。
小娘子呼了几次救命,但无人出手本已绝望,没想到有人突然相助顿时希望再生,可却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时,脸上无半点惊喜,董姣明白约莫她比小娘子看上去强不到哪去。
董姣心里也没底,今天和遥岑出来没带人,遥岑那厮也不肯帮她,还好死不死地在背后看她笑话。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不怕见官府吗?”关键时刻这俗之又俗的台词董姣是脱口而出,说完,她给一旁正端菜的小哥使眼色,让他抓紧时间报官,这月沁风里的小哥都和董姣相熟,赶忙就要跑出去报官,怎奈被一旁的老板揽下了。
看来这厮一定有来头,老板都怕惹事。
“见官府?正好,她摔碎了我的扳指,我还想让她去和我见官府呢!有钱就赔钱,没钱若不还,哼哼……还能让官府见证让她签卖身契。”恶霸喷洒出的酒气实在难闻。
“哼,我看未必!见了官府你以为真能随你愿让你抢人?有这么多人证在你还能栽赃不成?只怕讹诈不成反被官府捉拿,你这一进一出,姑娘们都知道了你因何事犯事,往后见了就躲,这可怎生好?”董姣两手一摊,故作惋惜地道。
恶霸贼笑一声:“爷我栽赃了又何妨?讹诈抢人了又何妨?官府我几进几出都相安无事,我还怕今天去见官府?”他一手挟着小娘子,一手叉腰,无不得意地笑道,“你道我是谁?知府小姨子是我干娘,董轻页给我提鞋我都看不上……”
未及他言语完,董姣抡圆了胳膊“啪”一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颊上,他结结实实地受了,那本是酱猪肝的脸色一边已然变成了紫色,董姣甩了甩手,愤愤道:“脸皮堪比城墙拐角,打得我手疼。”
恶霸被一年轻妇人当众赏了一巴掌十分气恼,比方才的声音更大了:“你,你这哪里来的粗妇敢在爷这里撒野!”他一手松开了小娘子,小娘子赶忙闪到一边,一拳示威地砸在桌子上,登时桌子裂开一道缝隙。
董姣其实心里非常害怕,不知这练家子的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是个什么后果,但她知道对待这种人不能比他怂,虽然心怯,还是指着自己鼻子也大声嚷了起来:“不配给你提鞋的董轻页是我爹,车骑将军是我老公,我这粗妇就敢给你撒野!你还想让我爹给你提鞋,你去给我爹倒恭桶我都嫌你手脏。”
恶霸被羞辱,暴喝一声,再次挥动馒头大的拳头直直朝董姣的面门打过来,董家吓得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瑟缩了脑袋,心里还想遥岑是不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场?
只听咔崩有骨头扭动的声音,紧接着那恶霸变了调的地吼了一声。
董姣睁开眼,看见恶霸的拳头停在了半中央,一个窄袖束腰身材颀长精瘦的男子攥住了他的拳头,那男子稍一用力,恶霸又痛苦地一叠声地叫嚷着。
男子用了力气但看着却格外轻松适闲,低声说:“最看不惯这种依仗人势的狗,”旋即又冲着董姣说道,“打他出出气。”
刚被恶霸那样说自己的爹,董姣当真是气红了眼,扬起拳头拼了蛮力打在恶霸胸口上,怎奈那恶霸胸肌甚硬,反倒让她像打在石头上,“我打不过,还打得我手疼。”
那男子见状,不知怎么又握着恶霸的拳头向他身后拧巴了一下,只听嘎嘣一声响,似乎连着胳膊都脱臼了,这才松了手。恶霸一手握着自己的胳膊跳起来正想大骂,但看见那个男子却沉默住了口,忽地又转而像一只恶鹰一般朝董姣扑去。
“做什么!”董姣背后响起了一声厉喝。
遥岑在董姣背后站定,董姣心里有了底,不免挺直了脊梁尝到了狐假虎威的滋味。
众人齐齐看向董姣身后,遥岑那一头标志性短发,想无人不认识都难。恶霸连忙收了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董姣,算是明白刚才她说“车骑将军是我老公”的话并非是句玩笑话,现在大约是害怕得紧,开始在地上装醉酒。一个汉子就这么抱着头哭闹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忒丢人!
“把他捆了见官府!”遥岑底气十足地喝道,酒楼里的伙计手脚麻利地捆了醉汉,送至官府。
事情算是妥善处理了,想到刚才危难之刻那劲瘦男子出手相助,让董姣不免对他生出好感,朝他微笑以示感谢,那男子看着董姣欲说什么,又看看遥岑,竟然是低头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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