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蓦然回首
“因为，”玄夜幽幽看了她一眼，“她可是我的宝贝。”
清冷微含戏谑的声音落地，亭内一时静的可怕。江遥如遭雷劈呆呆站着说不出话，一身的鸡皮疙瘩漱漱往下落。再看西王母面色铁青，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气的微微发抖。
“啪”的一声，云砚手中的茶碗落地，在地上滚了滚，停在江遥脚边。她深深看了玄夜一眼，美目含泪，端的是楚楚动人。玄夜视若无睹，支起腿闲闲地看着伸进厅内的一支桃花。
似不堪忍受他的漠视，云砚再也待不住含着一包泪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西王母缓缓起身盯着玄夜一言不发，半晌，冷哼一声也拂袖而去。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江遥缩着肩膀当自己是个鹌鹑，悄悄转身，一步，两步……
“去哪儿。”淡淡的语调，成功制止了意图潜逃的某鹌鹑。
“去茅厕！”江遥五官扭成一团，做出十分十万火急的模样。
玄夜默了默，挥挥手：“去吧，待会过来放血。”
江遥心中哀嚎一声，捂着肚子像只兔子般一下蹿出老远。
已经离开皋涂山数千里的云砚猛地停住，一方精致的纱帕被她攥在手里扯得变了形。她恨恨的回头注视着皋涂山的方向，过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当下掉转方向无声地朝皋涂山方向行去。
躲在桃林角落里的江遥撸起袖子，皙白的手腕上呈现出数道深深浅浅的疤痕，有两道还是新伤口，微微泛着红色，猛地看去略有些狰狞可怕。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疤，心头突突直跳。
现在应该是皋涂山戒备最松懈的时候，西王母与玄夜不欢而散，负责看管她的红衣侍女们被叫去殿内帮手，根本无暇顾及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顺着她早确定好的那条小路，江遥压着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体型，撒开蹄子一路狂奔。她心里实在紧张的很，眼见身后的云雾渐渐远去，不消片刻，她便能跑到山脚下了！
哗啦一声，江遥的袍角被一旁的灌木勾住，她冲势太猛，来不及收，当下身子失衡，像只球朝着山下滚去。
待她终于滚到了山脚，身上已经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了。她龇牙咧嘴的动了动胳膊，只感觉身上火辣辣的，动了动脖子，视线内映入衣角粉白的裙角，堪堪就在她眼前。
循着这边裙角，江遥僵硬着视线向上挪去，果不其然，正是去而复返的云砚仙主。那张颜色更胜桃夭的容颜，此时已然褪去柔和婉约的神情，正居高临下地，冷冷俯视着她。
江遥不明所以，这位仙主不是早早跑开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云砚脑海又回荡着那句充满宠溺温情的话：她可是我的宝贝。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不消片刻便红成了一双兔儿眼。江遥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她与这位仙主无冤无仇的，为何这般充满杀气的看着她，她不经吓的啊……
云砚缓缓蹲下身子，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冷笑一声，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江遥的脖子。
“我与他相识九百年，思慕了他九百年，仙魔两界谁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柔婉的声音顿了顿，染上一丝狠厉，“可他却从未多看过我一眼！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凡人，凭什么让他当宝一般捧在手里！”
江遥被她掐的直翻白眼，一时呼吸困难，“我……我、是被迫…………被迫的……啊！”所以不要冲着她来啊喂！
云砚闻言眼中血色更盛，手上越发用力，江遥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被她捏碎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驾鹤西去的时候，迷迷蒙蒙地听得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救她于水火中。
“云砚仙主在我的地盘就动我的人，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语气淡淡的，于身后的灌木林中缓缓走来，玄衣墨发衬得容色如玉，本就清冷的眉眼此刻仿佛染上了冰霜，不近人情。云砚一抬头便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下一颤，手上的力道一松，江遥立刻呼啦着嗓子大口喘气。
下一刻，只觉身体一轻，江遥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抱在怀里。玄夜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眸光微微一暗。
江遥刚才挣扎的厉害，眼角被逼出一片水光，眼睛红彤彤，脸蛋也憋得红彤彤，像极了一只遭受了巨大蹂-躏的小白兔，此刻奄奄一息地窝在他怀里，虚弱极了。
风卷起两人的衣摆，云砚注视着他怀里的人半晌，静默无言。终于，她张了张口，涩声道：“玄夜，我追随你九百余年，在你心中的地位竟抵不过一个凡人么……”她低着头，忽又冷笑一声：“怎么，现在的你要为这个凡人处置我吗？”
玄夜闻言微微笑了笑，“你认为我不敢吗。”
他的语气极淡，但听在云砚耳中却声如洪钟。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盯住玄夜，美眸渐渐被水光倾盖。
“玄夜，你……你记住你今日是怎么对我的！”她恨苦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终带着满腔怨怒转身狼狈离去。
空气很安静，气氛很微妙。
江遥努力缩着脖子，脑袋整个埋进了那方宽阔的胸膛，安静如鸡。玄夜默了默，终低头轻叹一声，声音轻不可闻：
“为什么要逃……”视线落到江遥被灌木划伤的手腕上，微微顿住，忍不住轻轻触碰了一下。“她伤的你？”
江遥心中郁结不已，哪里敢答话，干脆闭眼装死。玄夜等了片刻没有回响，伸手在她受伤的地方用力按了按，终听到怀里飘来微弱的声音：
“我……我没想逃。”停顿片刻，又接上：“我说我只是想散散步，您信吗？”
话音刚落，江遥忍不住心肝儿微颤，这蹩脚的理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她不会就此折在他手里吧。QAQ
玄夜又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只闻林叶沙沙声。忽地他轻笑出声，神情轻快愉悦：
“原来小遥儿是怪我冷落了你，这便带你去散心。”
江遥：“……”
四月十六渔灯节。
入夜，安柳镇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比往日更为热闹，路尽头徐徐步来两道相隽的身影。一袭黑衫的俊朗公子手中牵着白衣如画的少女，二人容色出众，气度不凡，步履从容地踱着步子，路人不禁纷纷侧目下意识地微微让出一条道来，不忍惊扰那如画的二人。
“这个镇子上的渔灯节很有意思，做的渔灯也很别致。来，”玄夜在一个灯摊旁停住了步子，随手挑了一个渔灯递到江遥面前。“这个给你，喜欢吗？”
江遥偷眼打量了他一番，自她逃跑行径败露后，玄夜对她的态度从不闻不问立刻来了个大转变，让她很忐忑。看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江遥指着另一个镶着两颗红珠子当眼睛显得有些憨态可掬的小龙灯，“我想要那个。”
玄夜挑眉看她一看，伸手将那个小龙灯拿了过来，在她脸旁比了比，意味深长地笑道：“嗯，很像。”
江遥：“……”
看着他从腰间摸出碎银交给灯摊的小贩，江遥暗暗咂舌，想不到堂堂魔界尊主居然活的挺像一个人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接地气？
玄夜将小龙灯塞到她手里，伸手牵着她另一只手，继续拉着她闲逛。江遥一边默默忍受着他的吃豆腐行为，一边心中默念一百遍“师弟对不住”。
安柳镇的渔灯节果然热闹非凡，一条宽敞的街道行人不断，摩肩擦踵。玄夜手里牵着她，走在她前面，为她开出一条路来，是以她倒没怎么被拥挤的行人磕碰到。
穿过这条街道，不远处，一条泛着琳琳波光的小河初露容颜，随着玄夜的步子，不一会便到了河岸边。那河里除了倒映的月光，此时正荡着数不清的渔灯，形状各异，微暖的光点缀着河面，煞是好看。
江遥想起小时候师兄带着她偷偷下山看灯，也是相似的场景。那时师兄给她买了一盏莲花灯，带着她到河边放了。师兄给她说对着灯许愿，来年愿望便能实现，她便傻傻地对着那盏莲花灯许了一堆愿望。或许是嫌她太过贪心，那一堆愿望中竟没有一个实现的，她为此还难过了许久。
“在想什么。”玄夜侧首靠近她，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遥微微后仰，看着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关于渔灯节的传说。”
“哦？说来听听。”玄夜饶有趣味。
“听闻渔灯节时将灯放入河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来年龙王便能替放灯之人实现愿望。”江遥想着儿时那没有一个灵验的愿望面色复杂。
“龙王？”玄夜眉间微折，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许过愿？”
江遥点点头，如实相告：“可惜一个都没实现。”
玄夜：“……”
玄夜闻言神色更加复杂，欲言又止。默了半晌，他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传说而已，当不得真的。龙王哪里有那么闲，那么多人的愿望他如何都能实现。”顿了顿，忽而朝她弯了弯眉眼：“不过这个传说倒是很有意思，我也来试一试。”
看了看江遥手中提着的小龙灯，玄夜松开握着她的手，叮嘱道：“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走，我去去就回。”说完不等她回应转神朝贩卖渔灯的街道匆匆走去。
江遥看着那道绝伦的背影渐渐融入虚虚晃晃的人影中，握着小龙灯的手紧了紧，终弯腰将闪着微光的小龙灯轻轻放在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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