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间几许遇神仙

（裳云坊）

        这些年游走江湖的留寄晗早已炼成一个乔装高手。但为他人乔装也是第一次，而且那人还是一个探子素人，想到这里留寄晗都不禁为贺一一的勇气感到敬佩。她站在铜镜前为贺一一梳妆。那铜镜里模模糊糊地印着一副仙人儿的脸蛋，贺一一用那朱红唇脂轻轻地点在唇间。

        留寄晗梳着贺一一那长长的，乌黑的，顺滑的头发，轻轻问到：“一一，你怕吗？”

        贺一一轻轻放下那罐唇脂，说：“怕！但事关人命，如果不彻查真相，抓拿凶徒，真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孩子要受此魔鬼地狱般的□□。”，接着贺一一又用稍稍调皮的语气继续说：“在正义面前，作为开封良好市民的我怎能坐视不管？这也不是爷爷教我的做人道理。”贺一一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把留寄晗的手握着，语重心长地说：“神仙姐姐，那些女孩子最大一个的年龄与我相当，你让我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此案不破，天理难容！还有那些尚未找到的女孩，兴许我们还能在玉香瑶找到线索，然后把她们救出来。”

        留寄晗继续帮贺一一梳妆，低头不语，这样可爱、正直、善良又勇敢的女子，实在太惹人怜爱，尤其想到她随时有危险，或者被人毛手毛脚，留寄晗都会为她担忧。贺一一明白留寄晗的心思，继续握着她的手，安慰说道：“放心，没事的。我还有你嘛，神仙姐姐。还有我的守护神呢，你不是说，他一直在我身边吗？有你们看着，我就觉得安心。”

        “而且，我还有平安符呢！”贺一一一边拿着自己的玉佩，一边补充到：“我爷爷说，那大辽人打洛阳的时候，我曾经也和家人们走散，不过也幸好这块玉佩，他们寻回了我。你看我有那么多福星关照，一定没有问题的！”

        留寄晗看了看贺一一手上的玉佩，凝脂白玉，飞鱼如栩，没想到贺一一小时候还有这样的经历。但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始终无法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想到这，她不禁黯然神伤。但留寄晗很快又克制住自己伤感的情绪，她一边为贺一一梳妆，一边跟她详细说今晚任务的细节。

        赵元长和柴荣早已换好了衣服来到客堂。柴荣紧张地等着，他来回踱步，总往试衣间的方向看去。相比之下，赵元长看上去淡定多了，一副稳坐钓鱼船的样子。可他心里啊，比谁都要着急，还是贺一一安危的问题。他的右手轻轻地扶着侧额，假装闭目养神，实际上他的脑里已经想好十万个应急方案，无论如何都要护贺一一周全。

        柴荣边踱步边说，“哎，元长，你怎么如此淡定？贺姑娘也只是个小姑娘，你就不担心吗？”

        “那现在取消行动还是来得及的！”赵元长继续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心里想着最好大家都因为担惊受怕，取消贺一一乔装的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贺一一戴着一顶白纱帷帽，一步步往客堂走了过来。她轻轻撩开那帷帽的白纱。

        一袭白纱轻如烟，气若幽兰雪梅颜。定目顾盼尤增慕，人间几许遇神仙？

        心中只有留寄晗的柴荣顿时也看傻了眼。

        赵元长听到脚步声，也慢慢地张开了双眼。那一刹那，一瞬间，像是走到洛水边。世间女子万千，不及眼前这位星河天仙，美不可言。犹如冰雪凝固了时间，连心跳都听不见，只看到她漫步生花，如墨兰般恬静，如雪梅般高洁，如梨花般清雅，如海棠般娇柔，如樱花般灵气，怎么看都那样的回肠荡气，让人舍不得沙漏再滴，只想让此刻隽永地停留，眉间，心田，骨髓深处。这哪里是乔装？分明就是仙子入了凡间。

        跟在身后的留寄晗缓缓走向前来，她也已经帮自己乔装好了。象牙白的翻领男装锦衣，把她原有的飒爽英姿衬得相得益彰。柴荣见之，立马上前相迎，“寄晗，没想到你这乔装的手艺绝了，我也差点认不出贺姑娘来。”

        “这哪是我手艺好，是一一的底子好。我也不过是简单把她梳妆一下而已。”留寄晗看着还在目不转睛的赵元长，咳咳了两声，然后问道：“赵使，你看这样满意吗？”语毕，她又掩嘴偷笑起来。

        赵元长回过神来，也咳咳两声，“郡……留公子办事，我向来放心。”

        贺一一被大家这样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便把纱帏放了下来。这一层透白的朦胧，反倒给贺一一的一身仙气，增加了些许神秘感，更是撩人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刚刚神仙姐姐已经跟我说了今晚任务的要点。我会争取与李玉瑶接触，一方面拿到更多相关的信息，另一方是牵制她的时间，好让神仙姐姐会趁机到李玉瑶的房间探查。”

        虽然隔着纱帏看不清贺一一的样子，但从她说话的气息来看，字里行间都充满着波澜不惊。其实，她比现场的任何人都要紧张，又比现场的任何人都要沉着。第一次执行潜伏的任务，贺一一到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淡定，已异于常人，甚至是北辰司的编制人员，这都是让赵元长意想不到的。

        “那万一，李玉瑶逼迫你今晚就要陪客？那可怎么办？”柴荣突然想到这个情况，便紧张地问道。

        “阿荣哥哥放心，刚刚我已经和神仙姐姐商量好了，我会以试琴的方式先混过今晚。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碰我的，我都已经想好各种方法，各种借口。你要知道，我贺一一，可有三寸不烂之舌哦！”

        “那贺姑娘，今晚就要委屈你了！不过今晚我们三人都在现场，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立刻出现。”话音刚落，柴荣从身上取来一物，递给了贺一一。

        贺一一疑惑地皱了皱眉，问：“这是何物？”

        “矢服。”柴荣回答道。

        “矢服？”

        柴荣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嗯。它本来是一个装箭矢的器具。它外面用牛皮来制作。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战士们有时候会把矢服掏空，吹足气，然后枕在头下，就能监听到几里以内人马声。这个给你，你要是在房间就能做到足不出户，也能听到房外的动静了。”

        “哇，如此神奇！没想到阿荣哥哥连士兵的器具都有。难不成，你也是个士兵？”

        柴荣笑了笑，“哈哈哈，你觉得我像吗？”

        “不像！”贺一一再把眼前着装温文尔雅的柴荣打量一遍，但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个当兵的。

        “哈哈哈哈，不像就不像！我，就是一个，喜欢骑射，偶尔研究兵法的人。所以这矢服的用法，也略懂一二。”

        贺一一笑着点点头，眼睛转了一下，就把这矢服的用法烂熟于心了。对她而言，柴荣的这番介绍，又帮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知识大门。

        “对了，一一，我在安排好会使与赵使天道会的人见面后，便会即刻离开，然后乔装成跑堂，护你左右。在此之前，你都得随机应变。”留寄晗道。

        “嗯！我相信你们！”说罢，贺一一的眼神不由地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元长。

        此时，赵元长一言不发地走到贺一一面前，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那是他的防身匕首，虽然看上去并无特别，但已是跟随赵元长多年，自从军到现在，这把匕首几乎寸步不离他。他毫无犹豫地把这贴身之物递给了贺一一。尽管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轻纱，但贺一一已经明白赵元长的意思，帏内的她淡淡一笑，接过了赵元长的匕首。然后说道：“放心，我不会让它有机会出鞘！”

        赵元长抬起头来，再用复杂又深邃的眼神看着盖着纱帏的贺一一，内心是说不出的矛盾与担忧。良久，他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裳云坊。

        贺一一看着赵元长沉默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她紧紧握住了赵元长的匕首，心里自此也多了一份使命感。

        留寄晗也把一张秦筝交给了贺一一，心中突然有一种为壮士送行的感觉。她紧紧地握住贺一一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贺一一的还要冰凉。留寄晗想，贺一一的内心是有多强大，才会如此平静淡定。“万事小心！”留寄晗淡淡一笑地说道。她觉得，贺一一已经不需要再多的叮嘱了。

        “那，我们今晚见咯！”贺一一俏皮地回复，让留寄晗更加肯定贺一一就是今晚行动的最佳人选。语毕，留寄晗拜别了柴荣，就往玉香瑶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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