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这日正值休沐，代善既不出去游玩，也没有去办其他事情，却在正房稀罕自己的女儿。
他双手稳稳的抱着孩子，一边在地上走动，一边轻轻的摇晃，抱了好一会儿，见孩子困倦了，眼睛要睁不睁的，才小心递给奶娘，让她去哄孩子睡觉。
直到孩子抱出房间，他才转回视线与史夫人说话。“还是咱们敏儿好，之前赦儿这么大时每次我抱他都要哭一场。”
话说十月怀胎，史夫人四月时顺利诞下一个女儿，家中最为高兴的就数代善了，撒下去的赏钱与贾赦出生时只多不少，史夫人坐月子他每日都要去看看孩子，洗三满月也是他亲自拜托了邓亨让邓夫人帮忙才办的盛大。
等史夫人出了月子，他又张罗给孩子取名字，不同于贾赦他们要他们祖父拿主意，这个女儿他自己就可以将名字取了，到时告诉家里一声就行。代善拿出说文解字直翻了好几天，才选定了敏字作为新生儿的名字。
史夫人早知他喜欢女儿，见孩子得了与她兄弟一样字辈的名字只有高兴的，自然不会有疑义。
等代善坐回炕上，史夫人才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赦儿出生时你哪里会抱孩子，他不舒服了自然会哭，我看你现在能抱的那么好也是从赦儿身上练出来的。”
代善不回话，他那时刚做父亲，毛手毛脚的，抱着孩子浑身僵硬，再加上一抱他就哭，后来实在也是不敢抱了。现在他也这么大岁数了，再有问了奶娘，当然比以前好多了。“昨日京中父亲来信，说是已经确定这一任结束就会把我调回京城，现在虽然会做什么官还不确定，可也要准备起来了。”
史夫人早有准备，现在确定下来心中也不过分欣喜，反而还有些惆怅，在扬州这些日子她与代善关系突飞猛进，又自己当家做主，实在是过得轻松又舒坦，等回了京城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这边代善接着说：“我要在今年过年之前回京述职，到时候冰天雪地的，水路不通，陆路实在遭罪，敏儿太小，你们娘俩跟着我肯定是不行的。”代善皱皱眉头，“你怀敏儿之前我就想过了，如果让你和赦儿等第二年开春再回去，我却实在不放心你们独自留在扬州。还不如你们先走个十几天，慢慢赶路，我处理好扬州事务就赶上去，这样我在后面有什么事也有照应。”
史夫人也有些为难，“如今这样怕是有些不成了。”
“是啊，”代善点头叹气，“敏儿出生不久，冬天赶路我实在不放心，我想了好久，现在赦儿有了功名，也算是长大了，前段时间我拿了几件事让他独自去做，也还算让我满意，有他在，我也能稍稍放心。不如就让你们中秋过后从水路出发，赶在运河停运前到达京城。”
史夫人仔细思量，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赦儿要是能听你这么说，怕是要高兴坏了。”
两人又就着儿女之事闲聊片刻才散了。
中秋之前，史夫人就开始着手收拾扬州这边的产业，来扬州之前，贾源就与他们说过，他们在扬州置下的产业属于他们自己，不必归入公中。既是他们自己的产业，用京城府中的下人管理就有些不妥，他们手下的下人并没有多余的带来，来扬州这边才买的又不放心，再说扬州实在离京城太远，那点出息怕还没路费多，还不如都卖了到京城再置办。
这日史夫人留了赖大家的吩咐处理府中下人事宜。
“就这样吧，除了选出的那几个，来扬州买的那些就都卖了，你留在这里，先把那些不用的卖了，等老爷出发，你卖掉剩下的再回京。”史夫人拿着下人的花名册翻看，一边吩咐赖大家的。
“是，”赖大家的作为史夫人心腹，比其他仆人更说的上话，“针线房那边去年新买的小丫鬟也都卖吗？她们这一年刚开始学裁衣裳，也有几个绣活不错的，卖掉之前就白费功夫教了。”
“都卖了，一个也不留，京里有更好的，也不差她们。”
听史夫人斩钉截铁的话，赖大家的不再说这事儿，她其实很有些可惜，那些女孩出落的越□□亮了，性子也好。“那大爷那里的都带着？”她对这事儿也不太理解，大爷那里现在的丫鬟虽说有几个行事颇好，但长得尤其普通。若是看重她们的本事，可在她看来她们也没有到不舍得丢下的地步。与其带着，还不如等到了京里再拿长得好又有本事的丫鬟补了。
史夫人深知这相面算命的结果不能随便说出去，当年之事她也只与代善说了，如今知道的应该不到两手之数。赖大家的是不知道的，就连史夫人去年买的丫鬟她也只以为是买来做针线的，当初还劝史夫人买些熟手，不用从头教。
史夫人在贾敏出生时就已经对那次相面结果深信不疑，虽说她不知道这不近女色的程度，但并不妨碍她防范于未然。她是知道京城仆人总是喜欢传闲话的德行，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保不齐就成了乡野之人嘴里的谈资。所以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但现在要回京了，后宅自己一人总有看不到的地方，还是要找个帮手才好。
史夫人想了片刻，才把当年之事对赖大家的说了，但她并未把原话说出，只说了贾赦不宜太近女色，她担心丫鬟不自重自作主张。“我也只把这话和你说了，与其还要挑选京里不知如何的丫鬟，不如把她们都带上，她们根基浅薄，也好料理。”
赖大家的听了史夫人的话，还在暗自思量，太太不知道下人之间的想法，早在大爷出生时，就有好几个有年龄相仿女儿的人家瞄上了姨娘的位子。如今看来太太是不会轻易选家生子里的女孩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是白打了，自己也没个女儿，不用瞎想这些，还是听太太的来的好处多。
史夫人自是不知赖大家的在想什么，还在继续说话，“等回了京，你也注意些，有什么事儿立时告诉我。”
虽说史夫人未说是什么事儿，赖大家的也明白，无非就是那些妖妖娆娆的丫鬟了，但大爷还小，想来这几年还不必太过紧张，想到这里恭敬应了。
史夫人满意点头，又嘱咐她不准将两人的话说出去，才让她走了。
贾府其乐融融的过完中秋，贾赦护卫着史夫人与贾敏上船回京，一路上并未有什么意外发生，倒是贾敏因为没有父亲每日看望，哭了几场，还没到半岁就知道找人了，实在让大家赞一声聪明。不光贾敏情绪不好，贾赦心情也有些低落，不说回京之后与林宥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就是邓轲怕是也要分离多年了，邓亨此次估计要继续外放，所以将妻儿留在扬州，只他一人回京述职，等圣旨下了再让邓轲他们回京或是直接去任上。这一分开，最少也要三年，也不怪贾赦心情不好。
至于史夫人一方面担心独自在扬州的代善，另一边担心已经六年未回的京城情况。是以，这一船上三个主子就没一个为了回京开心的。后来才几个月的贾敏在船上生了场小病，史夫人和贾赦忙着她，才没时间多想其他。
这一回因为有贾敏的缘故，直到十月中旬才抵达京城，运河上早有荣国府仆人等候，留了仆人押运行礼与各路物品。史夫人抱着贾敏上了马车，贾赦骑马守在车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宁荣街去了。
贾赦离京时也不过五六岁，对京城荣国府只剩了大概印象，直到进了府门，才觉得处处熟悉，不少下人也觉得面善。
回府自然要先去给长辈请安，现在还是上午，贾源还没回家，贾赦随着史夫人一路到了荣喜堂，贾太君竟已经迎到院子里来了。
几人进了屋，先有丫鬟铺了垫子，史夫人与贾赦连同抱着贾敏的奶娘一同给贾太君磕头。贾太君连忙叫起，让史夫人坐了，转头去看贾赦，“赦儿都这么大了，快过来。”
贾赦快步过去，依偎在贾太君身旁，开口唤她，“祖母！”
贾太君一听贾赦叫她，一边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都六年了，赦儿都长这么高了，我知道你中了秀才，真是有出息了。”说着拿帕子擦拭眼角。
贾赦见她这样，连忙插科打诨，直逗的贾太君欢笑连连，又说起贾敏的趣事，史夫人连忙让奶娘把贾敏抱到贾太君跟前，贾太君抱着贾敏就不肯撒手了，一时间屋子里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正说着扬州诸事，有丫鬟来报“二爷来了。”屋里为之一静。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本想让他这几天请假在家，可他们祖父不同意，刚才有人来报你们到了，我就叫人去学里叫他了。”贾太君笑着对史夫人解释，又对丫鬟说，“快叫他进来拜见母亲兄长。”
以前贾赦在京里上学时也是家中有事也不准请假的，史夫人对贾政没有在家等着也没什么意见。她在船上思考京城诸事时也想过要如何对待贾政，她当年的想法现在也没什么改变，想起他就觉得亲近不起来，但毕竟是自己儿子，也过了这么多年，想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眼不见心为静，反正他现在也是由老太太抚养，除了请安也轻易见不到。
丫鬟打开帘子，就见一个男童进来，首先给贾太君请安。
“去给你母亲磕头。”贾太君吩咐完，就有丫鬟在史夫人座前铺了垫子。
史夫人从贾政进来就有些心中不乐，原以为一母同胞兄弟两个，该有些相像，可贾政与贾赦长得完全不同，与代善和她也没有像的地方。等他磕头起来，仔细打量一下，觉得他是像了老太爷，还有些像他几个舅舅。
又看他一本正经，脸上没个笑模样，就觉的不耐。
但她还是笑着，“快起来吧，还是母亲会养孩子，瞧这模样真是没有再好的了，我在扬州想到他，一想着有母亲养着，就觉得心都安稳的搁在肚子里呢。”
这边贾政的想法完全不同，他早就知道母亲快要回来了，心里不知想过多少回母亲的样子，进来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到母亲只觉得比他想象的还好，又听母亲夸奖他，更是不敢行错一步，惹了母亲不喜。这才一板一眼，说话更要思量一番。
贾政又给贾赦行礼，贾太君见诸人已经见过，想着他们一路劳累，回来后有大把时间相处，就让他们回去休整，又对贾赦说，“我早就把院子给你准备好了，就是正东边的那个，你看看有哪里不喜欢，让他们给你改。”
贾赦这边赶紧谢过贾太君，那边史夫人很满意，她自然知道那个院子，她在家时也早就给贾赦看中了，又大又好，成婚后住着也足够宽敞。
想着笑容更甚，正想说话，目光划过贾政，却见他皱了皱眉，史夫人不知是何缘故，只觉心中更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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