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爱情真的存在？

晚上收到男生宿舍的邀请一起去校际联谊舞会，我们俩一向对此类活动不感兴趣。但此前推辞的很多次铸成了这次的义不容辞。我劝染莹：应付一下吧还是。就算人际像你说的是一种幻象，也是需要时不时协助呈现一下的。

        交谊会上人头攒动，各个学校的乐队轮流上场，演奏的大多都是我们熟悉的歌曲。我应了一名男生的邀约步入舞场，时不时观察一下染莹的动向。她坐在角落，对着不断到她眼前邀舞的男生摇着头摆着手。我是希望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将对老杨的倾慕消解一部分。但这种引导显然无效。

        眼前的自己也有些不好受，破坏了安全距离的舞池也不是我的自在之所。我的不断后仰仍然无法避开舞伴儿好奇的询问之中喷出的唾沫星子。躲闪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擦了肩，我下意识地顺着看上去，牛继聪那颗顶着酷炫发型的头颅正因喜悦或者激动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着。我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的舞伴儿，一副娇憨的表情。从俩人的动态看，不像是初识，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跳着跳着情不自禁将安全距离缩减为零贴着脸耳鬓厮磨。当然如果是初识，牛继聪的品质更是被定了性。我的审视肯定触动了牛继聪的第六感，他突然从沉浸中抬起头迎向我的目光。此时的他应该将自己平日里持靓行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视作缺点，因为从那里第一时间投射出的惊吓和慌乱背叛了他几秒之后的故作镇定：“哟，孙灵儿，这么巧啊？我们也在这儿搞活动呢，我们班全来了。”我看着他和那个女生扯着嗓子说：“是吗？汪妙今天背着你的脏衣服回家了，我和染莹过来玩儿会儿。你们好好玩儿啊……”说着，我便撇下他和那个瞳孔瞬间放大的女生，跟舞伴儿道了歉，将角落里的染莹拽到室外，“我刚刚看到牛继聪了……他和一女生暧昧不清的样子。”

        染莹并不惊讶，“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奇怪。”

        -“那我们应不应该告诉汪妙啊？唉，她得多伤心……”

        染莹眨眨眼，“其实我们一直在说不是吗？我们对牛继聪各种角度的否定都是在给她传达同一个信息：不值得。有时候我会在想，汪妙那么聪明，她不是看不到，而是她真的喜欢牛继聪，所以故意麻痹自己，不愿意接受分开这样的结果。”

        我再叹口气：“外表的杀伤力真能有这么强大么？”

        染莹拍拍我的肩：“不是每个人都象你，把外表优秀的先否了。”

        我看向她：“外表优秀的往往都是过于注重外在，也不是全部都这样，但占比肯定不会小。你想啊，常常被夸奖长相，从小就有优越感，性格上也就相应得有了些在我看来是缺点的东西，比如骄傲，比如不能共情，比如缺乏斗志，因为外貌如果是人生价值所在的话，后天再努力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染莹笑了笑，“你这也太极端了。这应该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你说的那样，这里面女性居多。一种可能会是故意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说，他希望大家忽视这方面，看到他其它的闪光点，比如聪明，上进，有能力等。这个肯定是男性占了大多数了。在两种之间摇摆的是第三种情况，大部分人类对外在的一种认识……”

        如果没有窥见染莹对老杨的那些情愫，我有时候觉得染莹更像一个男生。她总是比我们缜密，凡事都要列出个一二三。

        我看着她仍处于思考状态的眼睛：“没办法。我的这种偏见啊，看来只能在深层交往的基础上校正。其实这也得分情形。比如那次我在车上碰见老杨……”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我顿时停下来。染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注意到我在说什么，“我们肯定要告诉汪妙，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星期天晚上，汪妙哼哧哼哧地提着两个大包冲进宿舍，小脸儿红扑扑大眼亮晶晶：“快来快来，我妈知道你俩爱吃红烧肉，又让我给你们带了好多……”我俩没有非常自然地接住这个情绪，被汪妙识破：“嗯？发生什么了？你俩感觉怪怪的……”

        此前酝酿的谈话此刻显得不合时宜。我们边凑过去边转移话题：都闻着香了，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汪妙开心地拿出饭盒，我俩取了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窗户外面传来熟悉的人声“汪妙……”汪妙“哎”了一声便抓起那个塞满干净被套床单的包旋风一样冲出了门儿，我看看染莹，她嚼着一块儿红烧肉，闭着眼睛边品后味儿边喃喃自语：“这男人怕咱俩‘恶人’先告状啊……可真及时……”我也呵呵道：“怕是整宿没合眼儿吧？你说他这么紧张，是不是真的还挺在乎汪妙的？”

        染莹眼也没睁，摇着脑袋：“‘在乎’这俩字儿的程度可高可低，前面没有‘只’就没有意义。”我看着她，“你还真是完美主义。”

        染莹回道：“如果两人之间真有爱情这个东西。我是说如果哈，最重要的排他性没法儿满足的话，就只能称作好感。”

        “那按你的说法儿，爱情也不一定存在？”

        “要看怎么定义了。按照我的严格定义，它真的很难存在。”

        “那你怎么定义它的？”我问。

        “嗯，我想想怎么说啊……”染莹放下筷子，眼神定在空中的某一处：“它应该是双方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这个阶段所展现出的情感。”

        “那不难实现啊，很多人恋爱的时候都是这样。”

        “关键在于这个阶段应该始于两人产生这种感觉的那刻一直延续到生命终了。”

        “白首同心不离不弃的也有啊。”

        “外在形式不重要，关键是内心的感觉。可能我阅历浅，我见过的没有一例是这样的。两三年之后要么分开要么勉强维系。有那种长久的据说是转化成亲情的爱，那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探讨范围了不是吗？”

        我端着水站在窗前看着楼底下牛继聪和汪妙的动态，“我可记得你当时说爱情是一个人的事啊，和现在这个理论有些矛盾哦？”

        也已经移步到窗边的染莹幽幽道：“我这会儿说的是宏观的理论的理想的爱情，那个以为自己在爱里痛并快乐着的渺小的、彻底和投入、跟对方的状态完全不相干的自我沉浸式单恋状态是狭义的爱情，就是那种纯感情的强烈体会。同时涉及双方体验的那种我真的不确定。短时间的电光石火当然有了，尤其是荷尔蒙勃发期间。彼此试探自己在对方心中位置的阶段。一旦过去，很多东西慢慢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新意识到独立的不可替代性的时候，就是爱情过去的时候。你想，我那个宏观定义那么严苛，人类怎么可能达到？荷尔蒙也不允许啊？！哈哈哈哈…”

        我没有跟着她呵呵，盯着她说“可是你仍然对你的宏观爱情充满着期待……”

        染莹喝了口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什么？估计是人类的地性？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我看是你的德性儿……还地性儿，那么能拽词儿呢？！但是符合天性的操作会让人更有幸福感哦……”

        染莹眼睛瞟着楼下有些紧张的牛继聪，不屑地哼了一声儿：“还千万不能随便释放喽！你且看看牛继聪符合天性的一波波操作吧……”

        逻辑就算不通，错误也在继聪。

        不一会儿汪妙推门儿进来，笑嘻嘻地说：“难怪我回来的时候你俩怪怪的，牛继聪说昨晚活动上碰见你们了……”

        染莹又喝口水，低声说：“高明啊……”

        而我当时想的是：染莹的爱情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或者它究竟具不具备备实现的可能性？

        梁凉在熄灯前的旋风式归位中断了我们关于爱情的各种遐思。我们各自戴好耳机，进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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