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叶家
林穆让小陈呆在汽车上,自己一人单独往居飒坡去了。小陈把脑袋架在车窗上,紧张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生怕他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去非得被林富顺扒掉一层皮不可。
顺着记忆走了几圈,林穆依旧没发现什么大洞。雪地很滑,虽然出了太阳,也不见得雪有融化的迹象,林穆磕磕碰碰地走着,好几次都快要摔倒,有时他想不如就此摔倒,他滚下山说不定就能遇到那个大洞,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要是运气不佳,真给摔去见阎王爷了,那多不划不来。
他坐在雪地里,唉声叹气,等到天色将晚,林穆只得垂头丧气地照着原路返回,坐上了车回了家。
折腾了一天,他也是够累的,本打算收拾收拾自己,倒头就睡的,没想到被林富顺叫到了前厅吃饭。
林穆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除了挑挑拣拣面前的白切鸡,都不怎么动弹,话也少说。
林富顺瞧见儿子这副德行,不知是喜是忧,半晌,语重心长地开口:“林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成家的事了吧。”
“爹,我还早。”林穆低头扒饭,说出的话跟蚊子叫似的:“你看李诗雅他们不是也没有娶妻。”
“还早?我像你这般大时,姨太太都娶了三个了。”林富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跟李诗雅他们比,他们虽没有娶妻,通房丫头也有几个了。再说说你,咱家的丫鬟也不是没有水灵的,前两年你大娘把小翠塞你房里,你也是不要。”
林穆撇撇嘴:“小翠和张生郎有情妾有意,我何苦做坏拆散他们这对相好。”
林富顺显然没有想从这个话题跳脱出来,微微变了脸色:“你该不会学了什么臭毛病,有那个龙阳之好?”
两侧的姨太太,纷纷停下了筷子,神色复杂地瞧着林穆。二姨太压低声音,摇头叹气:“怪不得怪不得,你天天嘴里念叨着李诗雅,出去也粘着他。”
林穆半闭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姨娘哟,我何时念叨着他了。我也想佳人相伴,只不过没碰上对眼的不是。”
“那好,明日你跟我去叶大帅府里走一趟。”林富顺把筷子置于碗上,拍了拍大褂:“我上回见过叶大帅的千金,真是蕙质兰心,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说完不等林穆有所反应,即刻起身,离开了大厅,几位太太也紧跟着消失了。
林穆茫然地坐在饭桌前,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一桌子基本没动过的吃食,忽然醒悟。
鸿门宴呀这是。
月亮暗得出奇,夜幕浸了几层黑水,上边没有半个星子。风不急不缓刮着窗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厚重的紫色帘子不知何时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叶兰心缩在在被子里,连带着脑袋都紧紧裹在里头,她神经质地抓着被角,尽管被子里边没剩多少空气,脸也憋得通红,但她还是不敢把头露出来。
她紧张到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
慢慢地,风停了。
叶兰心哆嗦着身子,正准备掀开被角,偷偷吸上一口新鲜的气。身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她登时一动也不敢再动了,心提到嗓子眼处。
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叶兰心清晰地听见上边传来阴恻恻的笑,嘎嘎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割它的喉咙,声音极其难听。
叶兰心咬着呀,因为害怕,眼泪早已不知不觉地流湿了枕头。
没完没了。
她崩溃地叫了出来:“你给我走开!”
一阵尖锐的笑声过后,四周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被子上也变轻了。
总算走了。
叶兰心抿着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掀开被子,对漫无边际的黑夜,贪婪地深吸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她愣住了,随后整个身子疯狂地颤抖了起来。
有一只冰凉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踝。
第二天,林穆故意睡了一个又一个回笼觉,直到林富顺实在瞧不下去,敲开了他的房门。林穆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凳子,任由张妈收拾。
二姨太特地叫裁缝给他定做了一身西装,林穆本来就生得一副好样子,明眸皓齿的,穿上后愈发显得他挺拔利落。他拿上各位姨娘准备的花束和胭脂盒,慢悠悠地坐上了车。
林富顺得知今日叶大帅不在府内,想着已经打过招呼,让林穆自己过去,好叫两个小年轻培养下感情,嘱咐了他几句,便随手把车门给关了。
叶家老宅位于太乙路的最里头,附近都没有其他人家,关键也没有人敢住在大帅眼皮底下。据说叶家的这栋别墅还是清政府给一个德国的传教士建的,后来传教士回了老家,这栋房子就被一个走水路的富商给买下了,直到叶大帅攻到这,二话不说就给占了,富商只得夹着屁股滚蛋。
林穆快叶宅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车窗上,击得人心惶惶。
林穆让小陈在太乙路口就把他放下,自己捧着把花,施施然地冒雨往叶宅走。身上的西装无一处幸免,他那擦得程亮的皮鞋一深一浅地踩进了水沟里,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林穆愣是绕了一刻钟才到达叶家,他把焉了的花束夹在胳肢窝里,伸手敲了敲叶家的大木门。
三下后,叶兰心亲自开了门。
林穆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尴尬地露出他的大白牙:“叶小姐,你好。”
叶兰心没有什么精神头,眼窝陷得很深,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嘴:“请进。”说着,侧了个身。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她也不急着开灯,就把林穆往里边引。
古里古怪的,林穆抹了抹他那滴水的发尾,心里犯着嘀咕。
嘀咕还有冒完,林穆就瞧见不远处的长桌上摆了两根蜡烛,桌子上边还有几碟猪肘子,烧鹅和红烧肉。林穆摸了摸下巴咋舌,还挺懂浪漫。
两人一头一尾各坐一边,林穆举杯,向叶兰心方向微微一倾:“多谢叶小姐的招待。”
叶兰心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继续积极对付手里的鹅腿,吃的津津有味,嘴唇泛油。林穆远比不上一只烧鹅,这让他很是挫败,又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地折腾淋雨,对方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下,更是平添郁闷。
心不在焉地挑着盘里的猪肘子,林穆哀叹自己的魅力何时落到这个地步了,一个两个都不把他当回事,叶兰心如此扶攸也如此。
两人无言,林穆解决完一只猪蹄后,觉得两人面也见过了,礼也送到了,回去好交差,就想着对叶兰心道别了。
刚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桌子上的蜡烛火苗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屋子里压根没有半点风。
林穆提起了心眼,抬头看了眼对面。
叶兰心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森森地望着他,朝他微笑。笑得林穆心里瘆得慌,他呐呐地开口:“叶小姐,怎么了?”
“你要走了是吗?”叶兰心站起了身,扭动着腰肢朝林穆走来:“别急着走呀。”三两步的功夫她就到了他面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得更加古怪:“我还没有吃了你呢。”
林穆头皮发麻,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调情,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叶小姐可真是喜欢开玩笑。”说着不动声色地拿开了冰凉的蹄子。
叶兰心阴着张脸,整个人忽然像只蛇盘上了林穆,两只手紧紧按着他的肩膀,张开嘴,露出她美丽的小虎牙,冲着林穆的脖颈重重的咬了下去。
血腥味很快就萦绕在两人之间。
林穆吃痛地甩开她,骂了句脏话,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叶兰心,捂着脖子往玄关口处跑去。
唰的一声,蜡烛熄灭了,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林穆心急,动作也急,把过道的东西碰得七零八落,自己也踉踉跄跄。
一只手紧拽着他的脚,往后一扯,林穆脸朝地直直地吃了个狗啃泥,还没反应过来,叶兰心就爬他的身上。
缠人的玩意儿。
女人狠起来不是扯头发就是拿指甲掐肉,招式不狠,但是疼呀。林穆正趴在地上承受着这两种痛苦,他觉着自己的头皮跟头发像是分离了一般,而肩膀的皮肉也被叶兰心的指甲深深刺穿。
林穆疼得哭爹喊娘,咬牙奋力把她甩开,可惜没用。
怜香惜玉此刻听起来就像是在放狗屁,林穆伸手在地上乱摸,也不知道摸到什么就往叶兰心身上砸。
随之而来的是凄厉的叫声。
乘其不备,林穆一个翻身,赶忙爬了起来,他的背部贴着墙壁,凉意直席。
安静,长久的安静。
叶兰心没有了任何动作。
林穆却不知,在黑夜之中,一个大瓷器瓶正在空中悄悄飘动,最后停在了他的头顶上,然后松开。
林穆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倒向了一边,他摸了摸脸,湿漉漉的,黏糊糊的,血从头顶上流了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一只双手牢牢地卡在了他的脖子上,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在停在他面前。
他扯着嘴角,无奈地咒骂:疯女人。
适时客厅骤然亮起了灯。
林穆不适地闭上了眼,复而又睁开。他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人,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站在玄关口,雨水顺着她的长发,一滴一滴地从发尾往下流,滴在洁净的地板上,她神色冷然地瞧着掐着林穆的那只手,一字一句道:“给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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