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圣诞节前

十二月中旬，哈尔收到了专利授权。那天没有魔咒课，他专程跑了一趟弗利维教授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件事。弗利维教授高兴地掉下了椅子，一口气给他和赫敏加了足足五十分。

        格兰芬多宝石的激烈变化引起了注意，不过哈尔和他的朋友们比较低调，人们只知道他是因为某个“魔法产品设计”受到赞扬，对于具体内容一概不知，稍微好奇地问了几句就没了下文——一个三年级学生搞的小玩意儿而已，尽管这个学生的名字里也带着“波特”，可他毕竟不是那个声名远扬，总被人过度关注的哈利波特。最近的热门话题是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学生互相打探圣诞假期的安排，城堡里开始洋溢起圣诞节的忙碌气氛，到处都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想必到了真正圣诞节的那一天，霍格沃茨会变得非常美丽。

        “什么？你们今年不回去过圣诞节？”罗恩困惑地睁大眼睛，“我和赫敏以为你们肯定回家去呢。”

        这是圣诞节前的霍格莫德周，他们坐在三把扫帚酒吧里，享用今年的最后一顿黄油啤酒。

        “这你得问小天狼星，”哈尔心不在焉地拨弄杯子把柄上的缎带，“他认为回家有点儿危险，鉴于外面的情况，他也不能带我们度假，况且他还很忙——圣诞节前夜受邀参加格林格拉斯家的宴会，诸如此类，所以我们留在霍格沃茨更好。莱姆斯也留在霍格沃茨。我本来打算过节回家拿上魔法摄像头，给邓布利多教授看看呢。”

        现在只好请小天狼星寄过来。担心在路途中破损，他拜托他用牛皮纸和泡沫包了好几层。按照时间，这两天就该到了。

        “他觉得外面危险？但预言家日报昨天还说傲罗们已经掌握了逃犯的最新动向呢！”赫敏压低声音，忧心仲仲地说。

        “那可是两码事，赫敏。”哈尔不明显地撇了撇嘴。预言家日报近来总是单调地重复“安全”“平静”等词汇，他有点后悔花费五纳特订购报纸，但陈词滥调也好歹算是另一种风向标，所以仍然容忍它准时出现在长桌上。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该出来玩。”赫敏望了望黄油啤酒杯，好像它盛满了贪玩的罪恶。

        “别紧张，”哈尔安慰赫敏，他虽然也对逃犯的事情非常敏感，但他认为事情还没有严重到待在城堡哪也不去，“莱斯特兰奇最后一次出现在边境，内部消息。霍格沃茨和霍格莫德被摄魂怪团团围绕，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而假如你考虑彼得，在哪都一样。兴许留在城堡更危险。你怎么可能注意到一只老鼠？”

        “万一他就在这儿呢？”赫敏追问。

        “我可不怕他。”哈利坚定地说。

        “带上克鲁克山。”罗恩提议。

        赫敏瞪着他。

        “克鲁克山是一只聪明的小猫，也许她能够——开玩笑，当然。”罗恩及时往右边挪动双脚，躲过赫敏的反击。他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赫敏不满地发现哈尔尽管前一刻还比较正经，此刻脸上却也露出纵容的微笑。

        她稍稍拉下嘴角，这饱含情绪的微表情为哈尔所捕捉，他收敛了笑容：“好了，如果你担心，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赫敏点点头。他们喝完黄油啤酒，起身到各个店铺采购自己需要的物品，一半拿来在假期里解闷，一半则预备作为礼品在圣诞夜送出去。

        圣诞节的礼物该怎么送也是一门学问。相较于去年，哈尔发现自己的礼单出现不少变动。苏珊博恩斯和柯尔姆戈德斯坦是新交的朋友，送一份贺卡足够了；而为了感谢弗利维教授的帮助，需要在去年的基础上再补一份樱桃酒，价格不贵但胜在心意；然后是小天狼星，这颇有些难度。小天狼星如今算是跻身“名流”（虽然他本人对此嗤之以鼻），送什么东西，既不太昂贵，小天狼星又能用得着？今年时间紧迫，他全部精力用在魔法摄像头上，没空再设计精巧有趣的魔法产品。好在赫敏给出宝贵的意见，推荐他在袖扣和领带夹子上做做功课。在一家服饰店，他挑中一对亮眼的红宝石袖扣，认为它们比较符合小天狼星的风格。哈利见状，选了另一个颜色相配的领带夹。

        最后轮到给哈利他们买礼物（这是秘密进行的，直接订购，圣诞节由商家直接配送）。他给罗恩买了一台天文望远镜，给哈利挑了一副有保护作用的魁地奇斗篷，施了减震咒，有效避免摔断脖子。

        至于赫敏，送书给她绝不是一个坏选项，然而，在得到赫敏这么多帮助的情况下，一本书似乎不够表达谢意。她最喜欢的那几本，譬如雨果，莎士比亚的著作，她自己有，用不着重复送。香水和口红越界了，手帕太轻飘飘，一支华美的羽毛笔？它的外观好看，实用性不足。一本精美的笔记本？她的笔记本已经够多了。最后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巧的魔法计划簿，只要写下具体安排和时间，到点了就会有一张纸飞机飞出来提醒主人。他相信这会很适合赫敏。

        购物结束，他们比往常更早地回到霍格沃茨。城堡里，学生们跑来跑去，打包即将带回家的行李。回家过节的人需要赶今晚或明早的列车，都在兴冲冲地收拾。

        赫敏的舍友，拉文德和帕瓦蒂在宿舍里有说有笑地整理东西，赫敏饭后本想休息一会，现在也只好溜到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小角落，把地方腾给她们。吵闹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她们那股回家的高兴劲儿叫赫敏心绪复杂，干脆眼不见为净。

        她摊开作业，好让自己的心思回到学习上来，却没能成功。如尼文看起来乱糟糟的，像一堆扭成一团的虫子，她盯着看了好一会，思维发散到家里温暖舒适的床铺，可口的点心，坐在沙发上的父母，房间角落里的吉他，院子里的自行车有什么办法呢？家里没有图书馆，而她有一大堆作业，离开参考书就写不了。

        两个世界的分歧在一次次选择中加深，她已经连续两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回家过节。魔法的世界虽然很棒，但偶尔，（她保证是偶尔），麻瓜生活的回忆泛起强烈又温柔的涟漪，迫使她停下探索的脚步深深回望。

        哈尔拿着书下楼，看见赫敏独自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空白的羊皮纸。她侧着头，用一只手托住下巴，长长的棕色头发瀑布似的盖下来，半遮半掩间露出那张有点忧郁的年轻女孩的面孔。可能是没有写字，褪下了典型的“赫敏式”用功学习的表情，整个人的气质一变，倒像个文雅而多愁善感的诗人——那类人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柔软的情绪感知，记录。

        “晚上好。”他不自觉地放低音量，避免打乱她的思绪。

        实际上，赫敏很高兴能有个人过来打打岔。来的是哈尔，那就更好了。

        “晚上好。”她回答，音调比往常高了许多。哈尔投来疑惑的一瞥，为了掩饰她的心情，赫敏咳了一声，装模做样地问：“哈利和罗恩在寝室吗？”

        “在。”这个问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哈利正给小天狼星写信，罗恩在玩。你找他们有事？”

        “不，没有。”赫敏立刻摇了摇头。

        哈尔抬了下眉毛。

        “那你是怎么啦？”他抽出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遇到什么难题了？”

        “没有，除非你把不想写作业算在里面。”她苦恼地合上桌上的课本。

        “这不用太着急，你有一整个假期。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写作业吗？”哈尔说完，观察赫敏的神色。她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抿住嘴唇。那么他就明白真正惹得她心烦意乱的根源没有出在作业上，起码大部分不是。

        他谨慎地打量着她，避免视线太直白而显得不礼貌，可是赫敏本身就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难以对这双绿色眼睛视若无睹。

        “好吧，可能是我今天在霍格莫德走累了。”在哈尔再次询问之前，赫敏揉了揉脸颊，为自己找到一个绝对挑不出毛病的万金油理由。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那会让她显得不够坚强。

        哈尔他们改变计划留校，巫师界的气氛变得紧张，待办事项这么多，比如携带魔法摄像头与邓布利多教授会面，比如十二门功课，她竟然还因为“不能回家”的小事伤感，这是万万不行的。

        她勉强打起精神，按平时的习惯随手一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封面看上去不像任何一本课本，或者别的高深难懂的参考书。

        事实也正如此，哈尔告诉她，它是丽痕书店店员寄来的最新一卷——是他刚进入巫师界读到的那本冒险小说的第二部。

        “好看吗？”赫敏问。既然他提到了，她也就顺势多了一点好奇。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她偏好庄重一点的文学，通常被人们称为名著，它们的质量都经受住了时光的检验。

        “还不错，”他点点头，随即忍不住踩一脚某个金发骗子，“比洛哈特写得好。”

        赫敏横了他一眼，他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存心要冒犯她：“总得有个标尺，对吗？我刚巧拿你读过的举例子。”

        但他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让她觉得自己的读书品味受到了质疑。

        “那是因为他是从巫师的角度写的，所以我觉得不错，”她争辩道，“我也读过麻瓜的冒险小说。再说，有那么多麻瓜的经典名著可以阅读，跟它们比起来，这些冒险小说只是——”

        “三流，我完全明白。”哈尔宽容地说，“我爱好广泛，雅俗共赏。”

        “那我倒情愿听一听高雅的部分。”赫敏狡黠地反问，“我猜你最近没有真正读过一本好书吧？可别拿以前的糊弄我。”

        哈尔确实没有做新的阅读，参考书那些当然不能算在里面。这学期以来，他又要写论文，又要完成作业，还要训练魁地奇，晚上能在床上翻两页以前的书都够呛了。

        “你现在看起来真像查学生阅读作业的老师。”他佯装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朝后靠在椅背上，“好吧，看来在课外文学阅读这一块我只好交白卷了，格兰杰教授。顺带说一句，难道你竟然有空读什么新的书籍吗？别告诉我是《麻瓜电力发展》。”

        “噢，怎么会呢。”赫敏咧出一个小小的得意的微笑，她成功在这方面压他一头，“我刚读完《基督山伯爵》，它是通俗小说的典范。想必你应该知道这本书。”

        “你不是说真的吧？”哈尔问。他有幸读过一半，因为没在福利院的书架里找到下半卷而搁置。但光是上卷就花费了他许多时间。

        “我可以证明——”

        她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剧情。主人公，也就是那位唐泰斯，跳上甲板出海；刚要结婚，却蒙冤入狱；在孤岛的监狱里他学会了一身本领，抓住时机纵身一跃，沉入波涛；接着，复仇者跃出水面，成为了一个气派的大人物。她用赞美的语言描述这位有着自由灵魂的水手，自己的眼睛也闪闪发光。整张脸一改先前的郁闷，洋溢着快活的神采。

        虽然哈尔尚未明白她为何心情低落，但她现在恢复活力正是他乐于看到的，因此他没有打断她，反而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他向来是个优秀的倾听者，知道怎样使话题延续。更不用说，《基督山伯爵》本身的长度就足够在炉火前消磨一整晚的时光了。

        这实在有些奇妙。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在休息室悬空的魔法蜡烛的照耀下，巧克力蛙跳来跳去，费力拔烟火嗤嗤作响，休息室却有一个角落短暂地跟魔法脱离了关系。那里只有一个勇敢，聪明的伯爵，决斗时会拿着枪而并非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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