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午后,沉寂许久的官道上响起了马蹄声。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莫过于此,官道上的驿站人来人往,茶铺间也聚满了人。
“让开!”随着一声惊呼,路中的行人纷纷让开来,接着一人骑马呼啸而过。
赤色马渐渐跑不动了,步幅也越来越小,不久被勒停在官道旁的驿站。那人翻身下马,她一落地,身后的赤色马立刻瘫倒在地,慢慢吐出白沫,那人只看了一眼,随后跑向深处的树林处。
片刻后,她跟随沿途所标记的暗号,找到了与她接应之人。她把背上的软包交给接应之人,两人穿着同样的外装,乍一看很难分辨谁是谁。那人将竹筒背在身上,两人点头示意,随后那人便换了匹快马,“驾,驾!”两声,随着快马向京城方向奔去,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待那个人一走,她转身回去,隐了沿途的记号,随后抄小道离开驿站。
“这谁家的马?不管啦?”茶水摊小二左顾右盼,叫了几声也未见有人来认领。烈日当空,这匹马的眼睛快翻白了,小二撇撇嘴,骂骂咧咧地端出一盆水,放在赤色马面前,随后就不管了。
茶水铺人进人出,许多人都只是暂时歇歇脚。小二送完了水,回身发现眼前这两位穿着体面的小娘子已经坐在这里歇很久了。她本来并不在意,奈何这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她俩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深山密林,她这小本买卖也要顾及些成本。
“我说,这两位娘子是要去哪里呀?”小二边擦桌子,边问道。
两位小娘子穿得一尘不染,脚边倚着书箱,听到她的话,同时放下茶杯,抬眼看她,身着鹅黄襦裙的娘子笑着开口道:“涪京。”
“涪京?”小二装作诧异的样子重复说了一遍,接着说道:“哟,那小娘子可得早早赶路了哟!眼看着天色将晚,这附近可没什么客栈,再不走就到不了屯青坝哦!”
另一位身穿云纹锦服的娘子顺势望了望远处的天色,日头正斜挂在天上,离那黄昏还有不少时间,她茫然地看向小二,眉宇间充满了疑惑。
鹅黄色娘子顿时明白了小二话中之意,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面前,“不急,不急!”
小二顿时喜出望外,收起银锭子,添了一壶茶水,又端上盘干果,“既然两位娘子不急,那就多坐片刻!”
“她敢情在这讹银子呢?”
“呵~”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
从北边来的人,一路上跑倒了三匹马,终于在十日内将消息传到了平楚桃的手中。
先不说这快马加鞭赶路的人有多不容易,光是把这封密函传出来也颇费了些工夫。
朱雅月长年镇守边陲之地,各大隘口早已经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她有一套独特的联络方法。一旦任何地方有风吹草动,整个斛西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得到消息。
不仅如此,密函上还清楚地写道,朱雅月已经知道有流民逃到了京城,并连夜调查了户籍,找出了流民的身份。如此一来,平楚桃想着秘密调查的事便不太可能了。
朱雅月已经有所防备。现在的斛西关好比一座围城。边关的战士们并不清楚其中要害,她们只听命于朱雅月一人,关内的两座县城的县令善于阿谀奉承。无视朝廷律法,不仅加重了赋税,还侵占了许多良田。被扣押下来的流民,多数是因为反抗被镇压,朱雅月隐匿于世的本领,对朝廷而言可谓是瞒得密不透风。
前些时日,逃出来的流民现在算算已有足月的光景,现在的斛西关恐怕比之前更加恐怖。平楚桃细细分析,心中一惊,难道?这朱雅月难道要造反?她收起密函,问道:“大小姐呢?”
“未曾见到。”武岺抬头说道:“听说朱雅月在月前抓了一个刺客,小的溜进去探查一番,只能一见背影,但身材形似小姐。”
平楚桃一拍身前的桌案,怒不可遏地对她说:“饭桶!为什么不救出来?”武岺伏低身子,颤抖着回道:“府里全是她的近卫,小的一人难以脱身。”
平楚桃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盏,径直朝她扔去,滚烫的水兜头浇下,武岺吭也不吭。平楚桃怒吼:“滚!”武岺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平楚桃平息怒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朱雅月,朱雅月。”她反复地嘀咕着名字,猛然间想起一件事,却不敢笃定。她招来仆人,“备轿,去国子监。”
这几日的国子监在姚钰的带领下,正在拟定会试大榜。看到平楚桃一脚踏了进来,在座的几人连忙跪下行礼,暗中相互使眼色。平楚桃没心情跟她们斡旋,她招手唤来姚钰,“去找靖玄五年的殿试名册!”
姚钰愣了一下,心想不知她要这陈旧的东西做什么,抬头一看平楚桃铁青的脸,不敢多问一句,听话的立刻去了典簿厅。
一炷香的时间,姚钰捧着一沓书册前来。平楚桃接过来,终于在其中一册上看到了朱雅月的名字,她果然是这一年中的探花。
名字后面是她的一段入仕前的简介。平楚桃的目光移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她愣了半晌,脸色大变,颓然地坐了回去。姚钰试探着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可有什么不妥?”
平楚桃斜睨她一眼,姚钰立刻禁了声。
“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说罢,她拂袖而去。
姚钰抿紧了唇,目送她走远,她立刻收起陪笑的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平楚桃心不在焉地回到府里,想起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心中不停地在敲着边鼓。
朱雅月高中探花时,还是太上皇掌权。犹记得她当时惊才艳艳,一路升迁,最后奉命镇守在了斛西关。自靖煊帝继位后,对斛西关一地尤其看重,数次旁敲侧击地提议要增派都尉,以达到两方的平衡。但这些提议很快就被否决,首先反对的当属太上皇萧英喆。
那时候靖煊帝初掌政权,老臣不屑,新臣无权。久而久之,靖煊帝见事情已成定局,便不再执着于北域了。
可如今,这事儿闹得这么严重,她不禁想起当初告状的流民,难道真是这么凑巧?
她抿了口茶,蓦地想起名册中写道:举荐人——-韦徊。事有蹊跷,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引火烧身。她连夜拟了个折子,待天刚蒙蒙亮,就赶去宫外候着了。
————
东边的天色已渐渐发白,日头仍隐在云端,饶是这样,依旧阻挡不住闷热的气息。
顾晗从睡梦中惊醒,摸了摸身后的衣襟,浑身早已被冷汗浸湿。她咳了两声,嗓子又干又痒。她走到桌旁,一股脑地把上面的冷茶一饮而尽,这才微微感觉好些。扯开衣领,瞬间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她走到窗前,轻轻摇了摇铃铛,窗外正在收拾院子的哑仆听闻立刻走了进来。
她边伸着懒腰,边瞟向院子里的石桌,一地的花生壳,几只酒壶七七八八地倒在地上。她不禁想起昨夜喝醉的情景,撇了撇嘴。
独对月,人对风,无人话凄凉。
哑仆捧着一身新衣走近,刚递到她的手上,远处的门口,被人猛地踢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夏玉板着脸站在一旁,只见她身后的人,怒气冲冲地越过她径直走向院中间。
萧思妤直勾勾地望向她这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凝视着她,“滚出来!”,高昂的语调竟带出了些许破音,听起来有点滑稽。
屋里的两人都愣住了。待顾晗回过神来,萧思妤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踢着脚下一切可踢的东西,挑衅地看向她。看她的脸色,想必是气得不轻。她越是这样,顾晗的动作越是慢。萧思妤等得不耐烦了,又吼道:“你出来!”顾晗披着一件黑色纱衣终于从里面走到了她面前。
两人面对面坐着,几天不见,萧思妤竟成了这副鬼样子。顾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哪是前几日高高在上的世女殿下?顾晗轻笑一声,倒了杯茶给她,“世女今日来所为何事?”
看着她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萧思妤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掀翻桌上的茶水,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把顾垣给我交出来!”
顾晗挑眉瞅了她一眼,竟觉得十分可笑。她托腮看着眼前的人,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顾垣是谁?”
“你!”萧思妤双手握拳,咬紧牙关怒视着她:“别跟我装糊涂!你早知他的身份,故意安插在我府上,你到底何用意?”
顾晗呷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殿下,我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执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怎么想我不管,总之”她顿了顿,脸色陡然一变,目光锐利,俨然又变回了刹面罗的样子:“不要再招惹他。”说罢,她手一挥,身后的哑仆立刻走了上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思妤的表情骤然僵住了,只觉得背脊窜过一抹冷意。听闻这些,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只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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