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屋内鸦雀无声。

        殷宁倚在外墙，等了半天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她不禁好奇地向里面看了一眼，不承想手一抖，腰间的刀柄连带着碰到了窗棂，吭的一声。

        “谁？”当即从屋里传出了韦徊的声音。殷宁心道不妙，立即脚尖点地，腾地从院墙中翻了过去，仓皇而逃。

        韦徊望向窗外，隐约看见个人影，忙吩咐外面的人去查看。这一来二去，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再一回头，看到平霜，两人对视片刻，后者收回目光并不言语。

        自从她被带到这里后，就一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状态。韦徊想要的一个也没得到，现下反而还成了她的累赘。如若不赶紧处理掉，一旦被人发现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这些，平霜还有一个不可放的理由。想到这，她猛地冲向床边，揪着还吊着一口气的人，吼道：“说！东西到底在哪？”她摇晃着平霜，看着她飘飘欲坠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她的撕扯。

        她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你谁也别想保住！”说完，一把将她扔回到床上。

        平霜勉强喘了两口气，捂着胸口拼命地咳嗽，脸色涨得通红，似乎要把最后一点气血咳出去才算作罢。

        她已是油尽灯枯的身体，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两道叩门声，传道：“窗外无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平霜一旦被人发现，她就彻底无解。她唤了两声小仆，几个打手跟着走进来。

        这事儿一刻也不能耽误，大理寺就在城郊办案，如若这时候处理平霜，一定会引来怀疑。她想了想随即说道：“等大理寺的人走了就烧了这里。”

        话音未落，远处跑来管家，冲着韦徊便有些紧张的说道：“霖霖相来了！”

        “宿霖？”韦徊一惊，接着看向床边，皱眉问道：“她怎么会来？”这个时候来添乱，可真有她的。但是想归想，这人可不能怠慢。

        “让她前厅等！”正纳闷她怎么会来此处，就听到前方宿霖踏着流星的步伐走来。她心下一惊，连忙叫人关上门，自己则疾步向前迎了过去。

        “不知什么风，把霖相吹这来了。”韦徊先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想将宿霖引到前厅，可惜这老狐狸虽停下步子，但却没转方向，依然还是看着那间厢房。

        “今儿郊外风景甚好，转着转着就到这儿来了，结果就看到韦大人的轿子停在了庄子前。”宿霖笑呵呵地说着，眼睛跟着瞟向了身后的屋子，“这屋子还有人住？”

        韦徊脸一僵，笑意不减，“看庄子的小仆住着。”说着话头一转，“不如前厅坐坐？”

        眼见着她急迫的想把自己往外拽，宿霖眼一眯，不再坚持，跟着她去了前厅。

        不一会儿茶水奉上，你一言我一句谈的都是有关科举的事。

        说到科举，自然免不了提到舞弊的事情。事情刚发生时，韦徊便被叫去问话，圣上在座，当着几个老臣的面，一句一个毒誓，字字诛心，说得有鼻子有眼。圣上看了状纸，但只是说了查证，便放韦徊回去休养几天，早朝都不用上了。

        所以，眼下宿霖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她可以探探最近朝堂上的风向。

        “圣上这两天催的紧，韦大人可否有什么线索？”宿霖问的诚恳，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韦徊心里暗骂：这得了场风寒，倒把她那点精明劲儿弄出来了。

        早先平楚桃还未出北域时，宿霖就跟一个面瓜似的，有什么事总是躲在后面，要不是当初太上皇退位时，她第一个赞成当今圣上继位，站队明确。恐怕现在早就告老还乡了。现如今，这科举的事情算是她一个契机，这么多年没交出点政绩，可算让她逮着了。

        不过话说回来。玉诗澜的状纸上虽然有她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空口无凭。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要一天没有证据，就无法指证她。就连圣上也拿她没办法！

        想到这，她的心情松懈了不少，端着茶杯就要呷一口。

        这一口还没咽下，门外吵嚷起来，接着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地就闯了进来。跟着的小仆被推了个趋咧，哎哟的喊了半天。

        慌乱间韦徊一口吞下嘴里的茶渣连忙呵止住人，再一看是大理寺的人，为首的正是殷宁。余下的话还没出口，后院突然传来了几声叫喊，“有刺客！”

        这一声出来，当即几人就有些疑惑，光天化日的，怎么可能有刺客？

        韦徊刹那间回过味来，“等下！”这话音刚落，殷宁抱拳吼道：“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抓贼！”

        她一步窜老远，一队人跟着她向后院跑去。韦徊心道不好，一把站起来也要跟去，却被宿霖攥紧了袖口，“哎呀，我们就别添乱了！”

        “你！”韦徊被她这句话气得后半句梗在喉间。

        那边，殷宁疾步奔向后院，几个打手正在与刺客缠斗。不过令人疑惑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局，反而观察了一会儿前面的几所厢房，才腾出工夫看向打作一团的人。片刻后，趁着那些人不注意，绕着回廊到了刚才查看过的厢房前。

        门口没人，不过门上落了锁，她用刀尖两三下撬开，一推开门，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冲到屋里的唯一的床榻前，冷不防愣住了。

        上面空无一人！平霜呢？

        她猛地看向别处，这屋子除了桌子，床，再无一物。她的人前后都盯着，这人就凭空消失了？

        殷宁四处查看，懊恼地捶着胸口：打草惊蛇了！这么一来，韦徊肯定晓得这么一出都是冲她来的。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退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同刺客过了两招。刺客身手灵敏，趁势跑了。

        等前厅那两位到后，院子里几个人都冲了过来。

        几个打手吃得身宽体胖的，对上这些灵活的“刺客”是怎么都没有胜算的，眼睁睁地看着所谓的刺客飞走了。见到韦徊，第一时间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无能，让刺客跑了！”

        韦徊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胸口处，厉声道：“今儿霖相在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拿什么赔？”说着看向后面的殷宁，却立刻换了另一副笑脸，颇有些尊敬的意思，“多亏了殷少卿，你看这庄子都快散成一堆木头了，竟还招来刺客了？”

        殷宁欲要张口，却又被她截了话去。

        “前些日子听闻最近城郊不甚太平，想是不知从哪来的一帮匪徒，搜刮些东西，如今这么一看，咱这庄子没什么值钱物件，她们恐怕也来不了了。”

        她这话里有话，是不想让殷宁再来了。随后瞄了一眼最里面的厢房，微微撇了撇嘴。

        宿霖在一旁也听得差不多了，看见被气得脸都青了的大理寺少卿，一步走到韦徊边上，“罢了，没丢什么就好，这破庄子能有什么值钱物什？莫不是藏了什么大活人？”

        话音刚落，只见韦徊脸色一僵，随即笑脸盈盈说道：“说笑了，走走，回城！今儿碰上了，不如阙楼一叙，我坐庄！”

        宿霖闻言呵呵笑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都撤了吧！”说着带头走了出去。

        转瞬间，院子没剩下几人。殷宁看着那道门，明明同一间房，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刚才时间急迫，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搜查房间。正想着，韦徊在前头喊：“殷少卿，怎的不走了？”末了补句，“莫不是想住在这儿？”

        她这话噎得人够呛，明知道这个殷宁来这里别有目的，什么所谓的刺客都是狗屁。韦徊白了她一眼，不等她的回答就跟着宿霖走了出去。

        等出了庄子的门，这才看清，嚯！好大的阵仗。

        门外站了两三队的人，明晃晃地套着大理寺的官服，韦徊冷哼一声，不想搭理。宿霖见状，也有些惊讶，招来身边的小仆问道：“这都是来抓刺客的？”

        小仆连忙点头，“都是都是。”

        这些人看到殷宁带着冲进去的一队人跟在她们身后，看情况是一无所获。为首的小队长收到殷宁的指示，连忙拱手说道：“扰了大人们的清净，小的这就撤走。”

        片刻，呼呼啦啦的人就走了个干净。

        殷宁从两人身边经过，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

        说韦徊也说宿霖，两人加起来的算计大过天。

        不到一刻钟，京郊外最热闹的庄子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这场闹剧。

        回城的路上，韦徊推开窗板瞥了眼前方的马车，琢磨了半天，这个宿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庄子？

        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在阙楼前停下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接着便传来了几声吆喝，“上菜！”

        -

        日落西下。

        一把火烧尽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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