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唐娥一路小跑，飞奔至宣政殿，手上捧着刚送进来的快报，一刻也不敢耽搁。
“陛下！平政事的加急快报！”
萧允翳一愣，“呈上来。”
快报是两日前发出的，送来的兵士连夜兼程，终于赶到了。
萧允翳只看了几眼，瞬间暴怒起来。她气愤地扔掉了快报，同时斥道：“放肆！”
大殿内的人吓得纷纷跪在地上，垂头不敢直视她。
快报就落在唐娥不远处的地方，她默默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鲜红的印章是平楚桃，不过内容中却有顾晗的名字。
她想再仔细看看，不料这时上方倏地传来萧允翳的声音：“她大胆！竟敢这样要求朕！”
唐娥不知她说的是顾晗还是平楚桃，但可以肯定，这里面的事一定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一动不动都在等萧允翳的指示。
平静了一会儿，萧允翳才命唐娥把快报重新递上来。
“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是。”唐娥恭敬地回答。
其他人纷纷退下，转瞬间就剩下她们两人。唐娥依然站在一旁不作声。
萧允翳边想边问：“平侍君人呢？”
唐娥回道：“回陛下，侍君已回宫。”
萧允翳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是很满意。她提起笔，看着眼前的快报，反复衡量平楚桃的话。
思忖片刻，她道：“拟旨。”
唐娥一愣，但很快便恢复神色，回道：“是。”接着便开始研磨。这期间，她不忘看了看靖煊帝的表情，她的眉眼已经拧成一团，肃穆中甚至带了点杀气。看来，这消息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
两日后卯时刚过，外城大门悄然而开。一队人登上了城门楼上，静等北面而归的大军。
顾晗老神在在的坐在城楼上，瞥了一眼唐娥。对于她今日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有点惊讶。
她望着天边。天虽亮了，但阴沉得很，乌云越聚越多，压着人心情也不好，看来今日免不了要下场秋雨了。
低飞的燕子从眼前而过，她撇撇嘴，招来身边的人，“到哪了？”
唐娥笑着回道：“一刻前来报，已经启程了。”
顾晗低声一笑，属实觉得今日会有好戏看。
平楚桃不去北大营，也不到外城门，偏偏要在驿站外歇脚。这招实属巧妙，既威慑到了萧允翳，无形中给自己提了身份。
看来人在悲伤之中，也是能残存些许理智的。
不过，她似乎忘了，平霜的棺材还在家放着呢！
顾晗两手抄在袖中，靠着椅子打哈欠。
萧允翳大概想不到，当初有多信任平楚桃，现在就有多后悔。意外的是，科举舞弊的事情横插一脚，硬生生地把这盘棋毁了大半，甚至到现在，竟还被信任的人威胁。
顾晗回过神，望向北边，隐约看到了一匹快马朝这边而来。驾马之人披着蓝巾，手持着一把大旗。
“呵！”顾晗忍不住哼了一声。□□裸的挑衅，还真不像平楚桃能干出来的。
大旗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楼下，顾晗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是旌字旗。
唐娥见状，吩咐人去问。得来的消息是平楚桃马上就会到达。
顾晗起身，整理衣服的褶皱，信步走下城楼，站在那小兵面前准备迎接平楚桃。
一刻钟后，大部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平楚桃走在为首的位置，冷漠地驾马而行。
顾晗看去，两人视线相碰，平楚桃忽然停住了。
城门外的人都愣住了，暗道这是要唱哪出戏？
反倒是顾晗一副了然的样子。
城楼上的唐娥一脸错愕地看向顾晗，心里顿时慌乱。看着那黑压压的士兵，她后背一凉，生怕会出任何差错。这时，她忽然明白了那日为何靖煊帝会大发雷霆，甚至破口大骂。
看这情形，今日要是不能完满，她恐怕也得交代在这儿。
“顾大人，这”她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顾晗已经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原地等着。
然后，她接过梅素牵来的马，利落地翻身而上，“等我回来。”
这句话仿佛一根定心针，唐娥顿时松了口气。
两方单单只有五里地的距离，然而，顾晗却走得不紧不慢。
再看到平楚桃时，她满脸愁容，眼睛黯淡无光，两鬓也斑白了许多。此刻，站在顾晗面前的就是一位母亲，为了女儿的母亲。
甚至于，罔顾自己的性命执意如此对抗。
“指挥使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平楚桃客气的语气问道，有礼的请她移步。
一炷香后，两人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范围。
没人知道她们究竟谈了什么，只是这之后，平楚桃淡淡地道：“回京！”
－
城门大敞四开，但平楚桃没有一点要进去的意思。顾晗给唐娥使了个眼色，后者终于回过神来。她迈着碎步走到平楚桃面前，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参知政事平楚桃，平北域之疾，安北域民心，甚慰朕心。特赐新居一座，赏珍珠十串，黄金万两，绸缎十匹”
后面的东西顾晗不感兴趣，反倒是那座新居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瞄了一眼平楚桃，对于这封诏书，看起来她并不是很满意。
顾晗太了解她了，虽说这次北上之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她精于算计，为的是能在这次归来后，再升一阶。然而，她的算盘非但没有打得响，反而赔上了她唯一的女儿，你叫她怎能不恨？
说到底，平楚桃终归是为了自己多一些，她想走韦徊的老路，可惜萧允翳不是萧英喆。
唐娥说了半天，终于到了尾声。她着重强调晚些时候的庆功宴，这对她来说才是今日亲自来的重要事情。
平楚桃默默接过圣旨，叩谢隆恩。一招手，身后的人立刻把她的马牵了过来，才带着身边的亲信大摇大摆地穿过了城门。
两边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大都听说这位归来的大官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纷纷仰头看着她。最重要的是，这些百姓并不知道平霜的事，否则，平楚桃迎来的可能是一些泔水。
顾晗目送她走进宫门，暗自叹口气，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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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宫中的宴会还没结束。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顾晗打了个哈欠，困顿不已。她在马车上等了又等，终于在子时一刻，等到了平楚桃。
两人心照不宣，互相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顾晗扬声道：“走了。”
平楚桃一身酒气，叫顾晗眉头一皱。自打上车后，她就收敛了笑容。满面和煦假面顿时消失不见。
车辙声一直没断，绕着某个地方走了几遍，最后在平楚桃的耐心将要告罄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顾晗睁开眼，“到了。”率先走了出去。
听到她的话，平楚桃浑身一颤，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手却攥紧了拳头，她在尽力克制愤怒，脑海中是平霜的面容，对她笑，对她吵，怎么也消失不掉。
“不出来吗？”顾晗喊道：“她清醒不了多久。”
平楚桃平复心情，缓缓走出来，沉声道：“带路。”
马车停在一处地道前，地上掀开了一道门。顾晗先走了进去，她连忙跟上。
越走越逼仄的密道，让她头脑发胀。走了不知多久，这密道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火光只照亮两人身前的地方，周围什么环境她根本看不清。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道声音，呼喊着，叫嚣着，夹杂着不堪入目的咒骂声。
平楚桃停下脚步，似在确定是不是那个人。顾晗回头看她也不解释，接着向前走。
她能感觉到那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近，忽高忽低，有时又像没有力气，有时又突然振奋起来。
顾晗见状，拿火把点燃周围的油灯。四周顿时亮起来，平楚桃眼睛一刺，猛地闭上眼睛。待缓过来后，才看清面前的场景。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怒吼的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顾晗努努嘴，“喏，在里面。”接着，她打开锁，一把推开铁门。
“吱~”开门声打断了里面人的嚎叫。
“谁？”嘶哑的声音吼道：“是谁？出来！顾晗，你滚出来！”
平楚桃看向顾晗，后者朝她点点头。迟疑片刻，她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好似空洞的墨色旋涡，从中发出一阵恶臭。
突然，一道火舌自门边向墙壁缝间窜出，瞬间点燃了一圈灯油。密室中灯光大亮，亮光下的人顿时无所遁形，有人哭喊着“不要靠近我！”蜷缩在角落。
平楚桃看到那个人，披散的头发，破旧的布条勉强裹住身体，脚腕锁着一条手臂粗的链条，而另一端连着一个硕大的铁球。
她试着喊道：“韦徊？”
那人一顿，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似乎在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待看清来人后，她显得更慌张了，连连退后，靠在墙壁大喊：“你，你女儿的死跟我无关！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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