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甘拜下风
街道尽头伫立着一栋高三层的建筑，牌匾写着“归客居”。二楼临街开放，管事卖力吆喝着，周围围着一圈又一圈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年一度的花灯比试又开始，元宵佳节，我们归客居特意从盛京请回一灯王，制作十盏琉璃灯......”
话音落地，两边围着的百姓顿时鼓掌欢呼。
“好好！”
“赶紧开始，上一年我差点第一！”
归客居是雁城首屈一指的酒楼，此时百姓们聚集在一楼大堂，热闹非凡。店小二忙得团团转，一起跟来的小厮注意四周，防止小偷近身，同时挤出一条路让他们通过。
一行人上楼梯。
薄纱幕篱遮挡，外面景色隐隐约约，沈裕望一圈。
此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要掀开帘布。他面色微寒，却见一个宽厚的背影不经意挡住手。他顿一下，回头时对方消失于茫茫人海。
肖五郎带他们到三楼包厢：“归客居包厢很难订的，但肖家跟酒楼主人有点交情，有单独包厢。”
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包厢桌面摆着茶酒果盘，正面开窗，卷起竹帘就能看见舞台，而轻纱也能挡住窥探视线。此时，琉璃灯一盏盏摆上舞台，样式精美奇特，足见工匠巧思。
一楼围着的百姓眼睛顿时放亮，赢到一盏卖出去，家里一年花销不愁。
“二狗，乡亲们都看着呢，要赢啊！”
“哈哈哈！”
百姓们嬉闹，看热闹不嫌事大。
比赛采用擂台制，胜者上，败者下，亥时一到守擂者为冠军，其余参加者凭借坚持轮数发奖品，公平公正。而大堂里近一半人都围着射箭台，雁城武风盛行，百姓们农闲经常到山里打猎，风花雪月不懂，但是射箭还是能说道一二。
射箭台最顶端的奖品是韘，十两银子，一盏栩栩如生的螃蟹灯。
沈裕望着奖品，心思一动。
忽见对面包厢，胖乎乎的公子醉醺醺举起折扇，指着中央大宫灯含糊道：“本少愿意花一百两收花灯！”
“小气，两百两！”
隔壁包厢毫不犹豫怼人，胖公子也不恼，继续加价，大堂围观百姓喝彩，将气氛推往另一个高潮，而参赛者更加卖力。
扫一圈，沈裕推测并非第一次。
归客居要名气，公子哥要花灯，百姓要生活，一举三得其乐融融。
谈笑间，耳畔“当！”一声。
掌柜笑得像一朵菊花，朗声宣布：“擂台赛开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琴棋书画的评委各有争论，而射箭的则是热火朝天。
受场地限制，射箭不求距离，而是看精准度。上方吊一枚铜钱，要求箭过而铜钱不响。若参赛者同时完成，则一枚枚增加铜钱数，直到决出胜者。
“彩！”
一声声浪潮里，包厢门忽的响两声。
门外，小二托着几碗元宵，低眉道：“恰逢元宵佳期，归客居给诸位贵客准备一些元宵。”
“我来吧。”
肖五郎没让他进门，端着元宵放到桌面，一共四碗。小二眼睛咕噜转一圈，趁众人不注意来到后院，脸皮掀开变成另一个人。
一只白鸽扇动翅膀，飞向夜空……
“啾啾~”
加餐！
酒楼里，由于大堂不限制人数，此时挤满百姓，落脚都艰难。跑堂小二送菜，寻找客人急的原地踮脚，头发汗淋淋的。
射箭台，肖五郎眯眼张弓，一箭贯穿三枚铜钱，声不响。
顿时，满堂喝彩！
“哈哈哈，不愧是五郎君，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学无术了。”
“哈哈哈，五郎君都下场，哪位好儿郎应战啊！”
雁城里，肖五郎的人气高到不可思议。此时出现，周围擂台的人都忍不住看来，沈裕听见琴那边，蒙着面巾的姑娘家弹错一个音。
他借着低头喝茶，眼里笑意一闪即逝。
年少慕艾，心思诚挚。
肖五郎抱拳绕一圈，同时对一脸懊悔落败者道：“你箭术不错，明日可到军营报到。”
闻言，汉子顿时喜形于色。他本来就因为家庭拮据考虑是否进军营，而今得肖五郎青睐，倒是坚定他的想法。
“多谢五郎君。”
胜者守擂，肖五郎一连赢好几人。满堂喝彩里，三楼一名喝倒彩的显眼包出现：“肖珩北，跟百姓争利有什么意思，你难道图那一点奖品？”
肖五郎：......其实他真的喜欢那一个螃蟹灯，瞧着好玩。但那声音分明是死对头。
于是，他润润嗓子，朗声道：“此言差矣，既然设下擂台，那就都是参赛者，各凭本事分高下，谈不上跟百姓争利。况且，我自然不图那一点奖品，只是同行友人喜欢那一盏灯。”
“借花献佛。”
闻言，先前那道声音再度问：“哟，友人？怕不是哪家姑娘。”
“哼。”
肖五郎重重哼一声，正想争辩却见又一人上台。
草绳绑发，样貌平凡，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那种，但身形较高。他首先注意到对方手指那一层茧的位置。
肖五郎面色一肃：高手啊！
三楼包厢里，戴着幕篱的人放下茶盏，目光偏移，直直落于擂台。
一枚铜钱，两枚铜钱......
九枚铜钱，已经超过往年最好记录，偏偏，还在继续增加。周围擂台停止比赛，每成功一箭周围百姓喝彩声阵阵，而射箭时，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彩！”
全场目光汇聚，肖五郎压力山大，众目睽睽要是输了，丢脸。重点是对峙者一脸淡定，看着游刃有余。
很快，增到第十五枚。
顺利穿过的时候，肖五郎都有点怀疑人生：
手感这么顺吗？
三楼，春桃看得无聊喝一口元宵，瞧曲钰唇色有点白，不由端着另一碗小元宵放到窗边桌子，“公子，这家元宵很好吃，您尝一口试试。”
汤匙盛着小元宵，迎着姑娘期待的目光，沈裕尝一口。
桂花元宵，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滋味实在美。
不料尝几口，想吐血的感觉再度上涌。他压抑着，咽下腥甜，轻轻咳两声。
“咳咳。”
楼里寂静，万众期待的目光里，那一声咳嗽微不可察，偏又清晰入一人耳中。
眼前似乎笼罩着一片血色，指尖微颤。
“嗖！”
箭瞬间脱弦，穿十五枚铜钱，稳稳射在草垛红点，箭尾摇晃。
视野里铜钱重叠。
耳畔清脆金属撞击声阵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归客居，不停回荡楼里，掩饰着那一阵不合时宜的心跳。
串着铜钱的红线晃动，交错织着，绕成一个结。
铜声，久久不停......
“可惜。”
“真的，就差一点！”
周围人声鼎沸，肖五郎心里松一口气，刚才他已经是超常发挥，走狗屎运，再来一次肯定露馅。于是，他故作轻松看着面前人：“阁下输了。”
输了......
“……”
沉默片刻，男子瞥一眼三楼包厢，又看着散开有序的红线，忽而抱拳低头。
瞧不清男子的表情，但那四字清晰入耳，入心——
“甘拜下风。”
周围热闹，沈裕忽然有些耳热，想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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