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笛音
邓怀戚并没有立刻给出她答案,他无声地离开了。
直到夜里,泠月已经入睡,他才回到院子,他的身上很凉,掀开被子就带进一股凉气。
他将泠月抱入自己的怀中。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对不对?”
怀中的人轻轻点了点脑袋。
“白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
“泠月,这不是在玩游戏。”在黑暗中邓怀戚的声音无比平静,“世事难料,最后赢的那一个人其实并不一定就是我,可能是何家,可能是赵家,还有可能是现在蛰伏在某个角落的不知道的谁。”
“如果最后我输了,他们不会放过你,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大家可能都会死,甚至会面对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邓怀戚拍打着泠月的肩膀,“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到那一日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但我可以保证一点,真有那一日,如果是真的无辜的妇人孩子,至少我会为了你留住她们的性命。”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当年孙家抄没,其境况之凄惨闻者泪下,后又有他父母的惨事令他幼年美好的一切灰飞烟灭,那个时候,可并没有任何人愿意对老弱妇孺开恩。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邓怀戚的身体里都有一股戾气在横冲直撞,想要把皇位上那人,想要把那些昏庸无道的狗官,想要把所有践踏着他亲人骨血享受荣华的人们都狠狠撕碎,将加诸在孙家上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凭什么不呢?
是啊,凭什么呢
邓怀戚抱着泠月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的头埋在泠月的脖颈中,用力地汲取着身边人的甜馨,这种感觉让他能够捕捉到一丝丝安稳。
“我真的很难,很难。”邓怀戚低声呢喃,“所以,泠月,就算为了她们,你也要对我好一些,让我越来越爱你才行你若是抛弃我,我就再也不管那些了,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得盯着我才行"
“对不起”泠月忍不住流了一滴泪。
她任凭邓怀戚用力抱紧她,她伸手轻轻抚摸过邓怀戚的下颌,最终停留在他的嘴唇边。
她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
水榭旁,珠帘半卷,丫鬟在桌上摆了各色点心,一旁的小茶炉还在咕咚咕咚冒着泡。
邓夫人从图册中挑出一个招呼自己的儿媳妇过来看,“泠月,你看这个花样好看么?我打算用这个缝一件小肚兜,等孩子出生用。”
泠月说:“花色很喜庆,很适合给小孩子用,不过母亲你现在还是别动针线了,累着眼睛。”
邓母温柔地摸了摸自己肚子,“无妨,一天缝一点,等他出来就刚刚好,说起来,你来了之后我也有儿媳妇可以说话了,他们老爷们天天忙自己的,姑太太要帮忙打理这一大家子的烦琐事也没空。”
“现在好了,你来了咱们娘俩倒是可以说说话。”邓夫人说,“对了,过两天宴会的衣裳首饰都准备好了么?”
泠月点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多谢母亲关心。”
“我身子不便,这次便不去了,你要替我好好招待那些夫人们,我待会让人把几个比较重要的人的情况整理给你,你要好好看一下,遇见什么麻烦,可以派人找姑太太帮忙。”
邓夫人对待泠月一贯温柔慈爱,并没有任何挑剔为难之处,此刻听到她这样细细叮咛,泠月不由心中一暖。
“我知道的,您放心。”
邓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怪不得戚儿这样喜爱你。”她带着笑意的眼睛打量着泠月。
泠月的脸有些发烫。
“不过”邓夫人语气有些犹豫。
“母亲但说无妨。”
“你们夫妻恩爱自然是好事,我与你父亲也不是喜欢插手小辈的,但你们的子嗣之事的确该上上心了。”
泠月一听子嗣二字心忍不住一沉,她勉强维持住表情,“是。”
其实不止邓夫人,从她回来的第一天邓怀戚就请了好几位名医上门给她诊脉,可惜谁也没看出个明确的毛病,商量了一圈后给她开了一堆滋补之药,让她一天三顿喝着。
泠月知道没用,但她的抗议无效,邓怀戚对待这件事十分认真严肃,完全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好了,我说这些不是逼你什么,只是提个醒罢了。”邓夫人自己也是直到这个年纪才有身孕,十分懂得其中的压力,难免对泠月多了几分推己及人的爱怜。
从邓夫人那里回来后,泠月心中烦闷,便决定在院子里随意走走逛逛。
不知不觉,她越走越偏。
静影适时地出声道:“少夫人,前面都是些慌僻地方,又没有花又没有草,实在没什么景致,不如我们往花房去看看吧,听说来了一些准备宴会上用的花,还有两种颜色长在一株上面的,特别有意思。”
泠月闻言点点头,“好,去看看吧。”
刚走回没两步,突然隐约听到一阵笛音,清越之音飞扬而上。
泠月驻足,侧耳细细听了一阵,这吹笛之人应当是个大家,上一次她听到这样的笛音还是在书院的时候,林脩和一帮学子宴饮到酣畅处,随性而奏。
“那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有人在吹笛子,我们去看看。”
泠月好奇心起,率先掉头继续向那个方向走去,二婢在后面面相觑,不由露出了为难之色。
刚拐过两道院墙,泠月就被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卫拦住了。
他们毕恭毕敬,但态度坚决,“少夫人,此地无都督大人手令一律不准进入。”
泠月蹙眉,“这是什么地方,里面是什么人?”
护卫低着头,“少夫人,请不要为难卑职。”
泠月无奈道:“我随口问问,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吧。”
她对静影和沉碧说:“咱们回吧。”
笛音依然在飘荡,泠月回头看了一眼。
这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传到了邓怀戚的耳中,他面色一沉,“少夫人怎么会去那里?”
“少夫人是听见笛子声自己走过去的。”
“笛子?”邓怀戚说,“花样还不少。”
底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那笛子不是我们给的,是他随身带着的,因为您说要善待于他所以也不敢搜身,请问大人要把笛子拿走么?”
“不用,随他去。”邓怀戚不屑道,“雕虫小技。”
他又问:“送去那两个婢女他收用了么?”
“并未。”
邓怀戚有些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邓怀戚一个人独坐在书桌前,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的计划还要不要执行。
显而易见,林脩是个难对付的人,像颗煮不熟的铜豌豆,万一他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了……
当然更深的顾虑还在于泠月那里,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泠月对他越来越亲近依赖,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什么叫琴瑟和鸣,比新婚的时候还要相谐合宜,床笫之间泠月更是对他百依百顺——一切都在朝令他满意的方向发展,如果计划真的执行了,眼下这种平静会被打破么?
但这口恶气不出,又实在叫他如鲠在喉芒刺在身。
晚上他回到院子的时候,泠月正坐在桌前等他一起用膳。
邓怀戚心情大好,这不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么?
“让你久等了。”他亲昵地在泠月耳边说。
泠月耳朵有些红,镇定地给他舀了一碗汤,“让厨房炖了一个下午,快尝尝吧,暖暖胃。”
她又开口好奇问到:“我今天走到偏院,那里守着人不让进,那是什么地方呀?”
邓怀戚的勺子一顿,他不动声色问:“怎么会去那里?”
“我听到有人吹笛子。”泠月说,“吹得还挺好的。”
“你喜欢?”
“还不错,就是有些好奇,能吹出这样笛声的定然不是普通人,我以前看过一个话本子,里面有个亦正亦邪的侠盗书生,每次出场之前都要吹一段笛子让别人知道……”
邓怀戚心头不快,强忍怒意道:“好了,如果你喜欢听笛子永州也有好几个不错的乐班,请上门来给你解闷。”
“不用那么麻烦。”泠月说,“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人呀?”
邓怀戚说:“一个朋友,请来做客的。”
见邓怀戚不愿多谈,泠月以为涉及到什么机密公事,遂也不再多问什么。
只不过,这一夜邓怀戚格外地热情急切,泠月连连告饶,但他不为所动,强迫泠月给予他回应。
“你今天怎么了?”泠月忍不住问。
邓怀戚埋头干活不说话,顺便将泠月的声音也堵了回去。
……
泠月已经睡了,邓怀戚凝望着她的侧颜陷入沉思。
良久,他起身离开走到外间,唤来门外的亲卫。
“都督大人有何吩咐?”
邓怀戚赤着脚,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面色明暗不定。
他很久没有说话,亲卫也不敢催问,只低头等待着。
终于,他开口了,低声吩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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