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月城际竞赛（八）
温故捂着脸，恨不得回去给自己一个巴掌。他将手指微微张开，顺着缝隙偷偷观察苏逸的神色，发现苏逸的目光向着自己的方向转来之后，又立刻挡住眼睛，缩成一团，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争取做一只缩头乌龟……不是，鸵鸟。
在心里感觉到过了一会之后，又一点点移开手指偷偷瞄向苏逸的方向。
哦，果然，他还在看这边。
等等？！
他怎么还在盯着我啊！
温故当时心里慌极了，本想当作刚刚什么都没有都发生过的样子，尽心尽力守着夜，脖子转向另一个方向，争取忽视掉苏逸。
不知是不是温故的错觉，余光里，那道视线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在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之后，温故终于硬着头皮，一点一点挪到苏逸的旁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声音也呐呐的：“苏、苏前辈……那个、就是、就是刚刚，我还没缓过神，没有想对您……就是，嗯，没有想凶您的意思……”
温故终于磕磕绊绊把一句话说完，低头等待着苏逸的反应，许久没有听到回复，就偷偷抬起头，目光迅速向上瞄了一眼。
行，苏逸正没什么表情，垂眸看着他。
温故的像是触电般收回眼神，又埋着头，用乱七八糟的语序又解释了一遍，然后就象是等待判刑一般杵在那，一动不动，心里实则是忐忑不安。
苏逸心里直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为何，感觉小孩的反应还真是挺可爱的，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惊喜了。
于是他支着头，拖长了语调，故意说：“哦——你说你凶我。”
温故像是被烫到了的松鼠一样，就差要蹦起来，他一瞬间抬高了声音，举手发誓，急切地表达自己说的都是真心的，反驳道：“我没——”
然后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突然想到简言还在休息，一瞬间噤声，猛地回头观察，生怕吵醒他，发现简言仍然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闷闷地嘟囔道：“我没有。”
苏逸一下子被这反应逗笑了，他舒展着眉眼，安慰小孩：“放心，我设置了隔音，你就喊吧。”
面对这笑意，温故一下子看愣了，脸颊倏地红了，心里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温故小小声地失神自语：“啊，他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什么？”苏逸没有听清，于是身子前倾，凑近了些许。
温故这才一下子回过神，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于是用手扇风，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移开视线，开始东张西望。
他看见周围的空间隐隐有一层波动，于是伸出手上前触摸，说：“这就是隔音的吗？”
“别——”
苏逸还没来得及阻止，温故的手指就已经触碰到了边界，可能苏逸也没想到，这孩子真就这么莽。
空间的边缘非常锋利，几乎是瞬间割破了温故的手指。
血珠顺着温故修长的手指滚落，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嘶。”
温故吃痛，脸又皱在一起，像个小苦瓜。
苏逸握着温故的手腕，将受伤的手指拉到眼前，手中白光一闪，伤势便恢复了。
“哇，好神奇。”尽管温故见过更神奇的，但他还是被吸引了目光。
“笨的。”
苏逸掀起眼皮，看了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笨蛋一眼。
温故被握着手腕，尽管感觉脸颊在烧，却也没法跑了，只能低着头，闷闷地嘟囔：“你又骂我……”
苏逸这回听清了，但仍然慢悠悠地看着温故，好整以暇地说：“你再大点声。”
温故气鼓鼓道：“我没说话！”
颇有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感觉。
苏逸眼中笑意更浓。
“下次遇到危险，别傻乎乎往前冲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逸松开他的手，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放缓语气，试图劝温故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小孩好可爱，有点想戳戳脸，他这么想着。
突然，苏逸被自己的想法惊在原地。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给别人提建议这种事，这类想法在三年前出现倒是正常，毕竟那时候作为队长要考虑很多，不对啊，三年前也不正常，那时候为了变强，即使是明知道有危险，也得向前，怎么会出现这种，“你只要安全就好”这种想法？甚至还有，想戳戳脸？！
其实苏逸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三年里，他什么时候脑内的思绪会变化这么快，惊讶、一点不开心、喜悦、担忧？
他的思维已经有些迟滞，早就古井无波的情绪，就好像突然被明媚的、笨拙的少年，肆意张扬地闯进来，掀起波纹。
苏逸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温故见苏逸许久没有说话，气氛逐渐僵住了，心里很是慌乱，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有些生气，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苏前辈？您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逸：？
不是，你干嘛道歉？
苏逸视线重新转到温故身上，回过神，忽略掉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回应：“哦，刚刚在想事情。”
这个人的态度又有些转冷，温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定定道：“奥，这样。”
“……算了。”看着小孩呆呆的样子，苏逸叹了一口气，没忍住，伸手揉乱了温故的头发。
下次再戳戳脸吧。
他也许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渐渐“活”了起来，从之前一身厌世气中摆脱。
温故直接愣住，感受到头顶的力道，心跳骤然加速！
温故受宠若惊，但却一秒也不敢在这种气氛里待下去了，于是慌乱转移话题：“那个、苏前辈，特殊副本，究竟是什么啊？”
正巧，触碰到【鎏纹玉佩】中的残余记忆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梗在温故的心上，二皇子一身囚衣被染红的场景，一直挥之不去。
“不知道。”
“诶？”
温故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在他心里，苏逸永远是无所不知、无所不会的形象。
“我已经太久没进副本了，”看到温故的迷茫，苏逸耐心解释：“现在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不过三年前，特殊副本分为两种。”
“一种是演绎类，一种是破坏类。演绎类的特殊副本，是正在建设的、需要试运行来试验不同行为影响下同一个核心人物的情节走向。试验后基本逻辑没有问题，副本就可以投入到副本大厅正式运行了。”
“破坏类，就是已经运行过一段时间的副本，其中出现了不可修复的漏洞，需要有人进入副本找到核心问题源头，直接摧毁，这样副本也随之永久关闭。破坏类副本成功解决之后，副本剩余的资源会按比例分到参与者的城市，所以比直接毁掉副本要节约一些。”
温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复杂啊，怎么感觉像是在运行程序一样。”
原来二皇子的故事，只是一段被创造出来的数据吗？
苏逸似笑非笑：“你以为城主，就不是虚拟ai么。”
“诶？原来是这样吗？”温故微微瞪大眼睛，随即又有一些纠结：“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会被灭口吗？”
苏逸：“……”
“少看点小说。”
“好嘞。”
可就算是数据、那也是他一遍一遍重复的、属于他自己的经历啊。
有时沉默，有时说说闲话，二人就这么并排靠坐在墙边，窗外天色也渐渐亮起来了。
之前在【鎏纹玉佩】的回忆里，温故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却不是在休息，反而还消耗了极大的精力，此时又熬过几个小时，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绷到了极点，现在直觉的眼皮在打架，困意阵阵袭来，眼睛酸涩，摇晃着脑袋，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苏逸注意到了小孩的困意，于是说：“你睡会吧。”
温故分出一点精力，使劲晃晃脑袋：“不行，现在我在守夜，简言还没醒，万一有危险就坏了。”
“四个小时了，天亮了。”苏逸扶额，轻声哄道：“不会有危险，这里有我，我帮你看着。”
这里有我、这里有我……
“好哦，那辛苦前辈了……”温故困得迷迷糊糊，脑子几乎不能思考，加之对苏逸的盲目信任，口齿不清地嘟囔一句，然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其实哪里有到四个小时，并且，温故如果清醒一点，他根本就不敢麻烦苏逸来帮忙。
于是简言醒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温故在苏逸身旁，蜷成一团熟睡着，苏逸则一反常态地睁着眼睛，用手支着头，面无表情，百无聊赖。
简言一头雾水：？？？
不是，昨晚我睡着的时候，你们俩怎么想都是发生了点什么吧？
昨天还在那相互别扭，今天早上就凑一起去了？
所以我错过了什么啊。
总之，人不能睡太死，会错过瓜。
似乎是发现简言悉悉簌簌醒来，苏逸的视线望过去。
简言伸手打招呼：“早上好啊！”
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传不出去。
他看见苏逸懒懒抬手，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就欺负人是吧，简言心里嘤嘤嘤：我要找我师父，有人欺负人了。
简言看着一旁正睡着的温故，瞬间福至心灵。
话说温故穿着的风衣一直偏大一点，看上去不是他自己的，简言脑中灵光一闪，我靠，我不会发现了什么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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