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花扇（七）
“他……”
苏云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和她预想的不同，本以为会是温故身边那只鬼出手，镇压这些等级偏低的戏服鬼怪，令苏云汐惊讶的是，温故凭借着一己之力，勇敢且无畏，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独自救出了人。
澄澈而坚韧的双眼闪着光，令屏幕外的四人有些动容。
苏逸的心脏随着温故的动作微微收紧，又在看到温故安全逃脱之后，才轻轻放下心来，情绪波动之轻，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苏云汐盯了一会儿屏幕，然后向后靠着沙发，说：“善良，这种品质，我有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许栩突然笑了，语气轻松：“虽然我们没有，但是这么看着，还不错，不是吗？”
安如枝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有淡淡的怀念。
许栩借着转向屏幕，说：“他们四个，刚刚配合的很不错啊，余籽不放弃朋友拼尽全力营救，方明没有吝惜自己的资源，恰到好处地补上了辅助，温故思维灵活，很勇敢，置自己生死不顾，嗯……可以说有些傻了，谢欣然很听话很配合，没有被吓呆住……”
“可以说，刚刚缺了谁，缺了哪一步，都不可能这么顺利。”
苏云汐拖长声音：“真好啊——团结的小朋友，干干净净不染闲暇，舍己为人不争不抢，还没挨过其他城市的毒打，失落将他们保护的太好了。”
城主失落确实将城内的居民们保护的很好，副本和城际竞赛的机制让他们在成长起来之前可以不用面对残忍的，丧失人性的城际竞赛。
在自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之后，在成长了之后，才逐渐面对外界的惨恶。
“想当初我们在妄言那里，全都在血泊里摸爬滚打啊。”苏云汐说起那段残破不堪的往事，语气却是相当的轻松。
“像刚刚那种情况，不被队友背刺，就算是烧高香了。”
“咳……汐姐。”许栩佯装咳嗽几声，用眼神示意苏云汐，这个话题好像不是很适合说的样子。
苏云汐很嫌弃地白了苏逸一眼，说：”都过了三年了，他要是还走不出来是他自己的问题，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也用这种心态，他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普普通通平平庸庸。”
许栩：“呃……姐，好像不是走不走出来的问题，他是大脑受伤了吧，物理层面那种，不是心理层面。“
许栩试图比划着让苏云汐理解，苏云汐漠不在意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他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不是么……”
……都有心思勾搭人家小朋友了。
苏·字面意义上的脑袋有病·勾搭小朋友·逸：“……”
许栩：“……“
他的队友，一个脑袋有病（bushi）看着冷漠其实切开来是憨的、一个口是心非且毒舌，一个神神秘秘其实是社恐。
所以他周围没有正常人吧，是吧！
其实许栩不知道，他自己看起来儒雅随和，其实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
苏逸没有接他们的话，只是一直淡淡地盯着屏幕，看着温故隐藏在身后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漆黑的伤痕，尤为刺眼，他想撇开视线，但却无法移开目光。
“啧。”
他心里更烦躁了，感觉像是被抽走了空气塞满棉花，还有一丝蔓延到鼻尖的酸涩感。
桃花扇副本内。
谢欣然苍白的脸色有所缓和，她轻轻喘着气，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的声音还在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为什么……是什么禁忌？”
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惹得鬼怪暴动，追杀她。
温故轻轻蜷起指尖，感觉手臂像是被烧红的铁片死死贴住，火烧火燎一片。
“是伞……”
温故闭了闭眼，微微仰着头，将后脑和后背抵在墙上，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蜷起一条腿，将完好的手撑在腿上，尽力抵御着刺痛。
“我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在戏班的后台打伞，意味着戏班要散，对戏班不利，恐怕是撑伞的行为，惹怒了那些阿飘。”
“哈，”谢欣然想通了前后的关键，苦笑一声，抹了把脸，说：“我这个防御道具，却正正好好顶风作案了属于是。”
高级的副本就是这样，一不留神便会中招。
“谢谢你们，我……”谢欣然哽咽住，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刚刚要是被杀死，会多么惨。
拽哥方明别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这时候谢欣然知道了他的性格，于是“噗哧”一声笑了，这会儿她看方明，只觉得可爱。
腰间的玉佩微微发冷，光芒轻微闪烁，温故注意到这点变化，知道是顾盼有话要跟他说，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于是强撑着站起身，对在原地休息的三人说：“我先去周围转转，你们先休整。”
“我跟你一起去，别死外头了，本来就没几个靠谱的。”方明说，话里意思竟然是承认了温故的能力。
温故：“……”
可是我不想让你跟着，我怕你把符纸贴到我家二皇子身上。
温故说：“我没关系的，你在这里保护两个女孩子吧，如果你跟我走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方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了。
温故顺着回廊折进一件房间，看摆设应该是茶水间，端正摆放着雕花的柜子，长桌上蒙着厚布料，灰蒙蒙的尘，茶壶和茶杯被腐蚀，甚至有的跌在地上，碎成残渣。
温故刚关上门，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皱了起来，他痛苦地拧着眉，不住地甩着受伤的手。
“嘶……呜，痛痛痛好痛。”
颇有一种刚刚强装了很久然后原形毕露的感觉。
森森凉意降下，丝丝缕缕带着兵煞气的鬼气顺着玉佩散了出来，顾盼的身形显现在温故眼前，他说：“刚刚太冒险了，我已经差点要出手了。”
温故说：“没关系你不用帮忙啦，等我快死了再捞我。”
顾盼：“……”
我跟着的这个主人脑子有点问题怎么办。
顾盼用食指，非常有礼貌地，轻轻戳了一下温故受伤的右手，温故痛的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抡着拳头就打过去。
“您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了，”顾盼像是面对一个不听劝阻地大臣，循循善诱：“这伤痕是鬼气侵染所导致的，我可以替您祓除鬼气。”
温故：“……真的，皇子殿下，您真的不用这么礼貌地称呼我的，咱们不是朋友嘛。”
顾盼：“可是你也称呼’您’啊，这显得很奇怪。”
温故：“我这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您’很奇怪嘛！”
温故笑着，然后甩了甩受伤的手，说：“不用帮我除鬼气啦，这就当让我长个记性，反正离开副本也不会将这里受的伤带出去。”
顾盼有些头痛地扶额，虽然和温故的相识很是短暂，但二皇子心思玲珑剔透，善于洞察人心，几乎已经了解了温故是什么样的人，他过于要强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很是柔软。
顾盼：“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后续一定会有很多危险的时候，拖着受伤的手，不仅不方便，而且影响你探查的进度。况且鬼气附着在你身上，会持续不断腐蚀你的身体。”
同为鬼怪，顾盼对自己和其他鬼怪的了解程度到底是更深，知道一直拖着的后果。
温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伸出受伤的手臂。
一阵冰凉感覆了上来，原先由于鬼气侵蚀的灼烧感正一点一点退却，沿着手臂向下消散，黑色的伤痕淡化，最终，受伤的手臂恢复了原来的白皙。
“在这里拜谢皇子殿下了。”
顾盼决定忽视他诡异的称呼：“……好在那些戏服只是执念，身上所带的鬼气并不浓重，造成的伤也比较浅，容易清除。虽说我和他们所拥有的鬼气并不是同一个类别的，但高级鬼物对低等级的有天然的压制，去除残留的鬼气，还算容易。”
温故确实有隐隐感受到，顾盼身上的鬼气是金戈铁马的兵煞之感，苍凉荒芜且凌厉，而在这座戏园里遇到的所有鬼物，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愤怒在燃烧，赤诚而炽热。
“那顾盼你和这个戏园里的boss，谁更厉害一点啊？”温故打趣道。
可惜，顾盼是那种典雅的人，意识不到什么是玩笑，正色回答道：“在下不才，但如果我们面对面交锋，大概我会略占上风。”
“懂了，你厉害，不要再谦虚了。”
顾盼：“……”
温故似乎也像是随意调侃一句，说着，视线被又一道白影所吸引。
这座戏园里出现过的白影周围，一般都会存在那种回声或者是回忆的影像，就好像是戏园里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镌刻在这些老物件上，供后世的人探查。
温故拿起白影旁边生了锈的茶壶，刚一入手，就是那种熟悉的白色漩涡。
不过这次，画面清晰，声音也可以听得见。
本应该来来往往很是喧闹的茶房此时只有两个人。
门外传来惊艳的唱腔，和锣鼓声。
还有听众的喧闹声，整座戏园，似乎只有戏台上、看座上在活着，其他地方一片死寂。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叫住端着茶壶要走的年轻人，低声道：“小六，都泼完油了吗？”
穿着短衫的年轻人很靠谱地拍拍胸膛，神色复杂，隐约可见悲愤与激动：“放心吧，班头，能烧的地方全都泼上了油，并且很隐蔽，那帮鬼子绝对没有察觉，呸，他们全在听曲儿呢，并且所有的窗都被我们钉死了，刚刚我也把门锁死了。”
中年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不住地点头，抚着手掌：“好啊，好啊……”
年轻人抱着茶壶，说：“大家都离开了吗，您也快些走吧，于老板快唱到和我们约定的段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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