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空间
长刀断裂成几段，冷芒散尽，狼狈不堪，散落在地。
利爪死死掐住温故的脖子，白皙的颈部被锋利的爪划出深深的血痕，爪尖陷进皮肉中，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下，浸红了一大片衣领，尤其在肌肤的映衬下更显触目惊心。
作为执事的实力，没有受到压制，恐怖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温故几乎看不清郎先生的动作，挥出去的长刀像是碰上了铜墙铁壁，刀身发出惨烈的悲鸣，于一瞬间碎裂，顺着刀传递来的巨大力量将温故的虎口震出血，整只手臂一阵发麻。
危险的讯号瞬间传递到大脑，温故当机立断丢弃手中断裂的刀柄，开启【疾行】，迅速向后退却。
然而温故的视线却抓取不到郎先生轻松的动作——太快了。
几乎是一瞬间，温故就感到肩部受到了巨大打击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锁骨和肩胛骨碎裂的声音。
极大的痛感骤然占据大脑，让他几乎来不及反应，接着便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然后便是一阵窒息。
而现在，郎先生恢复人形，不过一条手臂还是兽化的模样，正死死地掐着温故的脖子，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不知什么时候抢过去的狼牙匕首。
温故的嘴角有血迹流下，他不断轻咳，又是血液溢出。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落入敌手。
“这下知道我的真实水平了吧？”郎先生幽绿的瞳孔眯成一条竖线，傲慢道：“你还凭什么敢反抗？在我城堡中，不过是让你小人得势罢了。”
咳咳咳……
“拖延时间？”郎先生自顾自地猜测：“根本不会有人救你的，况且，谁又能打过我呢？”
——除了那几个人，可那几个人，怎么会和这个菜鸟有关系？
温故一直知道，这个副本里的一切，会借着【斗转星移·镜（改）】，投影给汐姐看，汐姐和许栩、苏逸似乎关系很好，但不知道，苏前辈也会不会看到……所以他在副本中，一直都表现的有些沉默，十分拘束，生怕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很克制，不敢太过跳脱。
后来他似乎有些沉浸在于非怜的情绪中，有些上头，就开始不管不顾起来，直接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投影出去。
而现在郎先生的话，令温故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还可能被关注着，于是脑中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逸的身影在意识中渐渐勾勒出来，虽然见到他的次数不多，但那双桃花眼的弧度，眼尾惊艳的红色，眉峰眉骨，鼻梁和下颌线，却已深深印在温故的记忆中了，以至于他现在根本不用费力，就可以清晰地想象出苏逸的样貌。
苏前辈如果看到了，会怎么想呢……会来救我吗？
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出现的一瞬间就被温故掐灭了。
可是，人家凭什么来救你啊，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在他心里又能占到多少分量？他会在意你这种小人物吗？
温故，醒醒，别做梦了。
你配吗？
或者说，苏前辈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个副本的投影，他根本就没在看，他根本不会在乎。
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
哈。
温故在心里哂笑自己，但……为什么有些苦涩呢？鼻子还有些酸。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道屏幕，早已在郎先生以权谋私破坏副本闯进时，就已经破碎，外面的几人，根本无从得知副本中现在发生的一切。
“被吓傻了吗？无聊。”
郎先生注意到了温故的愣怔，于是心中报复的快感忍不住迸发。
温故纷乱的思绪骤然收回，他因苏逸而迷茫的双眼再次聚焦到眼前丑陋的郎先生身上，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平静地盯着那双竖直的瞳孔，没有出声，没有挣扎。
郎先生试图透过温故平静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眸，从中寻找的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崩溃，然而没有，这双漂亮的眼睛波澜不惊，黑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眸中投出一片鸦青色的阴影，似乎根本没将眼前触目可及的致命危险纳入思考范围。
似乎死亡根本不足以他为之驻足。
该死的，他为什么不害怕？是不怕死吗？
没有得到想象中瑟瑟发抖的猎物，郎先生的情绪瞬间暴怒起来，他攥住狼牙匕首，抬起，匕首锋利的刀尖渐渐逼近温故的面颊。
“真该死啊，你的眼睛真的很恶心。”
大概是生性厌恶一切美丽的事物，郎先生痛恨温故的面容，尤其痛恨那双明亮的眼睛。
郎先生恶狠狠地说：“剜了吧。”
匕首停在温故的眼前，距离脆弱的瞳孔距离不足一厘米，温故下意识眯起眼，睫毛触碰到匕首的刃尖，产生些许阻塞感。
接着，一道寒光闪烁，温故瞬间感到左眼一阵刺痛，他痛苦地蜷起后背，一阵温热的濡湿感说着脸颊流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指也沾上了带着温热粘意的感觉，再次睁开双眼，视线却黑下去一半，完好的眼中，因为蓄满了泪水，一片模糊，依稀可见，指尖上是刺目的鲜红。
很疼……
但温故依旧想着，我要保持冷静，要保持清醒……
白烈的天光闪得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一阵刺痛，于是他闭上完好的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听见郎先生粗粝的声音响起。
郎先生揪着温故的投放将他摔在地上，接着顺手抄起狼牙匕首，一刀一刀，很深地划过温故的脸，伤口深可见骨。
温故死死咬着牙，手指抓着土地，抵御着剧烈的痛感。
郎先生没有听到惨叫声，不满地摇摇头，接着又抬脚，用力碾向温故早已磨出血的手指。
血肉模糊，骨头寸寸断裂。
温故的思维因为疼痛而混沌，面颊、眼睛、脖子、肩膀，手指无处不叫嚣着、撕扯着大脑，空白、空白，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
接着是手臂的骨头，小腿……大腿……
恶狼似乎要将温故全身的骨头碾碎，用最剧烈的痛楚来报仇。
他将温故的脑袋狠狠磕在地面上，以保持温故的清醒，他要让温故以最清醒的状态，感受所有的痛苦。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遍布脸上，鲜血流进温故唯一完好的眼中，目之所及一片赤红和模糊。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疼痛，哪里有伤口。
死亡在这时，倒成了最奢侈的字眼。
这场酷刑持续了许久。
而在脑海中勾勒出的苏逸的面容，成了温故精神不崩溃的唯一支撑。
天地间骤然暗淡了一瞬，副本的空间从边缘处开始裂解，变成斑驳的空间色块，戏园子里的一切开始像素化，整片空间绝对凝固。
郎先生手上沾满了淋漓的鲜血，此时抬起，却再也放下不得，完完全全被定格在半空中。
恶狼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一阵剧烈的恐慌感充斥了他幽绿的兽瞳。
这是——空间的绝对支配。
温故意识到什么，他挣扎着用尽自己仅剩的力量，也只能做到抬起眼皮，用自己完好的那只眼睛，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视线依然模糊，并且充满血色，但没关系，一眼足够了，那个方向，空中悬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失落，是你啊。
温故再也坚持不住，剧烈的困意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即将长眠的感受。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安如枝的水晶球和屏幕碎裂，她不明白这个现象的原因。
她猜测道：“也许，是因为实验次数太少不够稳定而出了意外？”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温故的副本出了什么变故，”安如枝也有些不确定，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她转向苏逸，蹙着眉，问道：“运行的副本没办法进入，但你的空间能力可以，逸哥，你担不担心他，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
苏逸顿了顿，他想象了一下进到副本中的场面，大概就是小孩看到他，直接退避三舍，慌慌张张不敢抬眼看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地问他：“苏前辈？你你你怎么在这……”
他能怎么说？——我担心你，于是进来瞧瞧？
想想就怪。
“没那个必要。”
苏逸淡淡摇头。
心里想着，自己若是跟着大家一起去接他，就不会奇怪了。
苏云汐、许栩和带上兜帽的安如枝前去副本大厅，准备接温故和简言回去，回去之后，就该给他们制定提升实力的计划了。
苏逸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苏云汐看见苏逸的动作，没多管，但在心中偷偷笑着：还不是想接人家小朋友。
四人刚到副本大厅，没过多久，简言便重新在一个平台上出现，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苏逸四人，他们气质出众，颜值极佳，站在那里，可以一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路过的人不禁发出惊叹，也有认出四人的，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扯过同伴窃窃私语。
简言听师父说过，也能清楚分辨，那个高冷的女子，是称号为【万道如初】的苏云汐，带着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是【星河斗转】安如枝。至于许栩，他在入城的时候就早已见过了。
还有在城际竞赛见过的——【时空行者】苏逸。
都是曾经在妄言之城的狠人。
见许栩向他招手，于是他走过去，却没有见到温故，于是问道：“温故的副本还没结束吗？”
许栩也在奇怪，于是说：“早就已经结束了，但是……”
这时，旁边突然插入一道声音，打断了许栩的话：“你们好，请问你们刚刚是在谈论温故吗？请问你们有见过他吗？”
声音吸引力所有人的视线，转头看见三个人站在一起，声音的主人是那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
许栩有些讶然：“你们是和温故一起参加【桃花扇】副本的人？”
余籽很奇怪地点点头，惊讶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却突然认出这几个人的身份，于是很知趣地闭嘴，向后退了一步。
——一年前接待她入城的许栩，和传闻中s级的几个大佬。
温故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他们好像在等他一样，不过为什么温故过了这么久，却还没从副本里出来，他们三个还想加一下温故的联系方式。
许栩刚准备接着追问，余光里却突然发现苏逸的神色骤然严肃。
苏逸本是懒懒地依靠着墙，百无聊赖，突然间，心中有一种极为慌乱的错觉——紧张、以及没来由的愤怒。
虽说这情绪很淡，但对于从三年前就开始对外界的一切无法做出情绪反应的他来说，尤为明显。
而上次产生这一模一样的情绪时，是在一个多月前，城主失落拎着染血的外套，要求他去枉死地界捞人的时候。
——为什么？温故出事了？
不知道原因，但苏逸就是极为笃定，温故所在的副本一定出了问题。
在一瞬间，苏逸破开空间，用极快的速度找到了副本【桃花扇】的位置，下一秒他的身形消失，穿梭空间，闯进副本之中。
苏逸的身影消失在副本大厅，在场的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蒙了一瞬，苏云汐对苏逸了解的最深，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迅速开口：“他进副本了……【桃花扇】吗？”
安如枝也从苏云汐凝重的口吻中感觉到了不对，她展开星盘，指尖从星盘的表面划过，星河流淌，纷繁复杂，她试图占卜出副本中发生的变故。
安如枝紧缩双眉，良久，才缓缓开口：“有城主的力量干预，星盘占卜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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