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过往
第二日, 紫山,雨。
池鱼带着人出来时,还只是牛毛细雨, 等到了紫山时,天上的雨已经如豆大般, 淅淅沥沥地落下, 似乎在昭示着, 接下来的不平静。
池鱼身后, 密密麻麻地跟了一百位士兵, 她是信不过沈如晦的,双方似乎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心照不宣地将计就计。
紫山中间,有一条横穿山体的小路, 将紫山一劈两半, 小路不算宽, 也不算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池鱼坐在马上,穿着蓑衣,向紫山两侧的山头上看了看, 了然一笑, 随即回眸看向带路的国字脸管家, 冷声道:“你进去将传国玉玺取出来给本郡主。”
“这……”国字脸管家欲言又止地看向池鱼, 紧张地搓着双手,“郡主, 王爷不同小的一同进去吗?”
池鱼冷眼看他, “你自己进去。”
国字脸管家不情不愿地讪笑着道:“郡主, 王爷,这么放心小的吗?”
池鱼拿起银月长/枪,手腕一翻,枪尖直指国字脸管家的喉咙,枪身之上的水花飞溅,溅到国字脸管家裸露的皮肤上,冰凉的触感令他打了个寒颤。
她的声音很冷,“进去。”
“是是是。”国字脸管家忙不迭地应下,迈着碎步缓缓向前磨去。
池鱼眯了眯双眸,扬声道:“快点走,别磨蹭。”
国字脸管家立时加快了步伐,只是当他走进了紫山之中,步伐又慢了下来。
池鱼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立刻举起武器做出战斗状态。
她的神色肃穆,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够所以的士兵听到,却又保证不在山谷之中传开,被藏匿在山中的人听到,“今日一战,势必会有伤亡,自我接手郎城军以来,曾数次带领郎城军平定匪患,暴徒。”
“每次,都凯旋归来,这一次,与以往很像,却又有所不同,话不多说,”池鱼扬起笑容来,“此次一战,望我们再次胜利而归,还有,无一伤亡!”
郎城军没有说话,只是在地上敲了敲武器,整齐的撞击声传进池鱼的耳中,她轻轻笑了笑,她知道,这是郎城军对她的回应。
国字脸管家停在路中,两股战战,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池鱼讽刺地看了他一眼,扬声道:“藏在山中的各位,既然我们彼此都知道此行是鸿门宴,也不必在躲着藏着了,可否出来一见!”
山中的花草树木无风自动,斜里突然飞出一只箭矢,直直地射向国字脸管家,国字脸管家后知后觉地想要躲闪,却已经晚了,箭矢没入他的胸口,他神色一滞,目光逐渐变得涣散,最终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池鱼望着箭飞来的方向,眯了眯双眸。
这用箭的角度,凌厉程度,像极那日狩猎会会时潜逃在外的那个刺客。
而他杀了国字脸管家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给她一个警告?还是说,他在暗示他们不是沈如晦的人,所以不介意杀了国字脸管家?
那他们是谁的人?
池鱼不自觉地收紧了握着银月长/枪的手,难道是,北今吗?
沈如晦难道也与北今勾结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他们究竟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他们为什么可以无视家国仇恨为北今做事?哪怕两万私兵也可以拱手让人,若是北今得到私兵,其后果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山顶之上,层层叠叠的树木之后藏匿着几十位黑衣人,他们正在有序向山下走去。
他们以叶榆为首,叶榆的目光越过繁茂的树木,看向池鱼的方向,树木将池鱼的身影遮盖得彻底,只是她却能清晰的感知到池鱼的方向。
她冷声对身旁的黑衣人道:“今天,务必要把池鱼的首级给我留下。”
“是。”黑衣人低声应下。
见黑衣人全部撤到山下,叶榆钻进树木之中离开了紫山。
宋王府。
宋王府已经被池鱼的士兵团团包围起来,叶榆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没再想着从宋王府外围进去。
她想起沈如晦曾告诉他,宋王府好像有一条密道,若是她想来宋王府住几天,两人可以偷偷地从密道跑出来玩。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但是沈如晦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她。
她一直不明白,他究竟爱得是谁,是叶榆,还是叶桑?
她曾一直以为,他爱得是叶榆,对她的好不过是顺手的事,又或者说,只是同情,可当她取代了叶榆,却又发现,他对她,和对死去的叶榆不一样。
所以呢,他发现了她其实是叶桑吗?
她冷冷一笑,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穿过密道,来到内室。
宋王府虽然已经被池鱼的士兵看管起来,但沈如晦将整个宋王府的人都召集起来,布置在了内室之外,不允许池鱼的士兵靠近。
故而,他的内室还算是清净。
沈如晦正在作画,见叶榆的到来立时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将画藏到身后,脸上浮上了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他结结巴巴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你这是顺着密道进来的?我就知道,你还是记得我说的话吧。”说着,他又羞涩地笑了起来。
叶榆的神色柔和下来,自来熟地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他柔声问道:“你前些日子答应我的传国玉玺呢。”
沈如晦闻言,神色立时变得僵硬而又失望,他欲言又止地问道:“所以,你一直都是为了传国玉玺?”
“也不止这些吧,也为了看看你。”叶榆道。
沈如晦坐到叶榆对面,没有丝毫要为她去取传国玉玺的意思,他不安地问道:“你要传国玉玺做什么?当年沈瑞来找我时,虽然没有将传国玉玺的作用告诉我,但是以他那般癫狂的状态我也猜到了一些。”
“所以,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抿了抿唇,最后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榆与他多年的交情,一眼便看出来沈如晦在想些什么,他轻笑一声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欠了别人人情,受人所托来找传国玉玺罢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沈如晦望着叶榆,心里失望又难过,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一句真话,那日她来寻他,让他对池鱼撒谎,要将池鱼置于死地,而她与池鱼同时在找传国玉玺,若是他没有做大逆不道的事,又怎么可能,各自为盟。
他垂眸讽刺得轻笑一声,不是在讽刺别人,而且在讽刺自己,他在她眼里算是什么呢?
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甘下贱罢了。
他又笑了起来,好似不知道她在说谎,“原来如此,我去拿传国玉玺。”
他走到书架旁,拿开书册,打开暗格,取出一个盒子来,他带着盒子走到叶榆面前。
叶榆接过,起身抱住了他,他一愣,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他扬起笑容,刚要说话,小腹却突然一痛,一把尖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便看见鲜血染红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衣袍。
疼痛蔓延,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扭曲,剧痛,连着他的神志也不清醒起来,意识逐渐抽离,他浑身无力地将下巴磕在叶榆的肩膀之上,他苦笑道:“春……我一直心悦你。”
叶抬手环住沈如晦的腰身,似乎是在感受着他身上最后的温暖,缓缓道:“我也心悦你。”他的声音温柔,握着匕首的手却更加用力,在他的腹中搅动,“可是,我更爱我自己。”
沈如晦忍着痛意,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他抬起手想要最后再抱一抱她,可是他却没有力气了,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叶榆也放开了环绕着他的手,他无力地倒下,轻声笑着,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他低声呢喃,意识逐渐涣散,“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他……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桑。”
他的气息逐渐消散,说到最后,他的气息全无,
叶榆俯身蹲下,轻轻撂下他半磕的眼皮,低声回应道:“我知道。”
下辈子,别遇到我。
对不起,为了我的秘密,和我的命。恨我吧,记得我的自私和薄情,下辈子,别遇到我。
她在心中道。
叶榆俯身在沈如晦的脸上落下一吻,拿起传国玉玺,起身离开。
她与真正的叶榆是一母同胞的双生的兄妹,但是当她出生时,天生异象,她被断定为不详,算命先生说,她以后会毁了她父亲的仕途,毁了左相府。
他们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便把她扔在了培养死士的牢笼之中。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高人指点,她的父母派人把她接了出来,她从左相府的大小姐变成了死士又变成了叶榆的影子。
他们让她学习叶榆的一举一动,模仿他的神态举止,让他们两个如同一个人一般。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高人说,叶榆以后会有一个生死劫,所以他们把她接了出来,把她打造成另一个叶榆,好在那个时候替他去死。
叶榆很天真,他知道她与他的关系,他却无力改变,所以他对她很好,有好吃的都第一时间给她。
可是他不知道,她身上的每一处骨肉,都要与他一样,她多吃一点,便要多费力去减掉一点,还要忍受那对夫妇的辱骂。
沈如晦便是这个时候来到她的生命里的,她随着叶榆一同出去踏春,她悄悄地离开人群,碰到了沈如晦。
那时的沈如晦,身体很差,面色总是惨白的,十分炎热的天气,也要穿着极其厚的衣服,一步一咳,那些公子哥都嫌弃他,却又不敢得罪他。
他自知没趣,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呆着,十分巧合的碰到了她,他对一时间见到两个叶榆感到惊讶。
她玩心顿起,告诉了她与叶榆的关系,就连她是个女孩也告诉了他,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但是从那以后,他经常去寻叶榆,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她嫉妒得发疯,为什么,无论如何,她总是差叶榆一步,她想要毁掉他们,毁掉一切。
她会偷偷趁叶榆不在,假扮叶榆去与沈如晦说话,叶榆知道后,也没有阻止她。
她看着沈如晦眼里温柔的神色,不知道他是不是爱上了叶榆还是爱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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