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深夜临

　　明月如水，盈盈泄下。他一把折扇在手，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身姿竟比女子都妖娆三分，逸爻扇本就扇体轻柔，此刻在他的摇动中落下点点微光，仿似用天上仙女儿的羽衣裁剪制成，灵动儒雅不似凡品。

　　“露日凄凉。北雁南翔。惊风吹起不成行。吊影苍波何限恨，日暮天长……”忽然，他轻声哼唱着，手里的羽扇轻轻摇动，墨发披肩，月白色的劲装衬托着他妖娆的身躯，婀娜不减，光看背影忽然有种魅惑天成的感觉。

　　略带哀婉的歌声融入月色，此情此景明明儒雅祥和，却不知为何偏偏生出几分伤感离别之意。

　　“为尔惜流光。还是重阳。故人何处舣危樯。寄我相思千点泪，直过潇湘……”重复唱了几遍，他忽然哀声叹气，折扇一合，半响没了声音。

　　小院里静谧许久，只得听见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当然这样安静的环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某人的扯呼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啊……呼……啊……呼……”这样的声音颇不和谐地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唰的一声，一道劲风从他的身后袭来，直击他后背大穴。千钧一发之际，朗月默不作声反手用逸爻扇挡住这一击，与此同时一个翻身站起，另一只手伸向对方右手，似是要抓住对方的手腕。

　　这样的心思似是被看破，对方一抬手躲开了他的攻击，同时和他徒手缠打在一起。两个人的武功均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出招精准，身形如魅，但是招招避过要害，倒像是两个大人在打闹一般。

　　几招过后，两个人停在青瓦屋顶上，面对面沉静地望着对方，三四月的晚风，没有彻骨的寒意，仅仅是带着一丝丝刚好的清凉。朗月一身劲装墨发披肩仅仅用一根丝绸绑住，羽扇轻摇尽显儒雅娇奢之气，露出一双习惯性笑意盈盈的双眼，比女子的眸子还要柔媚，他注视着对方的右手长袖，眨了眨眼睛，忽然间笑了起来。

　　“果然是为尔惜流光！”豁然爽朗之气随之溢出，朗月一个箭步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下，手上把玩着逸爻扇，抬头对他一笑，“好久不见，流光！”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殊羽。”他在朗月身边坐下，绛紫色的长袍随风铺开，墨发自然垂下，不带任何修饰，月光温柔地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微皱的剑眉慢慢舒展开来，冷寂在他眸子里慢慢化开，夜空万里，不见一丝星光，黑夜层层弥漫在他的眼里。

　　他望着他，像是面对一个失去多年的挚友，虽然不带一丝表情，神情淡淡，却自然而然给人亲切感，丝毫感受不出拒人千里的冷淡。

　　“我真不知道该叫你殊羽或者是流光，再或者是别的。”朗月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满不在意，右手紧紧握住袖中的短剑，心里一阵暖意，“都一样，我还是我，对你一样，对她也是一样。”

　　“你离开她，都两年了，打算什么时候再见她？”想起那个女子清丽的容颜，想起她暗地无人的时候思念他的模样，朗月终有不忍，发问道。

　　沉默许久，不知为何，他并未回答。

　　“你认识她多久了？”夜慢慢深了，周围显得极其的安静。

　　渐圆的残月安稳挂在夜空，周围没有任何星辰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它就那样高贵地在那里，拼尽全力绽放自己仅有的光芒，挣脱黑暗的束缚。

　　“两年多了……”忽然间，他有些迟疑。

　　朗月撇过头，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真的只是两年吗？还是更久？”

　　“你想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整个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哈哈！”朗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并不关心这些。”

　　随后看了眼他的右手，再看了看他，“无论如何，那么多年，你终究是舍不得她，那为何不肯见她？”

　　似是陷入了深沉的记忆里，他垂着头，将神情压在浓密的阴影里，“你想见的人你随时都可以见，只是你不肯，而我想见的人，却怎么也见不到。”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见她？以何种面目身份见她？”他反问。虽然是他救了她，照顾她，但也是他拿走了绛霄曲和炽雪剑，喂她吃了洗尘缘，她对他是该感激还是该怨恨？

　　这其中缘由，是对是错，那么多年了他也不愿再去纠结了，只希望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保护她就足够了。

　　情之一字，最累人，朗月也不想再多想，直接问道：“那你这次来找我，所谓何事？”

　　“你应该猜到了。”

　　夜空的月亮就差一个角就可以成为一轮完整的圆月，晚辞受命十五号出嫁魔教，眼看十五号将至，殊羽想必是为了此事而来。

　　“你是想让我保护她？”朗月被指派为随行使官，殊羽此次前来应该是想让朗月路上多加照看。

　　“她性子刚烈，我怕……”他欲言又止。

　　趁他不注意，朗月眼疾手快一把探出他的袖中，随着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一道虹光划破静谧的苍穹。

　　“朗月！”他皱眉呵斥道。

　　朗月将短剑拿在手心端详，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观察就是闻名的炽雪剑，相传当年江硕夫妇就是凭借这一把炽雪剑驰骋江湖，此剑锋利无比，能削铁如泥，剑身用奇异的铁器打造而成，通体泛着红光，相传是饮血太多被鲜血染红的。”

　　他翻了翻剑身，一道寒芒划过双眼，凌冽的剑气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敛起笑意皱了皱眉，频频摇头叹息，“这三寸宝剑跟你着实不搭，倒是适合女子使用，只可惜杀意太重，易弑主。”

　　殊羽一个反手夺过炽雪剑立马放在袖中，瞪了他一眼，“这东西随便碰不得！”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将炽雪剑留给她的原因吧，而把性情温和的清魂笛留给她护身，炽雪剑‘炽血剑’本就是一把杀戮之剑，你害怕给她带来不祥。”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跃下屋顶。

　　“你去哪儿？”朗月见他要走，急问道：“你又要离开？”

　　殊羽头也没回，足尖一点顿时没了身影。

　　朗月叹了一声，抿嘴微微浅笑，低头摩挲着逸爻扇。只是两年吗？你只是为她付出了两年的岁月吗？还是说更多更多无穷无尽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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