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天方夜谭
光点转瞬即逝,乐岚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院墙的老树之后扑簌簌飞出了两三只白鸟,还未飞到屋顶,便被一箭射落,而后在空中化作一团光点,萤火一般飘散熄灭。
“这是什么东西?”
重钧急着拉弓,百忙之中回一句:“那群道士施的妖法。”
射落了那几只白鸟,却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越来越多的白鸟从树后飞涌出来,鬼魅一般的白影连成一片,遮天蔽月,来势汹汹。
他一箭六发,飞矢如虹,夜幕上好似炸起了烟花,光点落如雨下,饶是如此,怪鸟的势头却仍然不减,她在一旁看得焦急,朝他道:“把剑给我!”
重钧抽出佩剑扔了过去,说了一声:“当心!”
两人只顾着应付天上的战局,谁也没注意到这时的地上,一条小蛇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纤细的身子快速一滑,旋即没入了草丛里,消失不见。
乐岚接过佩剑,腾身跳上院墙,白鸟遇刃即散,她挥剑挡开扑面而来的鸟群,狠狠地砍下一剑,将那棵老槐树连枝带冠劈了下来。
树干落地,砸起一声巨响,那没完没了的怪鸟终于消停了。
重钧连发数箭,将余下四散逃窜的白鸟纷纷射下,再一捞箭壶,没箭了。
还剩下一只漏网之鱼,眼看着就要冲出包围,他将长弓一掷,把那怪鸟钉了下来。
总算结束了。
乐岚和重钧对视了一眼,通往前院的大路上却嘈杂起来,只见火把通明,大批侍卫赶了过来。
她一剑将树砍倒,砸出了不小的动静,前院的卫兵闻讯赶来,却见自家郡主站在房顶上,脚下倒着一棵硕大的树冠,新来的门客面无表情站在下面,四周插满了木箭。
两人都好端端的,并没有看见什么刺客。
侍卫长是将军府的家将,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问道:“郡主,刚刚这里……”
乐岚咳嗽一声,道:“没出什么事,我和重钧少侠正在比试武艺,不想惊扰了你们。”
这大半夜的比试武艺……
侍卫长不敢违拗,说了声“郡主请早些歇息”,带着侍卫回去了。
乐岚看着侍卫的火把慢慢走远,心下不禁泛忧。
这些侍卫在府多年,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倘若天命司铁了心要对付将军府,那些道士有层出不穷的法术,凭这些人又如何抵挡得住?
他们竟堂而皇之地往将军府里放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这是打算把梁子挑到明面上来了?
重钧收了剑后正要离开,刚刚转过身,乐岚叫住了他,“站住。”
他回头问:“怎么了?”
“这些怪鸟是怎么回事?”
“天命司的把戏,估计是为了试探什么东西。”
“是冲你来的,还是冲着侯府来的?”
重钧却没有即刻回答,乐岚见他有些躲闪,心下狐疑更甚,问:“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往天命司跑?”
他道:“我是去找人。”
他又把寻母的借口搬了出来,乐岚简直要气笑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
重钧一时没听明白,“少了什么?”
她将玉梳往他怀里一抛,重钧接住看了一眼,脸色登时一变,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你捡去了。”
乐岚道:“编,你继续编。”
刚刚才被她将了一军,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哪里还编的出来?
慢腾腾地把视线挪到一边,重钧有点心虚,要他就地编是不可能的,装疯卖傻又糊弄不过去,只好哑巴了。
乐岚并不给他装聋作哑的机会,紧追着又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别拿寻亲当幌子!”
“你真的想听?”重钧道,“就怕你听了之后不信。”
他越是这样说,她越觉得其中有古怪,奇道:“我为什么不信?”
“那好,”他道,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
“好,我答应你,你只管说。”
……
月过中天时。
“你确定?”乐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重钧点了点头,道:“我没骗你,我确实看到了,天命司里有一面镜子,可以照出来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他冒着小命不要的危险接连出入天命司,竟是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前世今生……
乐岚觉得要么是重钧疯了,才说出来如此荒谬绝伦的话来;要么是自己疯了,竟听信了这样的天方夜谭。
“你连自己这辈子的身世都没搞清楚,去看什么前世?”
“你不懂。”重钧罕见的耐心十足,极认真道:“我这辈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肯定和我的前世有关系。”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问:“那你觉得你的前世应该是什么人?”
重钧道:“我目前还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不是人。”
乐岚:“……”
她以为这人是个傻的,没想到压根是个疯的。
重钧看她一副“我不相信你说的疯话但我相信你是个疯子”的神态,眉头一敛,道:“你若不信,跟我去看一眼就知道。”
夜已深了,丞相府的书房里却还亮着灯。
桌案上铺了一张白纸,李未阳坐在案前,沉思了片刻,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而后他拿起小山形状的彩瓷笔搁,放在了圆圈里,又在白纸的另一端画了只一模一样的圆圈。
“斧师山……”
斧师山上供奉着安阳王的牌位,想到此处,他在圆圈底部添了一道长线。
“中宫……”
太子派过来保护他的三人,都是东宫的贴身近卫,在那些前来行刺的刺客中,有两名是大内高手,经指认其中一人出自中宫,也就是说,在想要他命的人里,中宫占了一份。
皇后为什么急着要他的命呢?
此处不解。
他在另一个圆圈上画了一笔。
再回到斧师山,安阳王当年意图谋逆,可惜谋逆未遂,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其人于二十年前便已伏诛。
倘若斧师山上乃是安阳王府的旧人,供奉着安阳王的灵位倒也说得过去,可他们在山中招兵买马,养精蓄锐,莫非是对当年之事心有不甘,准备举兵揭竿不成?
他在安阳王那一笔上,向一侧添了道分岔。
可是安阳王当年出师未捷身先死,连个后嗣都未曾留下,他们这竿揭给谁看?
总不会是给九泉之下含笑了二十年的安阳王看。
除非……
有某个能继承先王遗志的人,激励着这些旧部将基业发扬光大,而此人羽翼尚未丰满,不堪折损,故而他们才在深山之中韬光养晦了二十年。
如此一来,斧师山这一条线便通顺了,李未阳提笔在放着笔搁的小圆圈之外,又画了一个大圆。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继承了安阳王遗志的人是谁?
视线再次回到代表中宫的圆圈上,皇后为什么要杀他?
扪心自问,他绝对不曾招惹过宫里的人,唯一的可能只会是在东宫,而他只是一条被殃及了的池鱼。
斧师山祠堂中的密信还未调查清楚,背后的金主是谁也未可知,目前只能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李未阳在纸上审视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无意间描出来的图形很有趣,在中宫的小圆圈上再圈个大圆,两个大圆就像两只圆溜溜的大眼。
他搁下笔,将画纸拿起来端详片刻,却情不自禁浮起笑来;
“像阿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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