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奇光怪羽
乐岚越想越觉得可疑,跃下房顶,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那时她为了留住重钧,特意收拾出一间上好的客房,府中的其他人也都知道,新来的这位名义上是个侍卫,其实身份与门客相等,因此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重钧在将军府里住得很是受用,毕竟这里比他以前住的土匪窝要优越得多,这个时间,府里伺候的下人都去歇息了,值夜的守卫并不往这边巡查。
怀着某种揣测,乐岚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整洁如初,被褥掀开了一半,看来他是先睡了半夜,后半夜才起来办正事。
靠近墙角处放着一只杂物箱,里面扔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多是重钧从四处搜罗来、又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一不留神就容易把这杂物箱当成垃圾箱给扔了。
乐岚在房间四壁环视了一周,忽然留意到那杂物箱里露出一点莹莹的光泽,似乎有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只见那东西被压在杂物堆里,只露出了一截小小的断角,她将断角拔了出来,却是一枚断了齿的玉梳。
玉梳的模样极为普通,就连那断角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再一想,这不是重钧他娘临走前留给他的信物么!
他就是这么保管的?
乐岚惊呆了,试问天下有哪个不肖的儿子,会将自己母亲留下来的唯一信物同杂物废料扔在一起?
再一看,箱子里除了这把梳子,并没有其他贵重的物事,旋即就意识到了不对。
一个人就算再缺心眼,也不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随意摆放,至于这玉梳为何会孤零零地扔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其分量大概与杂物箱中的其他废料相等。
他果真是来京寻母的?
乐岚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通,最后在床榻上发现了一些端倪,掀开被褥,床板下赫然压着几张纸,她手指一动,将这一叠纸从中抽了出来。
纸面在烛光下微微泛黄,上面用朱笔绘着不知名的纹路,每张纸上的纹路都残缺不全,几张纸拼在一起,隐隐约约像是个符文。
这绝不可能是将军府里的东西。
纸张边缘略有磨损,似乎经常被人拿出来反复拼凑,图案上的纹路繁重诡秘,像符文,又像是幅迷宫,乐岚坐在桌前拼了一会儿,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头绪来。
不管如何排列,几幅纹路始终无法拼接上,可将它们拆分开来,却又奇异地融合成一个整体。
乐岚于符咒上钻研不深,直觉这几张纸上定有古怪,却没有更多的时间研究。重钧随时可能会回来,怕他起疑,她又将图纸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确认房间里一切摆设都与自己来时别无二致,乐岚准备回去,视线扫过墙角时,她心头忽然一动,将那枚断梳取了出来。
.
第二日,李未阳如约登门了。
他将造访的时间掐得十分准,乐岚和冷夫人这厢刚吃罢了早饭,那厢客人便登门了,刚好赶得上饭后的茶点。
乐岚离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小玉虎还可怜兮兮地挂在他腰上,他换了身衣服,连带着流苏也换了种颜色,一进门便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晚辈这一到,还能讨杯茶来。”
喝茶就喝茶,哪儿这么多废话?
她将杯盖一扣,使了个眼色,示意李未阳跟她过来。
别苑一大早就设下了一席酒,邀请了重钧一起来饮。
重钧不觉有差,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对这席酒没起什么疑心,倒是对摆酒的人十分好奇。
乐岚向来是个铁公鸡,轻易不浪费一分一文,此时忽然拔毛,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断定乐岚最近一定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大正常。
待看到与她同行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时,他几乎是本能地警觉了起来。
李未阳见这人尚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心下的猜测先落实了三分,酝酿了片刻,端出来一张如沐春风的笑容,笑道:“这位少侠,幸会幸会。”
重钧神色凉凉的,“你是?”
乐岚道:“你不是要找你娘么?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京里颇有些人脉,或许能帮到你一二。”
李未阳斟上三杯酒,重钧别别扭扭地拿起杯子,先向他敬了一杯,说声“有劳足下”,待问起他母亲的样貌特征时,他愣了一愣,胡乱答了几句,便说经久不见,记不清了。
李未阳沉吟道:“记不清样貌倒也无妨,过去这么多年,便是当年佳人,如今应也难辨,可有其他线索?”
重钧支吾了一会儿,说了几样泛泛的特征,却总是词不达意,问来问去浓缩成一句话: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乐岚忽然插了一句:“你在斧师山上时,山上的前辈们没有告诉过你的身世么?”
她不着痕迹地把“斧师山”引了出来,重钧顺口答道:“我与兄长们在山上,这些年并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套,再一看席前的两人,一个持杯微笑,一个目光炯炯,都在专心致志等他的回答,他目光一凛,摔杯怒道:“我不喝了!”
不待乐岚拦下,起身离席走了。
余下二人对视一眼,饶是他们这草打的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不料却还是惊了蛇。
李未阳一挑眉毛,“他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傻啊。”
乐岚摇摇头,不置可否。
“虽然没问出来什么,他的身份好歹有了数,能称斧师山几位当家的为兄长,料是你说的那位少主无疑,只是不知他到底为何来京。”
李未阳站起身来,向乐岚道:“此番这人有了戒心,怕是日后不好相与,他在你们府里,你要多加小心,多派些侍卫在身边。”
乐岚道:“这个倒是无妨,出了将军府他无处可去,料想不敢在这里胡来。”
她的眼光在他腰带上溜过,瘪了瘪嘴,却没有多说什么。
李未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多来几趟,等到熟悉了,日后就方便了。”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送他出了侯府。
第二日,重钧不见了。
不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乐观,还是重钧将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下人一如既往去收拾客房时,发现重钧的房间空了。
乐岚的脑门整整大了一圈。
她抬手扶额,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丹渚的银袍身影,倘若重钧一个冲动向天命司投案去了,连带着自己也得玩完。
近来怎么诸事都不顺呢?
谁料到了日暮,她练剑回来,一进拱门却看见了一个黑衣负剑的眼熟背影。
乐岚惊呼出声:“重钧!”
重钧去而复返,脸色十分不佳,乐岚以为是他发现玉梳不见了,故而回来讨要,便酝酿好了言辞,等他开口。
谁知他只是阴沉着脸,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擦肩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乐岚:“……”
这人是不是有病?
有病也好,无病也罢,总归人回来了便好。
只是接下来一连几日,重钧都生着她的气,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第四日上,乐岚终于找着了机会。
这日入夜,重钧却未回房,乐岚在后院找到他时,他背着弓箭,正在靶场试弓。
对于缺心眼的人,通常须采用怀柔的办法,于是她先笑了一声,寒暄道:“这么晚了,靶子都看不见,你练盲射呢?”
重钧却似没听见,从箭壶里挑了支箭,搭在了弦上。
箭非铁箭,而是木制。
乐岚惊讶道:“这不是你前几天削的木箭么?”
重钧的脸上仍然无波无澜,没有回答。
问了两句都没人搭理,乐岚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开口,静静地看着他拉弓试弦,重钧却忽然道:“你冒犯了我。“
乐岚:“什么?”
他把长弓一收,道:“我拿你当朋友才将身份告诉了你,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问我,我又不会瞒你什么。可是你却找了别人试探我,说到底,你压根就没相信过我。”
乐岚有口难言,重钧为人如何暂且另说,她又该怎么说起自己在斧师山的所见所闻呢?
她顿了顿,试探地问:“不管什么问题,只要我问,你都会说?”
重钧看她一眼,正要开口,却猛然一凛,长弓瞬间拉满,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有样东西应声而落。
乐岚回头,看见银月天辉之下,几片白羽正缓缓飘落,遇风化成了几点荧光,消散在半空里。
重钧长长出了口气,重新挑了一支木箭搭在弦上,沉声说道:“来了。”
(https://www.tyvxw.cc/ty64264/239407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