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速之客
她将那信翻来覆去的又看了看,心头浮出一个不详的念头。
他在徐州,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定了定神,乐岚心头的不安感越发笃定:是了,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想要报信,却碍于某些原因消息传递不出来,因此才写了一封疑点重重的“家书”,却又不敢直接送到相府或者衙门,故而送到了她这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手中,以掩人耳目。
这封信足以以假乱真,好似他真的只是在前往江南的途中,于某一日夕阳西下的斜晖江畔,折下一枝暮春晚梅,寄给京中故友,借以“聊赠一枝春”。
乐岚立即让人备车,动身去了丞相府。
此事须要告知李相,让他拿个主意才好。
她来时心情太过急迫,一时间忘了李相正在内阁,他是个大忙人,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经他的手,归纳处理完毕再交由皇帝过目,每每都要忙到三更五鼓才得脱身。
乐岚到时,相府的管家便告诉她李相一早上朝,到现在还未归,而要等他回来,约莫得等到亥时。
她叹了声气,将李未阳的信条交给了管家,反复叮嘱:“大人回来时,务必要将此事上报,事关你家公子的身家性命,万万马虎不得。”
回去之后,她心神总也不宁,胡乱翻了两卷书,上面勾勾划划的看得眼疼,她烦躁地把书“啪”的一合,窗台上忽然蹦过来一个尖尖的影子。
那只被她关了一下午禁闭的绿毛鹦鹉不知何时越了狱。
它在夕阳下展了展翅膀,浑身翠羽流金,朱红的鸟喙好似打了蜡,一双碧眼滴溜溜的把乐岚看着,讨好似的“嘤嘤”鸣了一声。
她摸了摸它的鸟头,自言自语:“若等官兵下令调查,恐怕为时已晚,不如我先去探探虚实?”
鹦鹉倒像听得懂人言似的,立刻摇了摇头,表示这法子行不得。
乐岚忖了忖,叹道:“也对,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等等李相的决策。”
这时,侍女过来传膳,她应了声,放下鹦鹉往膳房去了。
愁容满面的主人离开了,绿鹦鹉站在桌案上,案角放了只白陶花瓶,花瓶里空落落的,只插了一枝干瘦的梅花。
它忽然展开双翼,朝着那陶瓶撞了过去,瓶子被撞得歪了歪,岌岌可危地晃了一晃,紧接着又是一下,瓶底终于立足不稳,“啪”的一声掉下桌去,碎成了渣。
那枝干花也未能幸免于难,摔掉了许多花瓣,同满地的白陶碎片混在一起,鹦鹉走到了花瓶残骸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碎片,将中间的干花咬住拖了出来。
它将花枝拖到一边,便开始用力啄起根部,不一会儿,木枝上便给它啄出来一个洞,洞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
这枝梅花中央竟是空的。
它用一只爪子踩住花枝,想将藏在洞里的东西拉扯出来,无奈树枝太细,而它的鸟嘴太粗,怎么也探不进去,正焦急着,廊下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是乐岚吃罢晚饭回来了。
乐岚推开房门,看见眼前的惨烈场景,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果然凡间的畜生没一个好养的,连只鸟都不让人省心!
鹦鹉见她回来,急忙逃跑,却因慌不择路,逃窜时没看清楚,一头扎在窗棱上,撞掉了几片羽毛。
它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毛,因为乐岚已经找出了她的弹弓。
一个逃一个追,不多时就追到了后院。
将军府是按朝廷的规格制度造的,审美依照老侯爷的眼光,建造得十分磅礴且宽阔。
府里有两个颇为广袤的园子,前园是冷夫人照顾的,是个花园;后园是冷将军跑马练箭的地方,他出征以后,就交给了管家照福打理,现在瓜果累累,是个菜园。
乐岚追着这只杀千刀的罪魁祸首,一直追到了后院。
这里除了菜园,还有几栋经年无人看管,杂草丛生的小楼,因地段偏僻,府里人丁又少,便闲置在了这里。
冷将军曾言,等她出阁了,这里就单独辟出来给她和新姑爷住,只是这些年战事频仍,便将修葺的事忘了。她当时看着杂草丛生、巢鹊住燕,扳块门把手都能放到黑市上冒充文物的几座“雕梁画栋”,想到这里便是自己日后的新房,心下实在堪忧。
绿毛飞到了后院,往草窠子里一钻,饶是乐岚再好的眼力,也找不着它了。
时夜幕已落,天心月圆,她把弹弓藏在身后,放缓了声音,向四周温声慢语地呼唤道:“小绿,小绿。”
她一边唤着,一边留意草丛中的动静,只要那个绿毛畜生敢露头,她就一弹丸崩了它的脑袋。
草丛中并不见有什么动静,余光里黑压压的几栋旧楼上,却忽然有道光亮一闪而过。
她抬头一看,只见其中一座旧楼上,有扇窗户幽幽地亮了起来,里面似乎有灯光。
灯光?
乐岚眉头一皱,这附近荒废已久,蚊虫又多,府里的下人都有自己的住处,平时谁也不会闲着无聊往这边跑,何时住进了人?
她收起弹弓,往那灯光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这些建筑虽然年久失修,但至今仍十分坚固,她在楼下摸到一只烛台,抖掉上面的积尘,好在还能点亮,便擎着烛光上了楼。
楼梯上积着足足半寸高的灰尘,也不知多少年没打理过了,乐岚看着楼梯,神情缓缓却凝重下来。
楼梯上的积尘完好无损,并无脚印。
也就是说,楼上那点灯的住客,并不是走楼梯上去的。
什么样的人会上楼却不走楼梯?
答案只有一个字,贼!
果然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前些天她刚去造访了天命司,今天就有同道中人来造访将军府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去前院大宅,而是偷偷摸摸躲在这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呢?
这贼也是十分有想法了。
灯光所在的房间位于三楼,乐岚几乎不需要怎么放轻脚步,厚厚的灰尘已经帮她消了声音。她悄无声息地上了楼,到了走廊拐角处,便将蜡烛吹熄,朝着那扇透着光的房间潜行过去。
到了房门前,乐岚想着是直接一脚把门踹开,大刀阔斧地杀进去;还是采取迂回之策,先试探一下对方虚实再做打算,正犹豫不决时,房间里忽然有了动静,她侧耳一听,听到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喘息。
这个贼十分粗心大意,前来行窃,却连房门也不知道关好,漏出一道窄窄的门缝,乐岚透过门缝,朝里面望了一眼,顿时惊住了:
世上竟有裸奔行窃的贼!
她和那人中间隔了一道桌子,只看见了一张光溜溜的脊背,却看不清这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她顿时忍不住了,一脚将房门踢开,喝道:“哪里来的贼子!”
那人正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灰尘弥漫如同起雾,他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捂住鼻子咳嗽一声,而后看向门口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
乐岚见他只是赤着上身,腰腹处鲜血淋漓,便知自己可能会错了意。
这人也许不是什么盗贼,哪里有浑身淌血上门行窃的贼?
他的伤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一个尖尖的头,在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那人一手捂着伤口,想要去捞地上的佩剑,无奈有伤在身,行动不大利索,乐岚先他一步,一脚将那剑远远踢开,他没了武器,退到墙边,警惕地瞪着乐岚。
乐岚与他互瞪,忽然发现,这人的右眼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朱砂胎记,形状十分奇特,是个桃心形。
她恍然想起早晨被她扔进废纸篓的那张通缉令,画像上也有这样一颗胎记,与眼前这人如出一辙。
她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眼,“盗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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