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人醒了
消毒药水的味道刺鼻，嘈杂的交谈声在空气中相互交错。
苏桐的思维麻木迟缓的回转着，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不够宽敞的病房中挤满了不少的人，苏桐恍惚着，扫过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却无法从脑海中为他们定位到对方的名字。
他们的讨论似乎和她有关，又似乎无关。几乎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局外人，苏桐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没有意思，她只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
想着想着，两滴眼泪突然没有预兆的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人醒了！”
“苏姐！”
“……”
关怀争先恐后的拥挤过来，何星辰冒头最快：“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众人的眼神欲言又止，苏桐只觉得眼光如针扎般让人难受。
重案一组的成员几乎都在这里了，苏桐避而不谈，哑声道：“你们怎么不去工作？”
“那案子不归重案一组管。”李华垂着眼睛，语气低迷。
许飒跟医生讲完话，把众人赶出了病房，关上房门，苏桐正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茫然的发呆。
她的眼角微红，一张脸却没有什么表情，这状态，很不对劲。
“想哭就哭出来。”许飒将人搂在怀里，心疼得不行。
她几乎是僵硬的，被动的被抱在了怀抱中。
温暖、结实，但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苏桐没有反应，许飒也没说话，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心里沉淀着厚重的心疼。
除了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病房中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良久，苏桐张着沙哑的嗓子轻轻的开了口：“确认坠楼人员身份了吗？”
明明她亲眼看见了那张模糊的脸，熟悉的体型，甚至穿着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仿佛是不甘心般，苏桐楞楞的盯着地板，光滑锃亮的地板反射了天花板吊顶的白炽灯光，明亮而又刺眼，如同让人难堪的真相一般。
她想，她不能直视这么明亮的灯光。
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夹杂着让人心安的魔力，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化成了一把又一把实质的利剑，狠狠的扎进了苏桐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坠楼人员信息确认为……苏教授……”
苏桐怔怔的，即使是面对面，如此清晰的听见结果，她依然觉得不敢相信。
人的大脑对人体有自动保护机制，当一个人的情绪承受不了更多的时候，大脑会帮助模糊你的记忆，让你不确定你的记忆是否准确。
就像是在许飒说出那句话之前，苏桐甚至抱了隐隐的期望：她看错了，只是一场奇怪的乌龙。
世界上每天都会离开很多人，他们的亲人会悲恸难受，她做警察这么多年，见过的生离死别不少，但到了临头，她依然不希望承受痛苦的这个人是自己。
“我……”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突然一阵发疼，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胸口仿佛被一把尖刀插进去，比反复来回的碾磨捅着，心脏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碎片。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跳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认知让苏桐觉得难以呼吸，那么她做警察的意义是什么，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够保护，她到底有什么用？
苏桐瞪大双眼，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涣散。
“冷静点。”许飒察觉出苏桐的不对劲，紧紧的掐住她的双肩，沉声说道：“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苏桐呆呆的望着许飒，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数秒后，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开始撕扯，尖叫起来：“我为什么要冷静？！”
“苏桐！”许飒反手剪住她的一双手，一颗脑袋不知苦痛一般狠狠的撞在他的胸口，苏桐痛哭：“凭什么是我来经历啊！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爸他……”
惨痛嘶哑的哭声响彻了整间病房，苏桐撞累了，又楞楞的发起了呆，泪痕干涸的留在脸上，又痛又痒。
突然，门被重重的撞开，哭声已经先传了进来：“小桐……”
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苏桐许久没有反应的身体便猛的僵硬了起来，她有些害怕的抬起头。
冯晴雪不像往日般精致得丝毫不出错，甚至连披肩也只是潦草的搭在了肩上，她的嘴唇颤抖，满眼都是能够压倒人的悲伤，苏桐的心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她听见冯晴雪流着泪问她：“你不是答应了妈，会把他救出来的吗？”
“妈……我、我……”苏桐有些语无伦次，她伸出手，无措的左右揉捏，甚至眼神躲闪，不敢正眼去看冯晴雪。
冯晴雪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对着苏志云的照片自言自语，责怪他连元旦都不回来看家人，谁知道，转头就接到了警局传来的噩耗，她紧跟着赶往警局，坏消息接二连三，路上又接到了苏桐晕倒被送往医院的电话，去警局现场接了人后，她才又草草赶到了医院。
比起现场的撕心裂肺，此刻的冯晴雪面对女儿，已经尽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我……”冯晴雪全身都在轻轻的发着抖，还维持着表面的仪态。
许飒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对冯晴雪颔了颔首，转身出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两相对的母女，冯晴雪边擦着眼泪，边坐在病床边，鼻音浓重：“别再做这行了……”
苏桐沉默的流着眼泪，她甚至不能够用大脑进行一些细微的思考，可是她知道，冯晴雪压抑了极大的悲伤，只说一句不要她继续做这行了。
苏桐有些崩溃，她忍不住用双手蒙住了脸，止不住的泪水不要钱似的从指缝中流出来，打湿了白色的被单，喉咙酸痛，她沙哑着哭道：“对不起，妈……对不起……”
无数的承诺，可她一件都没有做到，甚至于到现在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冯晴雪也难受，轻轻的拥着苏桐，悲伤的气氛被渲染得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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