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菩提本无树 上

　　离开小镇后，我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途，不知归途，不明去路。

　　沿着镇外的大道，一路走走停停，饿了摘些果子，困了就地而眠，醒了就继续走。

　　这些时日，我知道了银钱的重要，没有它，会饿肚子，买不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也没办法住在客栈里。

　　这些时日，我知道了，原来离开了天剑门，在这偌大的天地间，要生活下去，并不那么容易，会挨饿，会受冻，甚至还会挨打。

　　在城外的地藏庙中，我卷缩着身子，离开时穿着的白衣，早已脏污不堪，头发乱糟糟的，上面有些血污，是早些时候路过城里时，我想买个包子，看着包摊良久，伸出手想拿，被包子摊的老板，推搡在地，路边的孩子看见我，围绕着唱着歌，一遍拍手，一遍扔着石子，我躲闪不及，额头挨了一下，仓皇的离开时，我还记得他们不停笑着追着我喊着：傻乞丐，偷包子……

　　什么是乞丐，我听不明白……

　　默默的垂下眼。

　　但是我不傻……我只是，不记得了……

　　抬头，望着庙外的天空，今夜疏星朗月，万里无云。

　　我把下颚慢慢顶着膝盖，静静的看着，肚子里发出一阵阵的咕噜声，我咽了咽口水，只是更紧的抱住了自己，仿佛再紧一些顶着胃便能不饿了似的。

　　其实我是知道的，这样下去，可能一辈子，我都不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可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这样至少让我觉得，我还有遇到他的机会。

　　轻轻的哼着曲子，闭着眼睛，慢慢入睡

　　这首曲子是我醒来后唯一的记起的东西。

　　每当寂静的难以入眠的时候，我总是习惯的哼着它，仿佛这样，就让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

　　城外的树林被风吹着瑟瑟作响，伴随着幽幽的轻哼声，树枝断裂声，就变得不那么明显，一直到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唤着：“姑娘，姑娘……”

　　我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望去。

　　见一人在月下仿若渡了一层光，一身白衣，奇怪的白色绣金丝的纱斜披过右肩，用一个玉扣系住，右手轻轻的挽着，手中有一串紫色的珠子，剔透明亮，甚是好看，左手持着一个银色的造型古怪的手杖。

　　在往上瞧，我啥时愣住，此人眉清目秀，额阔顶平，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温润的眉眼，眼睛弯弯的，犹如含着笑，微勾着的嘴角，就这么一直睨着我，不急不燥的等着我。

　　如月下仙人，十分俊雅好看。

　　一时我有些呆楞。

　　这人长的和庙里的菩萨想象，某不是菩萨显灵了？

　　刚我还许愿，望有一顿温饱，不是，这么快，就要实现了吧……

　　他半响没等到我的回应，看我只会傻傻的望着他，眼里便微微的带了一丝哭笑不得，再次唤道：“姑娘，小僧路过此次，需借宿一宿，不知可否会打扰到姑娘？”

　　温润如玉的声音，使我混混沌沌的脑子，立马清醒了过来，这，这菩萨，怎么会开口呢？他刚刚说小僧，小僧是，他的名字？

　　我歪了歪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轻轻开口：“小僧，是你的名字吗？”说完，略觉不妥，我不安的垂下眼帘，低低的道：“我，随便问问的。”

　　感觉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顿了顿，方道：“姑娘，小僧是贫僧的自称，僧是指佛家子弟的说法，小僧法号如尘。”

　　我眼神飘忽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懂他在说什么，眼神飘忽了下，终是放弃了想问，佛家子弟为何的话，默默的哦了一声。

　　之后想起这个好看的“小僧”似乎问过是否可以借宿一宿的话，看了看挡着门口的自己，不好意思的慌忙起身，嘴里忙道：“你宿你宿，这也本不是我的，是菩萨的……”因为维持了太久的姿势，起的太急，一下没站稳。

　　“姑娘，小心。”如尘没有多想，便想伸出手，还未及拉住我，看我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影，才伸回了手，单身行礼道：“如此，谢过姑娘了。姑娘先到此地，小僧多有打扰，还望姑娘见谅。”拄着杖，从我身边而过，进了庙内。

　　我回头看他，进了庙内，往左而去，放下手杖，依墙坐下，理了理衣袍，闭目而息。

　　见他仿若睡着了般，我默默的收回了视线，从醒来后，我就会很害怕全然漆黑的地方，仿佛一走进，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会伺机跃出，因此，即使里面会遮风些，我也情愿在庙门槛处坐着，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

　　继续坐下，望着天空，这次哼着的曲，却不敢太大声。

　　但我以为很轻的声音，庙内的人却淡淡的往外瞄了一眼。

　　她好像很怕黑，即使冷的卷缩着身子，也还是坐在门槛处，好像又那清冷的月光，就是她夜里唯一的寄慰。

　　这座地藏庙，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供奉香火，到处都是尘漫蛛网，破旧的很，不过在这夜晚有瓦遮头便是好的了。

　　那姑娘明显，有些痴傻，浑身脏污，初一看还以为是这庙里暂居的乞儿，但细看则看出衣着锻料，绝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恰好这身缎子，别人不熟，他却熟的很。

　　天剑门的弟子的云缎，虽非上乘，却贵在其坚韧，不易破损。当然有其特质的缎料也非没有，但是天剑门的云缎，却是谷中产有，每一批云缎制衣后，在袖口处都会有符文加身。

　　这符文，还是灵隐寺的第一代主持云机子，也是当时的封来国国师，送与天剑门的。

　　闻当年，天机子和天剑门之主，在外游历时相遇，两人相见恨晚，成忘年之交，后天机子辞了国师之位，来到天剑谷下，封来国边，建了灵隐寺，当时的天剑之主慕君卓就经常来此，两人下棋聊天。

　　后天机子圆寂后，慕君着更把其所赐符文，缝制于衣袖处，以念友人之情。

　　天剑门的门规，江湖上无人不知，会在此处出现的天剑门人，还如此情景的会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如尘思及此，不觉转动手中的佛珠。

　　现如今整个江湖都在寻找的天剑之主的关门弟子——七苦，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

　　以灵隐寺和天剑门的历代交情，是应该把人给送回去的。

　　不过，刚才那个姑娘身边并无天剑门所谈之的那把剑，思及天剑门人在剑在的说法，可见，这把剑，不出意外，则是这个姑娘自己丢的。

　　她，这是叛逃。

　　佛珠蓦然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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