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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南柯一梦 下


  热闹的大街,喧嚣的人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抬起头,舞动的旗幡,写着酒字,香醇的酒香弥漫而来。

  不自觉的眯了眼,周围是流动的人群,各异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这仿如隔世的感觉……很奇妙……

  低下头,遮掩住瞳孔中的情绪,嘴角微勾,握紧了手中的剑。

  肩膀猛地被一拍,抬眼看去,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担忧的看着我道:“小师妹,没事吧?”

  我习惯性的扯了扯嘴角,微笑的摇了摇头。

  女子仍旧不放心的看了看我,良久,没有看出什么,才松了口气,温和的点了点头道:“你第一次下山,也许还不习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记得告诉师姐。”

  我微弯着唇角,完美的弧度,点头应着。

  她这才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在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一旁的师兄弟斜睨了我一眼,冰冷嘲讽的目光,我仿若未觉般,只是加快了步伐紧随她身后。

  默默地走在师兄弟中,周围四五结伴,相谈甚欢,只有我这冷清的很,无人前来搭话,仿佛我是不存在的人般,不过我倒已经习惯,相比彼此敷衍,不如独自一人,反而落得自在。

  看了眼手中的剑,淡淡的垂下眉眼,遮掩那一闪而逝的讥讽,这把剑,即使再华贵锋利,也只不过是一个装饰品罢了,一双提不了重一点东西的双手,走多一点就会疼得双脚,这样的人根本练不了武,舞不了剑,而这样的我,却是天剑门掌门的入室关门弟子,所以无怪乎在这群天之骄子眼中,我是不能容忍的存在,是天剑门的一个污点、败笔,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废物,却抢了那人人钦羡的位置,就更加惹人厌烦了……

  所以,他们讨厌我,是在合情合理不过的一件事。

  我练不了武是众所周知的,而手中的剑,却变得有了欲盖弥彰一般的感觉,如同掩耳盗铃,实在多此一举。

  可那人的心意,我却不忍拂了去。

  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懂,我到底为何会被选中成为那被称为“天剑之主”的人——左九宇的弟子,本是遥不可及的人,却突然出现了在我的视野,遥遥的一指,便决定了我的命运,“天剑之主”的关门弟子,独一无二的头衔。

  一开始我不懂为什么她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这么古怪,带着我看不懂的情感,却偏偏又似处处躲着我,无事从不传召我,也不指点我任何武学,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那种感觉,好似她在透着我,看着别人般……

  从那一天,我便知道,我只不过是她的一面镜子,她在用我思念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人。但如此却让我心安许多,有来由的好,总比无从寻起的好,让人来的放心,就如傅涵烟……

  左九宇甚少出现在我面前,而和我相处最长的,反而是她的大弟子,天剑门声望甚高的大师兄——傅涵烟,他一直很细心的照顾着我,吃穿用度都极尽用心。

  手中的剑,便是他送的。

  师姐弟们经常感叹的说,师傅一生对武功极其痴迷,连对自己的事都没这么在意过,对我却很是不同。

  对于这些话,我则总是淡笑不语。

  我是托了这张脸的福,只是他们不懂,可是懂了,又有何用?

  谷中流言刚一出,便如燎原之势袭卷谷中,她却可以当作仿若未闻,只要没有人有动我的心思,她都可以置之不理。

  但旦凡有一个想要对我举剑,她便冰冷的拔剑,护我在身后。

  那时我便明白,我在她这里的底线,便是不死即可。

  在天剑门,我是如此一个唐突的存在,却不得不在这。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一个明知道不会回来的人。

  他把我带来这里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连赶了几天的路。

  离开的时候,他说,如今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牵连。

  我不懂,他为了我花了如此长的时间,却只是为了在我醒来后,将我留在这里吗……

  但他没在多说一句话,阿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平时会多吃一点的零嘴,全部塞在我的布袋中,不停的唠叨很多事,却没有一句提到何时会来带我走……

  他离开的那天,我站在长长的石阶上,目送着他和阿维离开,天空很蓝,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却只感到一片冰冷,在他经过我身边的时,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却仍旧只能任他白纱从我的指缝中穿过,看着他们越走越远,阿维不时地回头看着我,咬了咬唇,看了看身边,终是什么都没说。

  我的喉咙很干,手垂在身边蠢蠢欲动,却不知道想抓紧什么,最后只能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摆,眼眶有点热,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呆呆的睁大双眼。

  石阶,层层叠叠的蔓延,早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而我却一步也迈不动。

  腿在打着颤,可是就是不想动。

  直到那叫傅涵烟的人来到我的身边,拖着我的手臂想拉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居然没能拉动我分毫,他惊讶得抬头望了我一眼,徐而目光移向我视线所及的石阶尽头,轻声地道:“别看了,他不会回来了。”

  就那么轻轻的一句话,我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转头茫然的看着他。

  我是在……想他回来吗……

  我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其实我也不懂,我在看什么,在等什么……。

  直到傅涵烟拉着我的手走了一段路,我才懵懂的再次回头,看着那来时的路。

  那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

  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吧……

  阿维说,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来救我。 

  扯了扯嘴角,会回来的吧。

  那之后,我就一直呆在谷中,一步也没有跨出去过,对于我来说,这里相比那间小茅屋已经大的太多,这里的人每天都在钻研着武学,而我,每天做的最多的却是坐在树下拿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着不知名的曲子,一开始,总是有点吹破音,但仿似我以前吹过无数遍似的,慢慢的,也能听出曲子的模样。

  那时只有傅涵烟每天会来看我,跟我聊一会天,或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我吹曲子,嘴角永远挂着柔柔的笑看着我,依在一旁,随风而立。

  可是不知为何,他对我再好,我也总是感觉不真切,他笑,却不是真的在笑,就如我般,只是习惯性的扯动嘴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看上去温暖,实则毫无温度。

  我的一切起居则有哑仆来打理,他仿如影子,不会说话,却总是知道我需要些什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至有一日傅涵烟来到我的小院,笑着道:“师傅让我问你,可想下山走走?”

  我挑眉,有些微愣,似是不解。

  他想了想,转换了下说辞:“来了这么久,你除了师门中的几次庆典,如无师傅招唤,则从不出这院子,师傅是怕你憋闷了,此次你蝶衣师姐要出谷置办些东西,你如有兴趣,也可随他们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当散散心也好,倘若你不愿……”

  听此,我已无心在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下山……

  这些年,我也打过出谷的想法,可一直未曾如愿,一是怕他来寻我,会失之交臂,二是没有左九宇的手令,天剑门,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可,等久了,其实,我也明白了,他,不会在回来了,而我,一辈子也出不去。

  可如今,机会来了……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傅涵烟一直注意着我的表情,在看到我嘴角噙着的笑容时,端起的杯子,遮掩了嘴角的凉薄的笑意,冷眸低垂,转眼即逝。 

  我转头,只是淡淡的答道:“好。”

  他微微一笑,轻点头,明眸如水。

  杯子只轻轻点了点唇,并没有喝,随手放下,柔声言道:“好,那我这就回去跟师傅复命。你也早些歇息吧。”

  走到院门口的人,没有转身,说完疑似关心的话,便走了。

  花瓣四落,那人乘着月光而去,而我站在身后,背道而驰,谁都没有回头,关心只是礼貌,我们,心照不宣。

  思绪被突然打断,茶楼里说书的女子洪亮的声音,渺渺传出。

  “话说那天女国,现如今的女皇福兮帝,让其凤后上朝把政,批阅奏折,朝廷掀起轩然大波,都说那凤后唐白,乃妖后,迷惑女皇,后宫干政,偏偏女皇对反声一概不予来理会,好几位朝臣已死谏撞死在御书房前的大鼎上,听说前几日下的雨,冲着上面的血都能汇成河流……”

  “喂,你是怎样,还不走?”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声音。

  刚听得入神,心神猛然一震,再回想,却再也寻不到一丝迹象,脑中一片空白。

  放下心思,抬脸连忙歉意地笑了笑,赶上了大家的步伐。

  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那说书的客栈一眼。

  天女……那是什么地方……

  脑中没有任何关于此地的画面。

  凤后……唐白……

  好怪的名字。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宇,却没有放在心上,快速的移动着脚步离开。

  而一旁的布告栏上,风吹过,一页一页,深埋在层层叠叠之下,一张已经泛黄的纸片,被吹起了一片,跃然纸上的女子,平凡的容貌,温和眉眼,上书,御王府世女——韩晓遥……

  无人注意的尘封历史,被遗忘的角落,被静静抛在了脑后。

  往事如烟,化作无尽相思叹。

  武林中日新月异,门派之间明争暗斗从不间断,不是这位大侠一夜之间声名大噪,便是那家门派一夜之间被血洗,但近日,武林中盛传最盛的则是关于天剑门的一则悬赏。

  天剑门,隐于武林,门派甚严,门人很少出入江湖。

  可如今却堂而皇之的悬赏一名门人,而此门人来头还不小,居然是那‘天剑之主’左九宇的关门小弟子,名唤——七苦,寻到者,需毫发无伤送回天剑门,左九宇则允他一个要求。

  天剑门悬赏一出,武林轰动,江湖如炸了锅般,一时之间谣言四起,整个武林皆知,天剑门有一门规,弟子如若出谷时限内未归,即为判谷,逐出天剑谷,到底此弟子是背师而逃,还是下落不明,众说纷纭。

  然天剑门却闭口不谈。

  如此诱人的条件,没人不想要,连朝廷都蠢蠢欲动,可问题是,此小弟子的画像却没有,只有一把剑的图像,让人阵阵犯难。

  坐在酒楼侧面的栏杆下,听着说书人,慷慨激昂的说着天剑门此次的悬赏,我看了看手中抱着严严实实的东西,淡淡勾起唇角,原来不是摆设,而是个烫手山芋。

  剑是天剑门人的生命,除非身死剑折,不然人在剑在。

  可他们忘了,我,不是武者,对他们珍如生命的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华丽的饰品罢了。

  抚摸着剑身,我微笑了。

  这段时间谢谢照顾了。

  天剑门没有那我的画像出来,是我始料未及的,不然也许我早离开了小镇,就是怕他们会去追赶找寻,我才一拖再拖,让他们走远。

  不管是何原因,总之,是离开的时候了。

  走到酒楼后面的小巷,把剑随手扔进竹篓里,离开。

  这里只会在酉时有个老婆婆来收东西,一般不会有人来。

  淡然的走出小巷,义无反顾的朝着那不知通向何方的路走去。

  七苦,是左九宇为我起得的名字。

  傅涵烟说,左九宇的本意是让我忘七苦,取七苦之名,则是希望可以瞒骗神灵,我已尝过七苦,无需在经历。

  傅涵烟说这话时一直对着我笑,眼里却如冻结了的冰,初看以为晶莹剔透,不过是冷到了极致。

  当时我微笑点头,谢了赐名。

  我不知道左九宇为何取这名字,可我知道,她想让忘七苦的人,不是我,而她把我当成了她。

  七苦——佛家有云:人生有七大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漠然的摇了摇头,什么人会如此悲惨,人生七大苦,都尝了个遍。

  可我不是她,即使赐名七苦,我也从不懂七苦,什么是爱别离,什么是求不得……

  都不懂。

  可我,也有想找人问清楚的事。

  那短暂的记忆中,混合着淡淡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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