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此生,此世 中
我知道他很疲惫,其实我也累了。
他往森林深处而去,行了一段距离,驻足看了下地形,才放我下来,脚一碰触到地面,我拍开他来撩开我发丝的手,翻过他的肩膀,伤口处不停的留着血,结痂后又撕裂,反复着,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痛,下摆处都有着蜿蜒的深色,我眼眸沉的很,抿着唇,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他,还能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摸样,呲牙咧嘴的道:“别看了,丑死了。”
我冷笑一声,转开了头。
他想拉我,却被我躲开,愣了下,才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望着今晚昏黄的月色,朦胧的仿佛一切都是在梦中。
我眯着眼睛,撩开眼前的发丝:“处理下吧。”
便走远。
他却没有开口在唤我。
没走几步听见溪水的声音,往前走去,果然一汪湖水波光粼粼,我走进蹲下身子,伸出手,试了试,清澈冰凉,回身想找他清洗一下伤口。
树林后,他解开红袍,从雪白修长的身体上一寸寸退下,黑色的发丝缠绕在风中,衣衫落地,我张了张嘴,却开不了口,那狰狞的伤痕就在眼前,在白皙的肌肤上张牙舞爪,刺眼的很,他缓缓步入水中,这样的天如水还是凉的很,伤口一份份泡进水里,会疼吗?我不知道,但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猛的转过身。
心一点点的疼痛,一点点酥麻。
喉咙口灼热的很,心口却一抽一抽的。
弯下腰想要捡起地下的一片叶子,一张纸条却从衣襟处落出,愣了愣,捡起,拆开一看,手一抖,纸片掉落在地上……
轻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索明羽果然好身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纸条放在我身上,而我却一无所觉。
眼眸深处,除了淡到看不出感觉的悲戚,便什么也没有。
再度弯下身子,捡起一片树叶,在衣袖上擦了擦,放在唇边,轻吹了几下,便缓缓一首曲调成形,悠悠扬扬,缠绵悱恻。
月亮从云层中轻轻探出头,光一寸寸洒向这每一处。
九重天上,他轻佻张扬的逗弄,抢了我的钗。
驿馆之内,他幽怨的说,世女,可是不信我?
回帝都的路上,他说他的名字叫,叶青,树叶的叶,青色的青。
御王府内,他说,为了你,死也值得,只要我化成灰,你也认得我,就行。
……
那么多次的相遇,他总是如此的义无反顾,让我防不胜防。
原来,我早已把你的容颜清晰的记在脑海中。
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过脸庞,滴落。
吹奏的嘴唇在颤抖着。
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便只能不停的吹着,吹着……
你知道吗,我们不是相遇的太晚。
而是早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只不过你我都太过执着。
叶青,我要走了。
你的每句话,我都清楚的记着。
要我的命便拿去吧。
剩下的日子,有你陪,算值了。
索明羽,即使,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做戏,我也已经不可自拔,我情愿在梦中笑着死去,也不想拆开这残酷的假象。
原谅我吧,原谅我的懦弱,我从来就不勇敢,只是一直伪装,装的太久了,我有点累了。
人再聪明又如何,有时不如糊涂一辈子,会快乐点。
没有纷纷扰扰,没有你讹我诈,心不会痛,不会伤。
如果有来世,我情愿是个傻子。
风轻轻的吹,曲声随风飘散。
一曲终。
回荡着余音,清冽的空气钻入肺中。
树叶吱呀的声音,被人故意为之而弄出。
我转头,叶青长长的发丝披散在肩上,衣服松松的套着,慵懒妖媚,他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弯起嘴角,笑了,他眼眸没有一丝情绪。
他的发丝犹在滴着水,我起身,脚腕一歪,坐久了,就容易不灵活,脚恰恰踩在纸条上,若无其事的踢到了树后,缓缓走向他,道:“不把头发弄干容易生病。”
他没有做声,只是眼里明暗难辨,我没在意,拿出怀里的帕子,攥起一簇发,细细的擦,不厌其烦。
如今,我不怕靠近他,不用把他推远,我只要顺着他的路走到底,便好。
叶青……
今晚很安静,安静的好像彼此都知道些什么。
他就那样让我慢慢的擦着头发,不催也不恼,直到我手酸的不行,他才拉下我的手,用真气蒸干了发丝,我挑了挑眉,原来还有这作用,不过擦头发也别有一番乐趣。
他执起我的手,缓缓的走了,只是他的目光掠过那棵树的时候停了停,只是一瞬,便移开,我却心里明白他发现了。
身后,纸片随着风吹起,晃动着,飘进湖里,墨迹渐渐划开,缓缓下沉,慢慢消失不见。
那小楷字迹,却被我抛之脑后。
叶青,我如今终于明白,为何你走了,司徒非仍旧会在皇宫,不是九重天人才辈出,而是你,根本从没真正离开过九重天……
世上能有几个易容术出神入化的人,如果没有叶青的帮忙,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低下头,低低的笑着。
他问我:笑什么。
我闭着眼睛,睁开,看着前方,释然的道:没什么,觉得高兴。
他深深的看着我:高兴什么?
斑驳的月光,铺下一条璀璨的路:高兴,一路有你陪着。
不过你不用陪我道最后,到这就好,真的。
此时我居然高兴着,你不是真的要陪我死。
我相信你的喜欢,相信你说的话。
不过真的不需要在做更多的。
我很容易满足,我不贪心。
别问我爱不爱你,你只需知道,我也曾跟你一般,心动过,便好。
沉默片刻,他道:已经打草惊蛇,今晚我们就上药谷。
意料中的事,我勾起唇角,轻点了头。
一个人的阎王道,走的总是特别坦然。
他没有在说话,拉着我的手却紧的让我发痛,我却没有吭声。
在树丛中穿梭中,他仿佛并不急着赶路,而是跟着我的步伐走着。
一大片树中,我真的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只能被他带着。
是不是去药谷,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能走多久是多久。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没有力道,狠狠一扭,咬着唇,皱了皱眉头。
他一把拉住我,道:“没事吧?”
我抬起头,摇了摇,笑着回道:“没事。”
他看着我的摸样,道:“都这样了,还逞能。”走到前面,蹲了下来。
他的背上还有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又皿出了血丝,可是我仍旧覆了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起身,轻轻松松的往前走着。
他说:“你看起来不重,抱起来还挺沉的。”
我埋在他的劲项,闷闷的嗯了声。
“爬在我身上舒服吗?你可占了我好大的便宜。”
“恩……”
“那你可要对我负责呢……”
“恩……”
“恩什么恩,你是睡着了吗?”
“恩……”
沉默半响。
“……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他近在眼前,却已经咫尺天涯,我想开口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只能哽在喉咙口,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想说就算了。”他低低的道。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爬在他的背上,我咬着牙,心里满的都快溢出来的酸涩让我眼眶朦胧,他的背很温暖,心跳很平稳。
伤口在流血,把我的衣衫也给染红,我却不管不顾,闭着双眼。
温热的液体,缓缓的流着,替我流着眼泪。
天大亮,通向药谷的大路已经出现在眼前,一路上出奇的安静,连绵的山路看不到尽头。
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样貌,那人咧着嘴笑着,扔掉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抱怨的道:“哎,好慢呐,世女,我可是等了很久。”
“左斐……”我轻声唤道。
叶青轻轻放下我,眼睛盯着他。
左斐挑了挑眉,一脸无害的道:“世女,这次你可跟错了人,上面才是真正的阎王路呢。”
叶青没做声,我只是淡淡的看着左斐。
他笑意盎然的继续说着,脚下却如闲庭漫步似的一步步靠近。
“世女,你不该来药谷的,如果我在等几天你还不来,我便会真当你死了。”他唇边满是嬉笑,眼里却一分也没有。
左手缓缓拔出剑,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
一眼,我便明白,他是来真的。
叶青冷冷的一笑,持着剑,对我道:“一有机会你就逃……”
便闪身迎上。
左斐就像个奢血的野兽一般,找找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不管身上是否增加伤口,他要的是只是血液。
看着叶青身上的伤口增多,我皱起了眉。
他一个晚上都背着我在赶路,体力消耗过度,就接连打斗,早已经不堪负荷,如今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硬撑着。
左斐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看着我,冷冷的道:“韩晓遥,你一辈子就是太犹若寡断,当断不断,又被感情所累。”
说完,嗤笑一声:“我就是不懂,你明明看似很通透,为何到头却总是看不穿,上面到底是不是药谷,你可知道?”
此话说完,叶青的攻势更加凶猛,左斐皱着眉,不管不顾的打着,嘴上却仍旧不停,嘲意浓厚:“韩晓遥,你真是我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大蠢蛋。”
听着他的话,我的脚下却开始挪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管上面是洪水猛兽,还是逃出生天,我都要上去看一看,他带我来,要看的东西。
每走一份,左斐的话就更加的尖锐,我低着头,没有做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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