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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关于他


17年的那个冬天,顾谈隽其实还去了一趟丹麦。

        那时候他和温知予刚分手。

        过来找一个朋友的,他有个旧友在这边定居,马上结婚。

        听说那里是全世界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度。

        波罗的海地区,一个容易被人和芬兰混淆在一起的国度,冬天出门两分钟海空气能冻得你鼻涕流下来的地方。

        顾谈隽还挺喜欢滑雪的,穿着厚重滑雪服和护目镜,踩着滑雪板穿行于森林。但丹麦海拔不高,要滑雪得去瑞典,所以那年他不仅去了旧金山,还去了瑞典,和朋友来了一场长达半月的旅行。

        身处哥本哈根的马路,他们驱车而行。

        这里的街道冬天都比较冷清,毕竟丹麦人很注重家庭氛围,冬日一般都宅家感受家人在一起的幸福。

        顾谈隽坐在后座,同行刚认识的华人朋友递来一个口香糖。

        他摇头,示意不用。

        别人问:“来这都没怎么看你说话,朋友,你不需要工作吗?”

        顾谈隽说:“怎么了?”

        “因为看你到处行走,从瑞典一路玩到丹麦,却好像并不忙碌。”那人讲普通话还捎带了一点口音。

        “你们不也是吗。”

        “不,那你可想多了,我们今天还在心里忧愁明天工作文档怎么交呢。”

        “嗯,那我也有忧愁的,只不过没说罢了。”

        “你忧愁什么?”

        “忧愁明天吃什么,算吗。”

        车里大家都跟着顾谈隽这回答无声笑了下。

        大家很好奇他,但不深知他。

        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做什么工作,太好奇了。

        每次顾谈隽提及自己轻描淡写,说他就是一个普通做程序的。

        大家恍然大悟,哦,那就是程序员。

        其实他看起来也有点,像他这样穿着并不特别打扮,偶尔有点随性,可一些身边物品又能让人觉出点格调的,是有那么一点程序员的感觉。只不过他又不同,因为单看他外表,你会更觉得他像程序员的领导。

        反正不普通就是了。

        大家到了朋友家开的书屋,有人在这里办了友谊趴,室内特别装饰过,像待在春日的暖气房。

        一群人进来各自打招呼,不熟的也是捧着杯子说一句hello。

        顾谈隽谁也没聊,一进去就跟人找了个吧台式的桌子靠着。

        “听说程序员每天都要加班?”

        “是吧。”顾谈隽回得不太在意:“一般公司都是这样。”

        “那真惨。丹麦很好,规定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37小时,这里可不喜欢全勤主义。”

        “是吧。”顾谈隽应着,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帽子搁桌上。

        “当然,你要愿意可以来这定居,比你现有工作应该好点。”

        顾谈隽笑了笑:“先度假完再说吧。”

        那段时间,他对外一致说自己是在度假。

        做领导者也是,比起疯狂加班,他也支持到点上下班,加班并不能证明什么,提高效率和工作质量才是目标之一。

        这一点和丹麦职场有些像。

        别人也说:“你看起来更像老板。”

        顾谈隽拿了边上的一瓶英国酒过来倒杯子里,本来想抽烟的,但丹麦公共场合禁烟,这儿人又多,他已经很久没碰烟。

        扯扯唇:“还好。”

        “那你为什么会来?”

        “嗯,可能是想看看幸福的世界长什么样,可以吗?”

        “可以,那你真是来对地方了。”

        “怎么?”

        对方举起酒杯朝他敬酒:“因为这儿就是幸福的乌托邦。”

        顾谈隽不置可否地扯唇笑。

        那边又进来一群人,门开的瞬间席卷了些风雪,大家各自熟识,拥抱,打招呼。

        顾谈隽和朋友沉默一下,胳膊搭到另一边。

        朋友又接上一个话题:“那现在你见到了吗?”

        他摇头:“难。”

        出来这么久,事做了一堆,好像人也没怎么改变。

        英国酒蛮甜的,顾谈隽拿起杯子随眼看了下。眼睑微垂,老看不见他眼中神色,可那样子像在想人,具体想谁又不知道。

        那边一群女生在玩酒,大家聊着天,没一会儿有人过来搭话。

        “嘿,你叫jul是吗,好好听的名字,你是国内哪儿的?”

        顾谈隽随口报了个地名:“北京。”

        “首都啊,我老早想去的。这是送你的酒,名字叫indulgence,放纵。我们晚上要聚会,你刚从瑞典来,要不要一起?”

        顾谈隽看了眼,说:“算了,我晚上有其他安排,你们随意。”

        对方稍微有些遗憾:“嗯,那好吧。”

        过了会人家又问:“那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们有个姐妹叫wendy,很漂亮,对你有点兴趣。”

        “不用了。我暂时不考虑找。”

        “为什么?”

        “因为刚结束一段感情。”

        别人讶异了下,又说:“那有什么,成年人的。”

        他说:“是没什么。但我没什么想法。”

        “那行吧,有空加个好友。”

        名片被递到桌上,女孩走了。

        旁边友人说:“你真受欢迎。”

        顾谈隽瞥也没瞥那名片。

        他喝了口酒,感受到刺鼻微甜的酒精味,想到那年温知予也是递名片给他。同样的动作,她做得就没这些人那么熟络,给很多人递过的轻车熟路。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

        非常意想不到,以为萍水相逢,没想她突然给自己递名片。他想到她那时候手都在抖的画面。

        那一年冬天,他们分手。

        他走后,经常会用这种方式想起她。

        他说:“还好吧。”

        友人问:“你上一段感情什么样的?”

        “为什么你们总问我这个。”

        “因为实在是好奇,像你这样的男人身边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那个样子。”

        “白领吗。”

        顾谈隽想了想:“嘉祯,听过吗。”

        “知道啊,国内知名游戏大厂,怎么了?”

        “对,就是嘉祯。比白领厉害点,她呢,是游戏策划人,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是,现在应该要称呼她一声老板,她跟朋友做游戏,创业呢。嘉祯是他们前期主投资者。”

        顾谈隽胳膊撑着下颚慢慢回忆她。

        对方眼瞪大了些:“那不错啊,怎么会分手呢。”

        顾谈隽沉默片刻:“我的问题。”

        “不合适?”

        “嗯,也不是吧。”

        顾谈隽低头转着那酒杯,一点点抚摸上面的波纹。

        那边几个人还在玩,她们把小酒杯丢进威士忌里当气泡炸弹,还有人脱了外套就剩吊带。这里一切都很放肆,纵色到他有一刻会想到去年的春天。

        不算正式的关系,突如其来的冲动,一场说做就做的夜生活。

        其实他偶尔也还是很想她的,只是言语讲不出来。

        有时内心一闪而过的冲动想法冒出,想到她,一些细碎瞬间的画面,像突如其来的感觉。他从不跟人讲,就克制着。

        逢人问他只会说:“都过了。不提了。”

        别人说:“其实你是个长情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要是真忘了你不会出来是这个表现。你不是出来度假吧,你是想忘记。”

        “忘记,有么?”

        对方说:“你觉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但我觉得,也许呢,和她还有机会?”

        顾谈隽收起视线,扯了扯唇。

        他没有说话。

        那天顾谈隽去了可以抽烟的地方,寒风里,点了一支烟。

        总想到和温知予的一幕幕。

        冷风吹得人骨头里都冷,海空气是能渗透进骨髓一般的,他吐出一口烟雾,眼底淡淡。

        其实他这人吧,对什么事都认真,有点严苛,性子上也偶有变化。

        他可以是很好的朋友,领导,上司。

        可在亲情或是其他事情上,他的表现就欠缺了许多。

        认识温知予之前他生活确实是过得不错。

        优质条件,好友一堆,工作顺利。他一度感觉自己可能会就这样走过,人冷情点没什么,对外不动情不动心,才不会伤到自己。

        也有人轻视过他,觉得他清高。

        高中时有圈子里的人追他,他拒绝了,对方就放言十天追到他,第二天,理科九班门口被人放了个包。几万块的。

        别人想拿钱来砸他。

        殊不知,他眼也没眨丢进了垃圾桶。他什么都有,却唯独缺了感情。

        直到,他遇到了她。

        太阳一样的她,总是抽丝剥茧一样叫他想起。

        温知予那样的女生于他而言在高中应该算什么呢。操场擦肩而过的路人,考试场可能被排到隔壁教室的普通学生?他们路过,他不会记得她。

        可他们相遇,他又确实喜欢她。

        朋友说他是想忘记的时候有些提醒他。事实上生活里也经常有些细节这样点醒他们的一些过去,桌球室、办公桌、哪怕是普通微醺的酒局。

        怎么样都有她的痕迹。令他总在生活很无奇的瞬间突然萌生一种冲动,见她,找她。

        做选择就像投硬币。

        投出去的那一刻。

        他心里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那段时间,朋友在他们几个的微信群艾特约张嘉茂国内聚餐,他说忙,都问:忙什么呢?他说颁奖仪式,合作人获奖要去饭局参加一下。

        顾谈隽看到了,嘉祯内部公众号更新一则消息。

        温知予他们获了平台的新锐奖。

        画面上,她还上台讲了话。脸还是那张脸,柔和小巧,老没什么特别表情,上台化了个淡妆,长发披肩,自信温和。

        他看过她的私人博客分享链接发表感言,属于他们的官博粉丝人数越来越多。

        他忽然心平气和。

        他打开温知予的朋友圈,最近也在更新这则消息。他一条条看完了,再往前翻,是她今年大年三十的那条祝你们安康。

        心尖忽而被戳。

        他记起那时他的感受,迄今为止,依旧如此。

        他想,她没变,他也还是没变。

        可他们又变了。

        他在想,那温知予呢。分手了,她过得怎么样,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他并非高调的人。

        但他还是不知试探着什么的,把别人拍他的滑雪视频发到自己youtube私人账号,反响不平,他知道温知予可能会看见。

        她会看见么?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又过得怎么样。

        他有时总会觉得自己想听见她的声音。

        所以那一刻他在心里想。他想回去了。

        那天,温知予还发过一条朋友圈。顾谈隽就在哥本哈根雪地的朋友派对上。

        他的世界喧嚣纵情,她的世界依旧平静正常。

        他们办公室聚餐,大家点了披萨、下午茶,温知予拍照精修了图片发朋友圈,九宫格。他们微信好友始终没删过,顾谈隽一直看得见。

        她说:[浅开心一下。]

        朴实无华的一条朋友圈。

        顾谈隽看到了,下边还有他们同列表仅有的两个熟人点赞。

        他本来也想点,动作到一半又停,最后只是多停留看了一下,划了过去。

        五月,他从旧金山与朋友乘航班回国,落地,许多人接风宴邀请他。

        和他同行的有许多人,直到从机场出去都也有朋友同乘。有人说他高冷,可他确实是行程太紧什么也不想多说,下了车碰着庾乐音他们到那个酒楼才算是隐隐回神。

        因为又回到了故土。

        他在心里第一反应其实是,会有可能见到温知予吗。

        他知道这种几率平平,但看到那根粉色头绳时记忆还是下意识被勾了起来。他拿起问,朋友问他有什么稀奇,他说没什么稀奇。

        心里在想:是没什么稀奇。只是初次遇她时她就带着这样的头绳,落到地上,他们才搭了第一次话。

        有那么一刻幻想过的。

        要是再见到她,他们还会有机会吗。

        如果是职场上再见,他肯定要和她搭话的。

        或是生活上,可以问问近况。他想他们也没到见面连话也不再说这种程度,温知予也是,她是个办事体面妥帖的人,能想象到要是再见她会是什么表情。

        或许会笑着打个招呼。

        再或许没什么表情,大家聊聊这半年的经历,再感叹两句,挥别。

        平静的,激烈的,什么画面都幻想过。

        可他唯独没想过。

        会是在朋友的饭局上,她与新一任对象在一起。

        在走廊看到她的那一刻顾谈隽在想什么?

        他跟人递烟轻笑,有些事心里早已知晓。

        他想,温知予,真不愧是你。

        还确实是能次次给他突破一样的惊喜。

        他们在另一个包间吃饭,朋友们谈笑、吃饭,他也没了什么兴致。离开前那个包间早已没人服务员去收拾,他站在包间门口盯着那扇门。

        也没别的什么想法。

        只是想到半年前他提分手,那个姑娘坐他对面哭的样子。

        那么绝,那么狠地放了话,她说是,她也会找到更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离了这道门,温知予不会再爱他。

        他都知道。

        所以后来一次次他在想,如果温知予身边真的有了新的人,他会怎么面对?

        他忽然发现内心蒙蔽。

        像被什么盖住了一般久久讲不出话。!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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