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书法协会的冷遇

去书法协会的路上，母亲给他打了电话，内容是冷嘲热讽和炫耀，“不用你去求郁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太子爷了，你爸他有能力，不用他去找，好工作自己就找上门了，什么时候有手艺的人都不会没饭吃。”

        齐可人已经习惯了母亲说话时一贯的夹枪带棍，他神情不变地问，“在哪？做什么的？”

        母亲得意地笑，“在一家私企，给老板开车，那老板可有钱了，房子又大又洋气，养狗戴的狗牌都是纯金镶钻的！”

        齐可人没说别的，只提醒道，“让我爸好好干，有钱人家忌讳多，少说话多做事吧。”

        母亲不太高兴，冷哼了一声，“你爸五六十岁的人了，这点事还不知道，人比你强！”

        电话挂断了，齐可人把手机放兜里，叹了口气。

        他才二十三岁，最近日子把他这二十多年的气都叹完了。

        结婚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书协在商业区有个展厅，今天有个书法展，里面的作品大多是协会成员的，当然也有齐可人的。他亲生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是柳果他爸的同事，在中学教语文的，讲林黛玉能把班级里最淘气的小子讲哭，还写得一手好字，齐可人从小跟着练，直到后来他爸因病离世后都没荒废过。

        上学时他参加过一些比赛，也拿过奖项，被人夸过“下笔沉着果断，字形大气潇洒。”这人就是书协的马会长，当时就是他将齐可人带进书协的。

        协会的例会齐可人只要有时间都会参加，有活动也都尽量协助支持。对他来说，协会不具备什么利益价值，但这是他喜欢做的事，也因此认识了很多朋友，这就很好了。

        到展厅的时候，穿着长袍的王旦过来拽他，他今天在门口当迎宾，穿得一股子民国书生味，他悄悄往厅里使眼色，齐可人不解，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就见会长正陪着一位穿着唐装的白发老者站起一起，两人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字，那是秋瑾的《对酒》。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那老人读出诗句，大声赞好，“诗好，字也好，正气涤荡，好！”老人一口气赞了三个好，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王旦弯着嘴角笑，“一个厅全看完了，就夸了你的作品，对你评价很高啊，齐大才子！”

        齐可人笑笑，正要开口说话，会长偶然回头发现了他，笑着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王旦在他身后拍拍他肩膀，低声提醒道，“过去吧，那人就是上次隆重入会的新成员，进来就是荣誉副会长，你叫潘老就行。”

        齐可人冲他感激地笑笑，迈步向两人走去。

        会长冲潘老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字的作者来了，潘老见见？”

        齐可人注意到会长对这位潘老的态度很恭敬，他主职是一家上市企业的老板，身家地位都不低，这位潘老的来头看来更不简单。

        潘老转身看过来，头发虽然白了，但脸上几乎没什么皱纹，身材略微发福，但在健康范围内，是个慈眉善目的长相，他上下打量走近的青年，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齐可人微微躬身，“潘老您过奖了！”

        潘老转头看会长，“老马这里真是人才辈出，入会活动时见到那位就是难得的钟灵毓秀，现时看来这位齐小友也是毫不逊色！”

        马会长陪笑道，“那位是和您同时入会的，我们协会能吸引到这么优秀的人才也是福份。”

        齐可人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对他们提到的另一个年轻人没什么想法，只为协会最近成员越来越多而高兴。

        潘老看着脾气挺好，转头看他，笑呵呵拍了拍他肩膀，“走，陪我看看其他作品！”

        会长跟在后面，齐可人陪着潘老一起往展厅更深处走，会长边走边介绍齐可人的履历，潘老听了不住点头，等走到了一幅占了半面墙的巨幅的作品前，三人站定抬头望去，潘老背着手，呵呵一笑，扭头看向齐可人，“齐小友，你看这字怎么样啊？”

        马会长想开口提醒，潘老拿手在他手背上压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吱声，目光里含有得意之色，等着齐可人的评价。

        马会长知道潘老在这方面相当自负，也对齐可人很放心，便真的没吭声，只嘴角含笑与潘老一起看着齐可人。

        齐可人抬头把这幅字从头看到尾，在左下角署名处尤其多看了几眼，嘴角含笑道，“先不说字，我有空时略读过几本书，这首诗倒是没读过，想来是这位远方居士亲自撰写？”

        潘老不说话，只笑着看他，马会长笑着点头表示肯定。

        齐可人又看向这幅字，评价道，“七言绝句不好写，它要求韵调谐合，意境统一，句句精致，字字洽和，叠字一般来讲是绝句里的忌讳，但这位远方居士的每句三叠字用得极妙，诗意也是大气浑厚，很有李白的神韵和风范，写得极好。”

        马会长嘴角的笑意凝固住了，眼神惊讶又困惑地看向齐可人。

        齐可人愣了一下，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并没什么冒犯之处，难道是因为潘老不喜欢李白？齐可人不傻，他早看出来这位远方居士就是潘老。

        “那你觉得这个字怎样？”潘老突然问道，齐可人目光移向他，注意到对方嘴角的笑容也没了，说话时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热度，冷冰冰的。

        马会长这时缓过神来，往前凑了一步，笑道，“哎呦，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喝杯茶。”

        潘老打断他，“不急，让他说完。”他语气里的不快已经很明显了。

        齐可人疑惑地看了眼马会长，马会长眼睛里神色复杂，冲他摇了摇头，齐可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看向不远处的王旦，王旦急得直跺脚，用嘴型在跟他说着什么，但他说得又快又多，齐可人一个字都没看出来。

        潘老又一次催促他，齐可人转回头，咬了咬嘴唇，还是根据内心真实想法开口道，“居士的字疏落有致，浑厚天成

        啪嗒，是马会长不小心碰掉了旁边桌面上的书册，这一声过后，展厅的这一个角落彻底沉寂下来，潘老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冷哼一声，训斥道，“本来看你字写得不错，我心里欢喜，却没想到不过是个急功近利的小人！”

        潘老甩了袖子转身走了，马会长忙追过去劝解，半路回头冲着齐可人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让他先走。

        王旦期期艾艾地凑过来，目光躲闪地连续叹气。

        齐可人被骂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回事？”

        王旦“哎呦”一声，“这要说是巧合都说不过去啊，撞了，都撞了！”

        齐可人瞳孔微微震颤，“撞什么了？”

        王旦一拍大腿，“可人，前几天潘老入会活动你没来，是有人跟你说了现场的事？”

        齐可人眉头微皱，摇头，“除了你，没人跟我联系过。”

        王旦又是“哎呦”一声，“你说这事不是奇了怪了吗，既然没人跟你转述过，你对这潘老的诗字的评价，怎么跟上次和潘老同期入会的新会员的评价一模一样啊！”

        齐可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新会员？”

        王旦点头，“对，上次活动上潘老就拿了这幅字出来，当时那位就是这么评价的，一字不差。”

        “那人叫什么？”齐可人问。

        王旦回答，“你应该听说过，那人是个大明星，名字叫白清。”

        这天晚上，齐可人收到了马会长的微信，跟他说不要介意今天的事，一切不过是巧合，他会和潘老解释。微信最后说最近协会事情多，齐可人跟着忙活了这么久，趁这个机会就在家多歇歇。

        齐可人看完了信息，眼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回复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齐可人躺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客厅的电视没关，女播音员的播报字正腔圆，音质冷硬。

        “今天上午，郁达集团与万世公司的签约仪式在星美酒店会议中心举行，这是双方在制定战略合作计划后的再一次正式合作，双方协议共同购买美国ubb公司的发动机技术，并在协议范围内进行进一步的技术开发和合作。”

        “此次签约，让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得到了印证，在郁氏年轻的掌门人郁崇接棒以后，老牌汽车玻璃配套厂商郁达集团将正式进军电动汽车市场。”

        “大部分业内人士对此表示乐观看法，但也有部分专家并不看好，郁达集团跨行的技术壁垒不可谓不大，并且万世只是个刚注册不到一年的新公司，虽然来势迅猛，但前途仍然令人担忧。”

        齐可人本来听贺之岚电话里的意思，他和郁崇之间最近是有些不愉快的，他还特意给郁崇发微信说了贺之岚的不妥之处，没想到一切都是他没事多事。

        郁尚和万世的关系蜜里调油，书法协会会员关系融洽，齐可人觉得自己好像是所有关系里唯一的恶人。

        他觉得胸口憋闷，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低头无意间看下去，却看见了暖房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齐可人心里一惊，拿了角落里的雨伞就悄悄下楼去。

        开门出去，走得近了，齐可人放下了雨伞，目光有些呆滞。

        暖房里的人看到了他，转身朝他摆了摆手，齐可人缓过神来，低头走了进去。

        郁崇坐到暖房边上的木质长椅上，拍了拍自己身边。

        齐可人温驯地坐下，跟他一起看这些刚冒芽的绿植。

        郁崇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齐可人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刚应酬完就回来了。

        齐可人低声问他，“今天忙完了？”

        郁崇没回话，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轻轻的忧愁，跟齐可人刚认识他那会儿很像。过了几秒，他指了指脚下一颗嫩芽，“这是什么？”

        齐可人低头看，身体下意识往他身边靠过去，“是百合，开花以后放在屋子里，整个房间都会很香。”

        一只手攀到齐可人肩膀上，稍用力将他拢进自己怀中，齐可人身体颤抖了一下，乖顺地把脸放在丈夫宽阔的肩膀上，轻声问，“怎么了？”

        郁崇的喉结震动，声音低沉，“我好像喝多了。”

        齐可人抓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拍抚，“我扶你回屋里躺一会儿。”

        郁崇不肯动，环抱着妻子的手越来越紧，他用额头蹭齐可人的颈窝，低声喃喃，“我好想你。”

        齐可人身体一僵，闭了闭眼，更用力的回抱过去。

        他很想问，这么想他，那为什么最近都不回家呢，只要回来，就能看到一直等在家的他了。

        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问，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郁崇抱了他一会儿，就找到他的嘴唇亲吻起来，两人气喘吁吁，从花房亲到了客厅的沙发，又从沙发亲到了二楼卧室。

        喝醉了的人身体死沉，齐可人躺到床上时已经累出了一身汗，他想先去冲澡，郁崇却抓着他不让，动作粗鲁地扒掉他衣服，齐可人觉得疼，想躲，却被死死抓住，alpha强势的信息素填满了他的感官，让他一丝力气都没有，被压得动弹不得。

        郁崇贴在齐可人耳边嘶哑着声音问他，“可人，你爱我吗？”黑暗中，他的眼睛里蕴含着浓郁的某种情绪，汹涌异常。

        齐可人的一大半意识都还在热烈的□□之中，听到这句问话时，才突然清醒过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郁崇，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嗓子却已经叫哑了，竟然一时间没发出声音来，他再想说话时，郁崇已经紧抱住他的身体，像要把他禁锢进自己身体一样，狠狠地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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