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郁崇的眼泪
一周后,郁崇办公室。
仇秘书跟他通报,“贺之岚贺总来了,他想见您。”
郁崇坐在办公桌旁,眼睛看着文件,头也没抬道,“不见。”
“你这样就没必要了。”门口突然传来清冽的男声,烈日信息素的味道淡淡飘来,带着些攻击性的意味。
郁崇倏地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指着门口道,“这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贺之岚冷笑,冲仇秘书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仇秘书看出事情不对,赶紧蹬着高跟鞋快速离开,还没忘记把办公室的门关好。
贺之岚说,“你没必要把我当仇人看待,我跟你说过可人的死跟我无关。那天他说他没事,坚持要回家,我怎么劝都不听,只好同意了。他进家门之前,让我答应他就说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一起治疗完就回去我那了,估计是想气你吧。”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警方也没查到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么远的冷库里。这个事情如果我有责任,即使不该听任他回家,我该跟他一起回去。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警方已经做过调查,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郁崇,对于可人的死,我的难过不少于你,可是,我们手下有这么多人在等着我们吃饭,我们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事业,我们不可能一直沉湎于他的离开,日子还要正常过下去,不是吗?”
郁崇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贺之岚,“我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
贺之岚神情一时间有些奇异,他盯着郁崇,“前两天,我和几个朋友吃饭,席上有人带来个配音演员,可以模仿绝大部分听过的声音,惟妙惟肖,他说他之前接了个特殊的活。”
郁崇目光一沉,“什么意思?”
贺之岚叹了口气,“我知道电池厂的事我手段不够磊落,但我和你不一样,你有郁达在背后支持,万世的股份构成非常复杂,我得对所有董事负责。”
郁崇冷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贺之岚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个录音笔,“你听听吧。”
郁崇皱着眉头接过去,打开了播放键。
“一杯冰美式,谢谢。”
这是齐可人的声音,郁崇的肩膀一下子绷紧了。
“这个天气喝冰的,对omega身体不大好。”这是贺之岚的声音,在郁崇之前收到的匿名邮件里的u盘里,他也听到过这句话。
“你并不了解真正的郁崇。”这是齐可人。
“毫无疑问,这是冲你来的,有人想离间你和郁崇的关系。”又是贺之岚。
“ps并不是毫无瑕疵的证据,他想查清的话,自然会明白。”
这句话之后,录音戛然而止,妻子的最后一句话,在郁崇脑海里反复回荡了好几遍,震得他脑仁儿疼痛到了极点。
贺之岚观察着他的神色,嘴角轻轻抿起一点笑,又刻意垂下来叹了口气道,“我大概猜到了你听过什么录音,但是我得告诉你,那是假的,那个配音演员那天学了我的声音,一模一样,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
“他人在哪里?”郁崇脸色沉到了极点。
贺之岚回答道,“我可以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亲自去听,就知道我没骗你了,但你没必要和他过不去,他只是拿钱办事,也并不晓得其中的缘由。我也试着通过他查探制作那条录音的主谋,但查到给他经纪人那里,就发现线索断了,他们是通过网络联系的,而对方的id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拟地址,无法追踪。”
“还有,关于电池厂底价的事,我跟你一样,是接到了匿名的信件透露给我的,我不知道是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但我肯定这人不是齐可人,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只在你办公室见过一面,把底价透给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郁崇怔怔看着他,眼圈是红的。
贺之岚“啧”了一声,“我和齐可人没有任何精神和□□上的关系,齐可人为什么会和我出现在同一张床上还得问你自己。“
郁崇抬眸看他,“问我?”
贺之岚说,“这件事,我做过一些调查,得知了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实。你就没想过,郁阿姨为什么在明知你们不准备很快要孩子的情况下,还非要齐可人吃助孕药准备怀孕吗,那天早上,你给他喝的中药出自谁手?喝完之后,你有没有发现剩余的药都不见了?药里放了其他东西,为了保证齐可人一定会喝到,那么肯定每一袋里面都会有,而放东西的人肯定会拿回剩余的避免被发现。你家除了你们夫妻两有钥匙以外,还有什么人能进你家的门?”
郁崇的脸色一刹那苍白到了极点,他失魂落魄地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目光直勾勾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出的几乎是气声,“有钥匙的,除了我们,还有李愿和我妈。”
贺之岚笑眯眯看他,郁崇低着头没发现。
好半晌,郁崇的声音颤抖,“我不会放过他们。”
贺之岚“呵”了一声,“郁崇,你该不放过的是你自己才对啊。”
郁崇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贺之岚吐字清晰,语气冷厉,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还不明白,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归根结底就是你啊,就是因为你不信任你的妻子,他才会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孤单死去。”他停顿了一下,“郁崇,你才是罪魁祸首!”
贺之岚离开后,李愿犹犹豫豫地走近办公室,郁崇眼睛是红肿的,定定盯着墙边一个角落,看也没看他,只声音低哑问道,“什么事?”
李愿说,“有件事,我想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李愿没说什么事,可郁崇就觉得肯定和齐可人有关,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转头浑身颤抖地看向对方。
李愿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尽量不刺激到对方,说道,“本来这种情况要做解剖的,您这边不想破坏遗体的完整就没答应,后来,警方那边就用仪器做了扫描,当时有一些发现。”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有些为难地看着郁崇,“我犹豫了很多天要不要告诉你,但想来想去,这件事你有知道的权利。”
郁崇的眼白都红了,他声音抖得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李愿叹了口气说,“齐可人生前已经怀孕了,做遗体扫描时发现了他体内的孕囊,他的致死原因也与之有关,除了身体失温以外,流产造成的大量缓慢失血,也是原因之一。”
郁崇眼睛慢慢睁大,像是不敢置信,他嘴唇动了动,“他有了我们的孩子?”
李愿有点尴尬,“这个孕囊的孕期正好八周,你和他。”
郁崇脑袋轰了一声,他们最后一次在床上的记忆,还犹如昨天,他疯狂点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是我的孩子,他流为什么流产是我撞的,是我开车撞的对不对?我撞死了我们的孩子,还造成可人流血死亡?”
李愿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高大的身体,“我不想告诉你就是担心你瞎想,郁崇,这不是谁的错,你不是故意的,这一切只能说是命,命该如此,谁都没办法的!”
是命吗,命里注定他会撞死自己的孩子,失去自己的妻子吗,这就是他的命吗?
呕,一股血从郁崇嘴里喷出去,吓的李愿惊叫了一声,随后,再也扶不住这人,郁崇噗通一声倒在了地毯上,眼睛翻了翻,晕倒了过去。
西院餐厅包间内。
没有人点菜,每个人面前只有一杯茶水。
“我希望你能把可人的遗体交还给我。”郁崇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后背向后靠,下巴微抬,目光志在必得,这是一种谈判的姿态。
柳果面带讥诮,他的圆脸不笑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亲切,但此时他的目光极冷,彻底中和掉了亲和的气质,他的声音也是冷的,“可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争取他,现在人没了倒是来劲了,晚了!”
郁崇的脸色变了变,两条腿换了个方向,勉强维持住了姿态,“你只是个外人,凭什么决定可人的身后事?”
柳果冷笑一声,“凭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凭我对他无愧于心,凭我没有因为第三者冷落他,凭我没有无故怀疑他,凭我没有伤害他导致他失去孩子!”
卡啦一声,柳果的最后一句说出口后,郁崇的身体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椅子都被他拖得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刚才的故作姿态彻底崩溃瓦解,肩头像是突然扛上了万金重的重担,心口又慌又疼,背再也没法维持笔直,郁崇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低着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野兽,只有出气没有吸气。
柳果看着这样的郁崇,并没有觉得爽快,反倒只觉得悲凉。
“把他给你又怎样呢,你又能做什么呢?”柳果站起身,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对方,“郁崇,你不是喜欢那个姓白的吗,他漂亮聪明,家世和你相当,还能帮你,可人没了,这下子你们之间没有阻碍了。”
郁崇的嘴唇动了动,可是他胸口像被水淹了,一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盯着柳果,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柳果说,“你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这有什么意义呢?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可人就留给我和其他真的关心他的人。你放下吧,也放过可人。”
郁崇的眼睛往上翻了翻,捂住胃部,低头要呕吐,吐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胃里是空的。
柳果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包厢。
卡啦,是椅子被挪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巨大的噗通一声。
柳果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就见郁崇竟然跪在了地上,他摇晃着身体,抬头看着他的目光是浓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悲哀。
“求求你,”这么会儿工夫,郁崇的嗓子已经哑了,他说,“起起码告诉我他埋在哪,求你!”
柳果的身体僵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转回身继续往门外走。
呜,身后传来男人的哽咽声。
柳果仰头叹了口气,没转身,就这么背对着对方说道,“他以前跟我说过死了以后想把骨灰撒入大海,昨天我已经按照他的意愿安排了,他自由了。”
说完这句话,柳果干脆地离开了包厢,留下地上那个跪在地上仍未起来的悲伤的男人。
这天晚上,郁崇离开餐厅后,开车去了他和可人曾经去过的海边,吹了一整夜的海风。
第二天,郁崇病了。
他没回郁家,而是回了他和可人的别墅。
在家里躺了两天,李愿找不到他,才在别墅发现了病重到昏迷的他。
在医院病房里又躺了两天,他的情况才算好转。
郁父和郁母来照顾他,郁崇只呆呆看着天花板,不开口说话。
郁父劝他,“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在郁尚上,马上要开新车发布会了,这些都是你用了很多精力亲自策划的,你就这么颓废下去,什么都不管了吗?”
郁崇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连目光都没转动过。
郁父叹了口气,到旁边沙发上坐着,也不吭声了。
郁母给儿子熬了汤,把床头摇起来,想喂他汤喝,郁崇却像无知无觉一样,根本不张嘴。
郁母回头看了眼低着头不吭声的郁父,没得到什么有效办法,心里烦躁起来,“啧”了一声,“活着的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还扯后腿,现在死了还会接着扯后腿,真是个丧门星!”
她这话一出口,病床上的郁崇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突然看向自己的母亲,目光像两把刀子射向对方,郁母被他的眼神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她反应了一下才委屈道,“我难道说错了吗,当初你自己不也嫌弃他吗?”
郁崇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白了,这句话像把刀子直扎进他心里。
郁父见状不对,忙一把拉住妻子的胳膊,“你这个嘴啊,他心里本来就难过,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他转向儿子,笑着安抚道,“这事本来也怪不得你,婚姻还是要门当户对,当初我们应该把好关,坚决不让你们结婚才对。”
郁崇看着他的父母,突然觉得心里凉到了底,他嘴唇动了动,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郁父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郁崇说,“最近我事情多,就不回家了。”
“他什么意思?”郁父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郁母,郁母看儿子神色不对,跺了跺脚,“还怪上我们了,当初带白清回来的可是你自己,不回就不回,我们走!”
郁母拽着不情愿的郁父离开了病房,郁崇仰头靠在床头,喉结动了动,一行泪静默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当天下午,白清来看郁崇。
他进病房后,郁崇一句话都没说,李愿正好在,把他叫到病房门口,悄悄安抚道,“他这不是针对你,最近他心情很差,郁叔叔和阿姨过来他也没给好脸色的。”
白清笑了笑,表示理解,又进病房了。
他给郁崇削苹果,“吃点水果吧,增强抵抗力,对身体好。”
郁崇一动没动,像没听见似的。
白清脸色变了变,想发作,还是忍了下来,放下苹果,给郁崇调整床头,“累不累,睡一会儿吧,我在旁边看着你,放心。”
郁崇顺着床头的角度躺下了,可是没闭眼睛,又开始直勾勾看天花板。
白清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他勉强笑道,“你都好久没去我家看虫虫了,它最近都不爱吃食了,瘦了好多,我给你看看照片。”说着,他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家里收养的那只猫的照片,在郁崇面前滑动。
郁崇却还是毫无反应。
白清干巴巴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见毫无进展,到底受不了这个气,转身就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李愿从外面进来,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他是真的关心你。”
郁崇还是听而不闻,一句话都没说。
一周后,郁崇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虽然气色不好,也瘦了很多,但他还年轻,身体也很强壮,病还是彻底好了。
他出院后就回到了郁尚,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开会,照常主持工作,新车的发布会也进行的很顺利,事业上非常顺利。
只是忙完一切,回到他和可人的家时,黑着的灯和屋内寂冷的空气,让他倍感孤独。
除此之外,齐可人留下的各种生活痕迹都是对他的折磨,但他却不舍得清除,因为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可人的牙刷是绿色的,牙刷杯跟他是同款同色,为了区分,杯子上贴了个太阳花的贴纸,以前两人一起起床时,他就经常在卫生间和这个牙刷杯相对,两人一起刷牙,太阳花贴纸上的小笑脸就一直对着他。
卧室的被子里还残留着可人身上的气味,那是鸢尾花信息素和他常用的洗发水沐浴露纠缠在一起的混合的很特殊的味道,他们最黏糊的时候,郁崇觉得很好闻,后来心生嫌隙时,他暗暗觉得这个味道太浓太香了,现在,他又觉得味道太淡了,淡到他不用力都闻不到。
客厅里,齐可人惯用的记事本还放在茶几上,碳素笔被夹在本子当中,郁崇从那页把本子打开,就看见米色的纸张上写着:“今天,离婚。”
字没有特殊之处,只是这张纸上,有数个水滴干涸后的痕迹。
郁崇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滑过,他突然觉得双腿无力,竟支撑不住他自己的体重,一下子坐倒在地毯上。
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要想到这些水迹很有可能是齐可人的泪痕,他就觉得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手机铃声响起,“爸爸”两个字在屏幕上反复闪动,郁崇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开,弯起膝盖,将脸整个埋了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只有他自己。他终于痛哭出声,再也无法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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