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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最该死的人


凉州城里的百姓今日很开心,因为他们第一次见到世子殿下,由衷的夸了一句俊俏,对于那些在低层苦苦挣扎的人们,更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放粮一事。

        西北缺粮,一年下来只有六个月可种粮,这还是风调雨顺之年,遇上天灾时更加难以想象。

        正是这种贫瘠之地造就了一帮悍勇却朴实的凉州百姓,漂亮话其实不太会说,也许那句“长得真俊。”已经是这些人所能说出最好的话了。

        西北三洲人口稀少,三洲之地加起来还不足徐州一半,这种情况在大将军徐枭到来后有所改观,至少现如今的西北三洲除去天灾下活不下去的人们,不至于在吃人。

        “我很小的时候王府还没有现在这般大,那时我从狗洞里钻出来过,街上的人看到我就像是看着一锅肉,是老黄把我带回去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才来的那会遇上了大旱,一旱就是三年,王府外全是饿红眼的百姓,我爹也没办法,能拿出来的粮就那么多,还要应付北辽,所以那些年里死了很多的人。”

        徐北志叹息一声转移话题道:“哎~你说老黄这家伙怎么就走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他不掺和一脚,江湖人都不图一个名声么,他的黄龙剑一出,那些家伙保管屁股尿流的。”

        西北三洲的贫瘠在过去的历史中是出了名的,无论是功勋还是声望都足有坐上皇位,又或者是那富饶的江南做一位手握实权的大将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样一个人都不应该来这,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就是一个烂摊子,一口破锅。

        也许天下之大唯有此地是故乡,又或是因为某一个人,还记得那个人曾说过:“西北风光无限好,只是欠伯乐。”

        徐枭没觉得西北的风沙有什么好的,可心底终归是舍不得,更看不得这里的人受苦,像极了当年的他们。

        辽国缺铁器,缺精美的织布精锻,缺茶盐,似乎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牛羊,至今朝野上下任然骂他是卖国贼,每年上书弹劾的奏本几乎堆成了小山,而他对此毫不在乎,甚至想过,若是他走后,那史书绝不会对他有多少美言,有的只是徐枭卖国,千百万年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徐北志问过为什么,徐枭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事不可为,而为之,乃真豪杰。”

        徐北志一直记得这话,这次出门其实不是去报复那夜刺杀他的家族,以徐枭的手段,这些人一动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要去的是御史伯屠的伯府。

        作为凉州监察御史手里一点实权没有,可笔杆子却是一流,徐枭就好几次提及此人“德行上品,眼界下品,为官中中品。”,算是说全了此人。

        自称“两袖清风抚衣去,仙人扶我夜归来。”说的就是自己廉洁一身,空手出门喝酒都有人送回来,说明自己如何受百姓尊重。

        徐北志很想骂一句;“挖了亲娘,要不是俺爹半夜路过酒铺,见你被人摁在地上,帮你结账还让店伙计将你送回去,你早就见你伯家的列祖列宗去了,还是给丢到粪坑里溺死的。”

        只可惜这话只能憋在肚子里好多年,最气人的就是第二天那不要脸的就到处宣扬自己如何如何清白,这夜醉酒楼都有人送回来,还帮着结账如何如何,直娘贼,真不是个东西。

        当看到信后第一个想法是兴奋,第二个想法就是要去教训这伯屠。

        现如今在武朝中当值的分为两种人,一种便是立下赫赫功勋的老卒,但苦于不识字知识水平不足,加上一部分上了位忘了本的,剩下的大多在一地担任都长一职又或者边关,极少在朝中。

        前一部分可以说是与徐枭同身死共患难的兄弟,后一部分就是生死大敌,朝中七成文官是由当年血洗天下存活下的世家中人担任,这家族有直接或者间接被徐枭碾压过的,还有些就是纯粹的一心想挤掉徐枭好趁机安排自家人上位。

        最后的一小部分算是中立,出至寒门之家苦读夺得殿试三甲于以重用,可这些人火气盛不够沉稳,大事可行小事力不从心,往往朝堂之事世家中人就是从小事入手,环环相扣之下使得这些人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伯氏可算是名门,族上出过大贤最辉煌时莫过于春秋四贤,四兄弟同时担任四国宰相,大势所向之下更是快刀斩乱麻选择投靠武朝,更是在立国初期提出过不少针对性的意见,使得天下快速安稳下来。

        徐枭曾透露过,伯氏一族之所以费劲的将伯屠送至凉州担任监察御史,本意是为了修复两家关系,同时在一些事情上为其遮掩一二,使得日后史书不至于太难看。

        不过伯屠显然在老祖长临终前交待的话会错了意,这使得如今的伯家与徐家更为的势不两立了起来,就是不知道那位经历过三朝的老人在下面会不会气的吐血。

        徐北志扬了扬马鞭,心想,我管你是不是三朝贤人,我今天丫的就要踩着你伯屠的脸出门。

        要说能活到现在的世家绝非一般的世家,这小小的伯府里就有着两位二品高手,那家丁护卫打手没有个一百也有个八十,光这些人的开支每个月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要说他伯屠两袖清风能养活这么多人,打死他都不信。

        伽蓝在徐北志下达破门命令前拉住他问道:“诶,你和我说说,怎么个欺负法。”

        “怎么欺负,那当然是拖出来打一顿,然后扒光了丢街上,我看他还两袖清风,我连袖都给他薅秃了。”

        伽蓝哦的一声不在问,心理也有点好奇,不由的有些期待,要说在山上的时候其实不想这些的,总觉得以力压人实在是有点过于卑鄙了一些,不过现在有点想的不太一样了,觉得别人群殴你,你打上门这不算什么,就是没徐北志做的那么干脆,还把人薅秃了丢大街上。

        “给小爷我砸门!”

        两千黑甲卫出动,这动静着实不小,一条街黑龙看不见尽头,胆大的凉州百姓就爬上墙头,或者屋顶,实在不行就找个狗洞从下面看也一样。

        这一看是伯府出的事,听说还是小王爷徐北志动的手,这可是大新闻,一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没赶过来的就听说小王爷一出门就灭人满门,还有更过分的就是当街千刀万剐的。

        可一问为啥啊,这没一个回答的上来的,有好事的就瞎编,说小王爷在青楼看上的女人被姓伯的给抢了,所以要揍他。

        还有一些就听到零零碎碎的,那些就不说了,反正离的有多远就有多离谱。

        黑甲卫的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两千黑骑动作整齐划一,并没有第一时间破门,而是将整个伯服围了起来,这手里长矛就准备投掷进府里,准备先来一波矛雨。

        徐北志见这一幕被吓的不清,赶忙说不是杀人是来揍人的,这才免了这波矛雨。

        其实徐北志也想见识一下黑骑出手,但他不敢,主要是怕给老爹惹麻烦,这伯屠要是就这样死了,他肯定没事,老爹肯定也没事,但伯府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伽蓝极为明锐的看到黑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但于此同时他更关心那一只小小的白鸽,他的目光看向了一处,嘴里极为有节奏的呼哨时长时短。

        “你在吹什么呢?”

        徐北志很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似乎什么也没有。

        伽蓝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就在此时一只带着青色尾羽的白鸽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那夜我和你说我听到的,说的不是我听到了有多少人,而是我听到一只鸟和我说的。”

        徐北志眉毛上扬很是惊讶,结巴了半天:“啊~你是说,你会鸟语!”

        “滚你丫的蛋,是兽语,我小的时候是师傅把我从母狼窝里抱出来的,后来同龄孩子说我是怪物不和我玩,我就和动物玩,一来二去就学会了和动物说话。”

        徐北志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哦~你个鸟人。”

        伽蓝扬了扬拳头:“信不信我揍你。”

        将信鸽腿上的信递了过去:“这种鸽子不是一般的信鸽,是训化的斑鸠与信鸽产下的,飞行速度很快,凉州产不出这种鸽子。”

        徐北志接过信件,这只是看了亮眼,双眸中的怒火可以杀人。

        “娘的,黑骑听令!给我掷矛,凡反抗着,杀无赦,活捉伯屠。”

        半月后的京城。

        徐枭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信件,他将其交到一旁的皇上手中。

        “看来此次青党怕是要动一动了。”

        皇帝陛下拿着那封信件,即是欢喜又是担忧,最后叹了一声:“青党一脉与武朝不是一心之人,若是伯氏大贤任在,或许青党一脉日后可掌朝纲。”

        徐枭叹了口气:“可惜你我都是泥腿子出身,这帮士大夫面和心不和,此次伯屠勾结辽国大汉,这卖国之名是坐实了,青党一脉逃不脱干系,问题就在于有人下就需要有人上,你又有的忙了。”

        皇上苦笑了一声:“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那叫伽蓝的孩子是你家北志的福星不成,这出个门欺负欺负一下人,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徐枭微微一笑:“嗯,是啊,回头我还得准备一些东西给他,听闻这小子会兽语,真是一奇人。”

        凉州。

        玩够逛够的徐北志显得有些无聊,行至水行处,坐看云起时,这种意境他看不出来,伽蓝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使得越发无聊。

        徐北至很想留下伽蓝,因为似乎就这么一个朋友,舍不得。

        “你真要走?”

        伽蓝点头:“出来这么久了,这天下奇观还没看过呢,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徐北志有些无语,心想那奇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堆破石头么,还能有万花楼的姑娘好看,还别说前几天路过那万花楼,那姑娘看的人真是~

        “那不在等等我爹?我爹的信上说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不打算见见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伽蓝摇头:“有缘自会见到。”

        徐北志有些感伤,这些天肚子里能想到的话都说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伽蓝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走了。”

        王府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徐北志,他呆愣了一会,有些很不开心。

        距离王府三十里的一处凉亭中,有着一位老人,伽蓝一眼就看出此人便是传说中的徐枭。

        其实很难想象今年的徐枭其实只有四十三岁,黑白相见的头发下是沧桑,那双锐利的眸子中有着无穷的故事。

        “晚辈伽蓝,见过凉王。”

        徐枭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

        敢与人屠徐枭并列而坐的人不多,哪怕是不认识他的人,伽蓝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坐下时很平静,这不由的让徐枭多看了他两眼。

        “听吾儿说,你准备去白龙吟,那是一个好地方啊。”

        伽蓝点头:“嗯,白龙为始,一路东行至钱塘,在北上,之后回大漠。”

        徐枭笑了笑:“听说洛阳的十里桃花很好看。。。。。。”

        两人聊了很多,话语中透露出的往事中,有着那位王妃的身影。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前我有个兄弟,他说我因杀孽太重,一人抗下春秋气运,我这一生都不因有子嗣。”

        说到这他叹息了一声:“孩他娘说,要给我留个念想,以后有个养老送终的,所以她想了各种办法,最后求到了小玄子头上。

        以武当朝大鼎一百八十一峰为我遮挡天道,使我一身春秋气运尽数封于武当山中,这样一来我就能拥有子嗣。”

        良久~

        “可孩她娘没有和我说,一旦这样做,她会死,若是我知道是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没有孩子就没有,我徐枭这辈子问心无愧。”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可孩她娘走了,让我愧疚,我看不得北志委屈,看不得他不开心,可他每次都会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其实我知道,走不出王府的他,其实不开心。”

        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盖在了伽蓝的脑袋上:“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稀罕过谁,所以我不敢回去,我知道留不住你,所以就不留你了。”

        伽蓝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算是你救了吾儿的报答,可可以看作其他的。”

        说着徐枭招了招手,一人拿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徐枭掀开盘子上的黑布,其中是一个鸟巢,里面正是两只酣睡的幼鹰。

        “这是我的伙计稻子的孩子,这应该是最后一巢了,只有两只,以前生的那些都没能继承他的血脉,这两只却继承了。”

        他轻轻的逗弄了一会被阳光打扰到睡意的小鹰:“这两只都是青白鸾中的“六年凤”,你一只,北志一只,刚好。”

        伽蓝很喜欢这雪白矛隼,打心底里的喜欢,这想要拒绝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伽蓝没有拒绝,徐枭也就放心了,接着他又从托盘里拿出了一个卷轴,看起来是蜀锦所制。

        “这一份是皇上给你的谢礼,你乃圣火教门徒算不得武朝人,所以就不能说是赏赐了,给,你自己看吧。”

        伽蓝接过卷轴缓缓大开,这看完之后有着震惊。

        伽蓝:“谢谢~”

        圣火教与武朝不合人尽皆知,其一是因为信仰问题,其二是因为武朝对于蛮夷的排斥,两种问题之下,使得生活下治下的大漠显得有些贫瘠,无数信徒吃不饱穿不暖,饿死都是常有之事。

        最要命的莫过于武朝的侵伐,希望将西域大漠化为武朝版图之中,几次大战圣火教都只能龟缩在圣城之中,眼前这一张圣旨对于圣火教而言无疑是神恩。

        卷中内容很简单,武朝三十年内与圣火教保持和平,开放边境坊市,开放商会入住圣城。

        徐枭看到伽蓝的目光定格在那三十年上,不由的笑了笑解释道:“三十年已经很长了,不是我们不大度,大漠对于我武朝现在而言,其实可有可无。

        小玄子在我们未夺得天下前就说过,若是我们能夺得天下安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四十年,那么武朝将有两百年太平盛世。”

        徐枭说完看向远方,似乎像是在看着某人幽幽说道:“我们都在努力活着。”

        凉王府中。

        徐枭看着背对他的儿子,这脸上顿时就像是开花了一般,这哪还是那个杀人过百万的人屠徐枭,分明就是一个宠溺儿子到了一个荒唐地步的老人。

        今天没有徐枭预想中的那样,自己的儿子朝着他发脾气,而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水池边,看起来很不开心。

        徐枭叹了口气,收敛了一番笑容,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

        徐北志歪着头看着父亲:“他走了?”

        “嗯,走了。”

        徐北志嘟着嘴:“我知道,你是怕我让你把他留住,所以才在他走后回来,这样我无法就是发一顿脾气而已。”

        徐枭陪笑道:“人家都说之子莫若父,这反过来也一样嘛。”

        徐北志认证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呢喃道:“爹,你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的徐枭整个人浑身一颤,在这一刻那微弯的背在此时挺了挺,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化为了两个字“值了。”

        两人聊了很多很多,似乎这些年里,只有这一刻开始两人才真正的开始对话,老怀安慰,感动,一切都不足以形容徐枭此时的心情。

        徐枭心中有着这样的一句话:“无论,世人如何看我,吾儿亦不会误我。”

        聊的累了,徐北至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垂下的夕阳:“对了,爹,老黄说你请了个厉害的人帮忙,那人是谁,还有那个黑甲遮面的家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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